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璟没忍住笑了,笑完很认真地唤了她一声:“楚怀婵。”
“嗯,”她蔫蔫地应了声,“在呢。”
“敛秋的事和你无关,我也不是针对你。若母亲没拨她到你那儿伺候,今日赏她的这顿板子只会更重。”
她把耷拉着的眼皮掀开一条缝,无精打采地看他一眼:“合着我还该谢谢您给我面子不成?”
“可以这么说。”
楚怀婵一口气噎住,实在是不知道还有什么话可和这个脸大如盆的人好说。
他转过头去继续看那轮弯月,月华黯淡,静静洒下一层冷光。
他其实很喜欢仰头望这弯瑶台月,孤月清辉,干干净净,又冷冷清清。
一是因为,这月干净,不像他,身处深渊,满是淤泥。
二则是因为,这冷清的模样,像他。
其实倒也像他跟前这个人,但她尚有灵动与余热。
而他只剩那点子寒。
他嘴角常挂着的那丝若有若无的笑就这么变成了一丝苦笑,又倏然掩进了夜色中。
楚怀婵怔怔地看了会儿,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默默低头,重新执起茶盏,替他斟了杯茶。
他们其实都算是看惯了人情冷暖的人。
那五年里,外祖虽然对她处处呵护,但毕竟年纪太大不当家了,她长年客居,日子不见得舒坦,父母亲来信也时常只是问候一声便罢,直到父亲在京师稳住根基,这才终于提起将她接回身边的话。
而他,则更是。
她对京师这个巨大旋涡不甚了解,对他,则更算不上熟识与知悉。但毕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一纸诏书绑在了一块儿,余生终究要系在同一座宅邸里度过,从云台归家后的那几日里,除了跟着娘亲和嬷嬷紧赶慢赶地习新妇规矩,她更多的,则是在想法子去了解他这个人。
前后军左都督的嫡长子啊,少年英杰,战场杀敌,威名赫赫,到何处都是众星拱月般的所在。
像天上星耀眼,也像南山仙可望不可即。
到如今,竟然连他自家堂妹,一个武安伯的二房孙女,也敢对他出言不敬。说他是见惯人情冷暖,兴许倒不如说他是看遍世态炎凉。
也许是因为男儿心胸总归要大度些,他并不甚在意这些事,也从不过问,但他毕竟慧极,连她今晚这般登不得台面的隐秘情绪都能在只言片语间被他看破,他又怎会体会不到这般变化?
况且,长年缠绵病榻,对他这样的人而言,脆弱或许谈不上,但心思总是要较常人更敏感些的。
所以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都早早地习惯了不再依赖旁人,就像他不会接受母亲的关怀,而她明知爹娘有苦衷,却也再难发自真心地接受来自于娘亲的歉意。以至于,好像连出嫁这般头等大事,也都变成了草草了事。
也正因如此,在某些特定的方面,他们还算是有某种程度的契合。就像她没有问他为什么为难敛秋,而他也没有解释。
但他好歹肯用一句话来纾解她心中的不解与烦闷,让她不至于太过难堪。
她手腕高低起落,用的还是凤凰三点头的手法,这次却更用心了几分,敛去了秀技的花哨,以最纯粹也最真挚的凤凰点头代赔罪。
“都第三杯了,露微清芬,这茶平时我想要一点,我哥都藏着掖着不肯施舍半分。”
他多看了她一眼,她笑了笑,接道:“小侯爷若再不赏点儿脸,一会儿……”
“一会儿什么?”
他接过杯子,等着后边儿那句难听话。
“保准我哥气得拉你一起跳河。”
他笑出声来:“你哥……堂堂的辛未科榜眼啊,失敬。”
他垂眸看向手中的金盏,右手指腹摩挲着栩栩如生的浮雕荔枝纹,月华之下,金盏光华流转,杯中茶水清冽,清芬满溢。
她歪着头看他,嘴角微微抿出一个笑来。
他下意识地放下已经举到唇边的杯子,不太确定地问:“又加什么了?”
楚怀婵被气笑,给自个儿也斟了杯,随即举杯在他杯壁上轻轻撞了一下。
声音清脆,伴着她的低笑,随风入耳:“小侯爷也忒狗眼看人……不是,那个,我是说,您眼光也太差了些。您能大度让我泼您一杯茶消气,我还能再给您加点姜汁儿让您难堪不成?”
她以掌捂杯,先一步一饮而尽。
“更重要的是,这种小伎俩,我从不对同一个人使第二次,因为太容易被看穿了,我才没这么笨。”
她放下杯子,还算欢快地接道:“不过呢,这么多年了,我过过招的人里,真的只有小侯爷才这么蠢,连中两次招。”
他那是压根儿没料到有人敢对他使这种小把戏而已。
孟璟本想反驳一句,但她这般做了坏事反而理直气壮的样子惹得他失笑,于是很大度地放过了这个天底下头一个敢当面骂他蠢的人,顺从地随她抿了小半杯。
那点子落寞自然也就随着她这几句调侃倏然消逝,再看不出来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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