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婵慌慌张张地闭眼,仍是慢了半拍,顿时感觉眼睛被异物蛰了一下,生气将人往外一推,然而莽夫毕竟是莽夫,哪里是她能折腾得动的,孟璟手往下,搂住她腰,瞬间将她带离了地面。雪地湿滑,楚怀婵吓得整个人缩作一团,却又忍不住拿手去打他以示抗议。
孟璟笑出声来:“怕了?”
楚怀婵盯他一眼,本下意识地想反驳,但犹豫了下,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
“求我啊。”
楚怀婵动怒,噘嘴瞪他,他还是不罢休,她怒气总算是冲到顶点,猛地低头往他肩上咬去。孟璟被这狗嘴吓得差点将人直接扔出去,好在反应及时不至于后悔终生,只好赶紧将人放回去,顺带往外推了点,这点突然多出来的距离便导致楚怀婵这一口,不偏不倚地咬在了他的颧骨上。
孟璟吃疼,两下将人赶到一边儿去。
楚怀婵看他一眼,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镇朔将军,你脸上有牙印,调兵作战的时候可怎么办呢?怕是会贻笑大方。”
“过来。”孟璟冲她勾了勾手指,语气不大友善。
她迟疑了下,往前走了一步,又后退回去两步,试探问:“你真生气了?”
见他不答,她又弱弱补道:“我真没怎么用力,今晚回来么?你要是回来的话,那我给你敷敷,明日保证全消了。”
孟璟冷笑了声,她只好凑上去拽了拽他衣袖,轻轻摇了摇,低声叹气:“别小气了……你这越来越小气,往后还有几十年呢,我这日子可怎么过才好?”
孟璟克制了好半晌,终于快要将怒火压下去,眼下却莫名被这话激怒,猛地在她臀上一拍,见人突然飞了出去,差点栽进雪地里,又飞快地把人捞了回来,重新夹回胳肢窝下,强行带着她往前走,只是这次走得快了几分,令她无暇再分心使坏。
楚怀婵不满归不满,但毕竟是她先动的嘴,虽也被人揩了把油,但一时之间也无话好说,只好借着身高弱势,伸手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孟璟懒得同她计较,反倒是朗声笑了起来。
飞雪簌簌,城墙上覆满皑皑白雪,两人并排走过去,留下一大一小两双脚印。
待下到山脚下,孟璟唤人备马,正准备赶紧送人回去,以便赶去怀安卫那边看看情况,毕竟是要拨过来守清远门的兵,有些事必须要好生交代一下,怠慢不得。哪知他才刚碰到楚怀婵的手,准备送她上马,后边那不正经的出了声,问:“都指挥使,你派女人来守塞?”
“?你再说一遍?”
派妇孺守城参战这种事,除非城破之际,池门失火殃及池鱼,否则必然是要被永世耻笑的。楚去尘忽地明白过来这人为何又突然语带怒意了,只好赶紧补道:“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怎么好像突然听到了女人的哭声?”
孟璟先是下意识地看了身旁这个无比能哭的呆子一眼,见这人正呆头呆脑地四下探看,又去看了眼薛家妹子,人更是都没听到他们在谈些什么,这才疑惑地看向那不正经的,听他接道:“真的有,还是说你手底下这些兵不大听话扣女人了?”
“你再污蔑他们一个字,我把你脑袋拧下来踢回城。”
楚去尘屈服于暴力,默默闭嘴,但还是凝神听了一阵子,指了指西南方向,很肯定地道:“绝对有女人在哭。”
孟璟迟疑了下,自个儿沿着这个方向走过去,边走边想楚家这血脉真是强大,一家子神神叨叨便罢了,还一个狗鼻子,一个猫耳朵。
楚去尘想跟过来,被他回头盯了一眼,便将支出来的脑袋缩回去了。
长城塞以北为观测敌情,三里内山林树木被全部砍光,一望平坦大地便知敌军动静。往南则是本朝子民的地盘,边地有战马需要,草木旺盛,孟璟往前走出不远,果真听到了一阵克制过的低低呜咽之声,但隔着一大堆迷障,他并不能看清那边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形。
他迟疑了下要不要走近,最后还是怕万一楚去尘一语成谶,毕竟驻守长城塞便是与世隔绝,大部分士兵又都年轻气盛,万一真有不听话的,也不是不可能,从前也不是没出过这种事,虽然结局无一例外都是乱棍打死以儆效尤,但也不知这等风气是否有漏网延续至今的。
他往前再走了三尺地,伸手拨开眼前堆满了雪的障碍物,总算是看清了这哭声的来源。
两名妇女一跪一跪坐,并排缩在雪地里,一年轻一年长,看起来像是婆媳或者母女。长城塞脚下,白日青烟容易被误认成是警情,她们脚下的祭奠之物并未引燃,两人静静看着眼前供奉的祭品,欲语泪先流,呜咽之声径直往人心里钻,令人心里莫名泛酸。
年轻些的那名妇人看起来约莫也就双十年纪,好一阵子后,她总算先一步止住了哭声,劝道:“婆母也别太伤心了,三郎他虽然如今在外头回不了家,但也是为了保护我们才丢掉的性命啊。今日是三郎的生辰,您说反正从五年前开始,这一日便再没有机会见他回城替他贺生辰,便将这一日当成他的忌日也好,只当从来没有过这个儿子……可儿媳知道您还是想着他的,不然为何每年今日都要来此地祭奠他呢,今年都已经第四年了啊。”
“当年宣府三卫被全数派出到长城塞以北,说是什么战术我也不懂,我一个不识字的妇道人家,哪能懂这些呢,不明白为什么要叫他们出塞送死……可我知道我的三儿啊,自此连尸骨都找不到了,想修座衣冠冢祭奠也不过是骗骗自己罢了,还不如到这儿呢,好歹看着长城塞,想着他当年也日夜驻守在这里过,便总觉得他还能看见咱娘俩似的,也有个念想。”
年轻妇人未出声,她便又道:“你也改嫁,既然三儿没能留下个孩子,我也不能让你这刚嫁过来不到一月便没了夫君的人守寡一辈子,这般糟践自己啊。他大哥一早走了,二哥死在战场上,他二嫂听闻消息便早早改嫁了,你能陪我这老婆子这么些年,我很感激你了,我这回去便和你娘家人说说,看看怎么着替你再觅个好人家。”
年轻妇人忙摇头:“婆母您别这样,我和三郎自幼一起长大,说过要一起慢慢陪着彼此变老,现下这样……是我俩没福气。您是他的母亲,自然也是我的亲娘,如今孟家人重新回来主战,原本以为情况会变好些的,不料小孟将军他却变得这般冷血,非要将咱们这些没有男丁的军户销掉军籍,儿媳要是这时候弃了您,您都这把年纪了,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呢?您也别赶儿媳走了,娘家也未必还要我这么一张凭空多出来要吃饭的嘴,咱们相依为命不是更好么?”
“好孩子啊,婆母带你回去,咱们做些绣活也行,最不济就算瞎了这双眼,总能养活我们这两张嘴。”老妇将她搂进怀里,眼睛一闭,上了年纪之人的浊泪便这般滚了下来,倏然落入雪地,滋起一点轻微声响,“朝廷的规矩,咱们不敢多说啊。”
年轻妇人轻轻叹了口气:“虽说是规矩,但咱家仅有的两名男丁都将命丢在了战场上,连尸骨都没能捧回来一具,这世代下来,更不知没了多少人,这怎么……就这般不近人情呢?”
“别说了啊,别说了。”老妇将她扶起来,两人搀扶着向城内走去,一身缟素溶进白茫茫雪色之中,难辨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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