她转头看向采薇,不远处的采薇正转头专注好奇地看着街上的花灯,并没有注意到他们正在说什么。年清沅口中发苦,兀自硬着头皮道:“莫非是当年的永宁侯府与官员勾结,上下沆瀣一气,阻拦百姓入京状告?”
她说的正是当年洪水过后,闽地官员瞒报灾情一事。
上面的官员中饱私囊,不顾百姓死活,最终引得当地大乱,另有一伙灾民突破重重阻隔,只剩下寥寥几人,终于在御前敲响了登闻鼓,惊动了住在皇城里的隆庆帝。
隆庆帝得知此事勃然大怒,下令彻查此事。虽然对外是处理了一大批官员,引得百姓拍手称快,但熟知这些腌臜的年清沅自然明白,这事若真的上上下下查个清楚,拔出萝卜带出泥,绝对不止菜市口问斩的那十几个人。永宁侯府在朝中自有一些势力,若是为了护住那些官员,参与瞒报,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沈端砚微微一笑,吐出来的话却冰冷至极,毫无温度:“不仅如此,事后朝廷拨派下来的款粮,永宁侯府也有份一杯羹。”
虽然身上穿着狐裘斗篷,但这一瞬间,年清沅只觉出了彻骨的寒冷。
她低着头慢慢向前走,一时没有回话。周围人影晃动,正好遮住了她刹那的表情,让沈端砚都看不清她一时在想什么。
“所以,年姑娘,你说永宁侯府抄家流放,是不是罪有应得?”
沈端砚虽然仍旧语调悠然,但年清沅不知为何察觉出一丝他几乎不加掩饰的恶意。
但这种感觉又转瞬即逝,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年清沅微微抿了抿嘴角,眼神看向前方,声音平稳:“自然是罪有应得。”
或许是极度的愤怒、失望等种种情绪的冲击,一直不怎么自在的年清沅这会终于头脑恢复了正常:“不过,沈大人今日为何频频提起这个永宁侯府,莫非是昔日与这一家人有过什么过节?大人分明先前还说,这永宁侯府的人说不定也能得到陛下的赦免,这后一句,反倒说起侯府昔日做过的龌龊事来了?”
沈端砚面色如常道:“或许是因为我曾与永宁侯府的温七姑娘有过数面之缘,她于我妹妹檀书又曾施以援手。几年前她在狱中病重而亡。我当时便心想,她这般心地纯善的人偏生在永宁侯府这样的污糟地方,最后又受家族连累,韶年而亡。”
年清沅看了他一眼,又别过头去在一旁低声道:“但凡女子,都是如此罢了。一生都托庇于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万般皆是命罢了。温七姑娘若是豁达之人,想来早就认命了。”
沈端砚看向满街灯彩,语气平静道:“是吗?但我不这么认为。蝼蚁尚且爱惜性命,更何况是一个人呢。”
年清沅想起从前沈檀书跟她透露过的事,不动声色道:“听大人的话,莫非温七姑娘的病故还另有什么隐情?”
沈端砚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突然道:“到了。”
年清沅抬头一看,原来,他们已经不知不觉中被人群推挤着,来到了会仙楼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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