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敬安杀了几个追捕者,六七个,他不记得了。他中了两枚麻醉弹,肋骨好像断了几根,又换了个地方,花费了半个小时。
他现在在通往下城的一处维修站点中,黑暗中,无数屏幕的光芒映在他脸上,他样子看上去很单薄,像幽暗中凝结的恶灵,想要毁灭一切。
他正对面的悬浮屏上标着防卫部的电子水印,屏幕发出红光,像只大张着的野兽之眼,抬头写着血淋淋的“焚灭计划”。这年头武器的计划名都是动作大片的风格。
这是防卫部搁置多年的众多项目之一,列在“攻城项目”的细分类里,研究的是防御网摧毁技术。
——权贵们所在的地方必然有大型防御力场,这东西是天价,但他们可不缺钱。白敬安想,他必须考虑到。
浮金集团武器部全在研究基因变异之类能赚钱的项目,军火商们着迷于小规模单兵武器开发,只有快被扫到历史尘埃里的防卫部,会有这样大规模攻击性的武器计划。
他果然立刻找到了。
他又去调天工阁第七服务部武器储藏目录,解锁搜索程序,标记注释标着“浮金电视台190届杀戮秀自走炮台定制”相关的存货。
他做这一系列事情的时候娴熟、精确,动作稳定,好像一身的伤口并不存在。他眼中一片不见底的阴冷,那是一双毫无希望的眼睛,点点光芒在其中闪动和湮灭,更深处透着股想毁灭一切的狠劲儿。
这么多年来,白敬安没什么私人生活,也不会再去爱任何人,但他始终知道怎么毁灭。
当他离开大屠杀,回到上城空荡荡的房子……当他看真人秀和纪录片,去超市采购,开车穿过城市与桥梁,看着这片繁华世界,他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件事:怎么能毁掉?
他遵纪守法,连个交通违规都没有过,但他思考这座浮空世界的一切漏洞、弱点、武力、时机,安抚他头脑深处随时会吞噬灵魂的空洞。在那里,时间永远凝固,腐尸层层堆积,他的家乡……没有温暖,没有归属,死寂无光,是哀号与恸哭永不停息的地狱。
上城的阳光下,白敬安平静的双瞳中,无意识反复思考的只有一件事——如何毁掉一切?!
他想自己并不真的想干些什么,也根本不可能,他是个……理智的人。
但现在,没有一秒的犹豫,一切黑暗的念头迅速聚集在一起,变成了行动计划。
他的周围,无数防卫部、天工阁、浮金集团武器部、私人保安公司的悬浮屏中,同时亮着的还有战神殿页面。
有史以来,上城的任何网站都没有出现过这么高的登录数字。不知战神殿是谁建的,在这种程度的刷新速度下,仍然屹立不倒。还能逃过浮金集团的媒体监控。
那里正在进行嘉宾秀直播,干这事儿的权贵不只一个人,有好几个。
嘉宾秀的图像是权贵餐桌上的私人财产,禁止外传,相关代码一旦发现会有相当严厉的处罚。但这班人显然很能干,清理了所有的监控代码,虽然断断续续,还经常会变成文字,但这种转播在上城是从来没有过的。
白敬安开了过滤程序,战神殿就在他身后,能听到那边嘈杂的讨论,他需要知道情况,但他不能看。
他在战场上,得足够冷酷才能进行清醒的判断,他不能出一点差错。
五分钟前,夏天刚刚杀了那个齐先生,大殿的评论区里像是烧沸的一锅汤,已经满溢,几乎要爆炸了。
“我把死亡场景上传上来了,还有两艘船!”有人说。
“真不敢相信到了这份儿上他还能杀人!”另一个人说。
“只有他能!只有他能!我就说,他能毁灭一切,他骨子里就烧着毁灭的火,不管他妈的是什么权贵——”
“我又确认了一下,齐东营确实是救不回来了……”
“我就说,他不会屈服的,他不会死的,他是夏天啊!”
“现实点,他现在麻烦大了!他不可能赢的,他自己也知道——”
“他会逃走的,从来没有人能困住他!”
“你是不明白嘉宾秀是什么地方,他不可能出去的。”有人说,“你们想知道夏天出来看到的是什么吗?就是这个!”
白敬安头也不抬地调取了那张全息图片,他需要这个。
笼外阳光灿烂。
嘉宾秀的宴会场设在一座鲜花盛放的岛屿上,是一座如玉石般极其庞大的白色城堡,设计极为优雅,如同一串凝固的圣洁音符,笼住这片天堂之地。
他们所在之地是天台一般的花园,图像不全,目光所见是一片姹紫嫣红,人进去像进了森林,根本看不到边。
花园中无数不知品种的花朵盛放,都在最娇艳的阶段,还有串串宝石般的果子。可能真的是宝石。
天空碧蓝如洗,房子脚下便是海洋,海浪单调地拍打海岸,偶尔可见点点白帆,他们竟然真给自己弄了一座海!
一座岛,没有出口,也看不见浮空梭。
而从外面看,关押夏天的地方竟真的是个笼子,黄金一般,在阳光下璀璨生辉,但又是一座光照不进去的笼子。
从外面可以看到里头的每个细节,上传图片的人说,每位客人的面具里都有“深度观赏功能”,能点击放大想看到的部分,或是在主页中对想要看的惩罚进行讨论和投票。
花园里有些极为风格化的优雅雕像,每一个都和夏天有关,这就是个主题宴会。
在明亮的阳光下,这里却宛如魔鬼的派对,令人毛骨悚然。
白敬安吸了口气,去调浮空城建设部的网站,思考着看到的一切。
规模、位置、重量分布——
他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每一下都感到疼痛,听到可怕的空洞回声。他的头还在疼,视野变得很暗,有时他会觉得自己还在下城,在黑暗中寻找出路,再一次……再一次竭尽全力去打一场赢不了的仗。
他又去摸索旁边包里的精力剂。
小小的车厢里,他的脚下是一堆精力剂、营养剂和治疗针的空针剂瓶,简直是个被抢劫过的药店。
他去翻死神Ⅲ型的激发药剂,这东西刺激有点过头,但他控制得了。
他可以再撑下来一针,等找到夏天……
找到夏天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仍不看身后。
他能听到那些人的交谈,知道夏天离开了巨大的笼子,开了枪,似乎杀了个人。
他又伤了三个人,搞到了另一把枪,并且不知道为什么直接朝控制总部去了——没人能搞清他是怎么知道的,转播的人说不少人吓了一跳。简直诡异。
有一会儿,那些人没有动用控制芯片,他们觉得可以逮到夏天,挫挫他的锐气。毕竟他可是孤身一人,又在防卫森严的权贵大本营。
而且这些人个个身上都有个人防御力场,只要能及时打开,没人伤得了他们。
白敬安倾听战神殿越来越急的讨论、咒骂,听着情况一步步变糟。
那些人……最终启用了惩罚芯片。
已经胜利在望的夏天跌到了一个香槟池子里,池子不深,但是他动不了。
有人把他拽出来……他只能等人把他拽出来,他是个极其强大的人,但是开了芯片,他什么也做不了。他们就是把他变成了一个玩具。
有人破口大骂,说齐下商那杂种在舔他身上的香槟,有人说看不下去了,说“最受不了这个”。
白敬安听到有人问自己去哪了,还说他肯定在想办法来救夏天。
另一个人说道,白敬安要是够聪明的话,就好好藏着,他也是“嘉宾”,而没人能从那种地方救人,连定位都定不了。
“的确没法定位。”他听到一个人说,“如果你需要的话,嘉宾秀在第三卫星城南三百公里,白敬安。”
白敬安迅速抬手精确定位目标。
在嘉宾秀中,那座笼子里爬出了一条金色的“蛇”,超过两百米,想象中一定是副妖异、恐怖又极端不自然的样子。
它在阳光下,像金色的溪流一般爬过石板、草丛和权贵们的脚,缠住夏天的脚踝,慢慢把他拖回笼子。
如同展示一般,它把战神拖行过他每一步逃出的路线,海岛鲜花盛放,美酒飘香,阳光如雪一般绚烂地洒下。
夏天一动也动不了,看着那巨大定制的笼子再次呈现于眼前,被一寸一寸地拖进去……
白敬安无法想象那时他在想什么。
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绝对不能想。
他不能回头。
他的手有一会儿抖得很厉害,没法控制,只好又去注射镇定剂。
在一片炸了锅的咒骂声中,白敬安听到喧闹低下来,有人问:“那是什么?”
“这是‘食髓者’,上城目前用刑最高的技术了,”有人说,“直接作用于大脑——”
白敬安的手又哆嗦了一下,他听到有人说道:“他们不能这样,他们……”
那一瞬间,他听到后面爆发出了对上城权贵最恶毒的诅咒,有人砸了东西,有人哭了。
而所有那些愤怒、哭泣和歇斯底里慢慢地全都消失了,战神殿变成一片可怕的死寂。像某种黑色的实物攫住了整个世界,灯光似乎都变得微弱,蜷在一起,他能听到每一次呼吸的声音,得要用尽全力才能找到空气。
白敬安无法控制地侧耳去听,仍然没有任何人说话。
最终他听到有个人开口,说道:“他已经叫不出来了。”
白敬安死死盯着眼前一大堆的计划和图纸。
身后的寂静仍然持续着,已经很长时间。他忍不住去看,二十分钟了。战神殿登录人数是个天文数字,但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一根弦在他心中不断紧绷,越来越紧,整个世界都在震颤,随时会因为弦断而崩塌。
可他仍在规划图纸,手还在抖,但没有犯任何错误。这是特定三座浮空引擎的设计图及其增补细节,十分详尽,是做工程学专用的。
这类东西很难找到,但如果你有城市建设部的最高权限,要干的也就是打个名字开始搜而已。
厢型车外一片死寂,黑暗浓厚得像胶状物,吞食一切光线。但车子里,数百个悬浮屏在白敬安周围聚集,让这里显得繁忙而紧张。
白敬安迅速浏览计划,增补和修正一切不够完善的。图纸的白光在眼中燃烧,他将发起的很可能不是一场小规模袭击,更达到近乎一场战争的投入标准。
他的身后,战神殿中仍是一片死寂,整座上城又都在这片寂静中燃烧和沸腾。
离白敬安最近的屏幕是战神殿夏天的登录主页,头像一栏,年轻的战神身着帅气正装,笑得骄傲又灿烂。
他金盘上的祭品在这短暂的二十分钟里,已堆积如山。
白敬安站在那里,大殿很空,光线也暗,外面的光得很费力才能穿透厚厚的石墙,照亮一点点地方,在黑暗中显得纯净又单薄。
不同于恐怖的登录人数,全息状态下的战神殿总像是来自人们早已遗忘的时代,从遍地骷髅的历史中暂时在此停留。经历过无数的绝望、疯狂、不可饶恕,直至战争,未来仍将有无数的战争要经历。
而今天,战神的火再次烧了起来。
白敬安面前摆放着的天文数字的武器。
雕着防卫部标志的银灰短刀、浮金的银盘、冰山私保长剑、星芒工作室的挂件、天工阁机械模型、防卫部重炮般的枪……
大殿很暗,看不清楚,只有微弱的阳光在武器上聚集,显得压抑又灰暗,像漆黑石块下炽热涌动的熔岩,偶尔亮起一抹妖异而充满侵略性的红。
天星3号和H30卫星的直接使用权限、防卫部D系列武器库通行权限、防卫部资料部绝密级别查询权限、浮金集团总部监控权限、天工阁武器部的无差别解锁权限……
祭品已经奉上,留待战神取用。
白敬安盯着看,眼中全都是毁灭的色彩。
上城高端武力的无数扇大门朝他敞开了。
白敬安做完了所有的准备,知晓了密码,通晓了程序功能,计算了攻击的当量。
下一步是离开这个地方,有些东西需要现场准备。
神殿依然寂静,他听到有人哭出来。
他僵了三秒钟,转头去看。
囚禁夏天的屋子即使从里面看也已完全变成了笼子,足以让囚徒看到外面碧空如洗,阳光灿烂。
生铁的刑架像是荆棘一般层层缠绕在笼子上,刑架的一部分变成了仪器,闪着红和金色的光。
刑架拉开夏天的身体,咬住,他线条紧紧绷着,像一碰就会断裂。数根尖刺刺入他的头颅,像探进了骨头,触碰大脑。仪器发出触目的红光,这上城刑求技术巅峰的怪物正在运行,向内吞噬。
夏天张开唇,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双眼大张着,没有了意识,只有纯粹的痛苦。他右眼充血,耳中也不断流出血来,那力量从里面粉碎了他,那曾强大充满力量的人变成了一小块血淋淋的残骸,正被活活吞噬。
他一直在哭,泪水滑下来,无法控制,已经没了意识。
禁锢终于松开,夏天直直摔下来。
他是个一举一动都充满力量的人,带着与生俱来的轻快、协调与优雅,但是倒下来时,他连最基本的保护动作都没有了。
他毫无动静地倒在地上,几条蛇爬过去,咬住他的脚踝、手臂和颈项,给他注射药物。
那束光仍固执地照在夏天身上,这上城权贵最肮脏进食与驯服的场面,真的像是阳光自发的聚集,近乎圣迹。
旁白开始说话,在用某种非常色情的虐待术语形容夏天的反应,说“够战神阁下反省一下了”。
药物十分强力,白敬安看到夏天指尖抽搐一下,用刚得到的一点点力量,慢慢蜷起身体。
光照在夏天身上,他的眼神很安静,只是看着地毯,好像在透过布料看什么遥远的地方。
蜂蜜一般的暖色,昨天时还坐在副座上看他,跟他形容一次爆炸,满眼都是笑意。
这一刻,他的双眼空洞地张着,映着这一片金属的牢笼和戴着面具微笑的客人……
夏天安静在阳光下躺着,他的瞳孔已经扩散了。
视频结束。
白敬安呆呆盯了好一会儿,那种感觉很奇怪,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得虚幻和模糊,所有的光影、声音和物质都消散了,他向着黑暗坠落下去。
从来没有移动过,始终在一片黑暗**的地狱,世上的一切光芒都消失了,从来都只是一片漆黑之地,不可能有光的。
有几秒钟他坐在那里,一时不知身在何方,又要干什么。
他听到上传者匆匆说了一句:“在抢救!”
白敬安喉咙像有什么堵在那里,那是一大团很久以前就积压在他身体里的东西,漆黑又血淋淋的,足以毁灭他,他必须压下去——
他还得去找夏天,他肯定会找到他,把他带回家,他们说好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那人说道:“救回来了,医疗组说不能再碰他了……暂停两小时,根据恢复情况决定。”
白敬安坐了一会儿,又摸索着去拿医疗包,抓另一支针剂。
他需要冷静,需要冷静,幻觉不是第一次了,只是用药过度而已。他总是这样,他的大脑靠不住,医生说过……
现在不是掉链子的时候,他必须得冷静,必须清醒,他付不起任何一点失误的代价——
他手抖得很厉害,但很快控制住了。
他打开车门,走向驾驶座,发动车子。
汽车转了个弯,开上公路,黑暗在身后退去,远远能看到前方白色的灯光。
去找夏天。
2.
夏天没有做梦。
死后是没有梦的,他在一片漆黑与寂静中下落,像一团烧尽的火,一小撮灰烬,下落直到回归彻底死寂的所在。
但在某个时刻,一股狂暴的力量猛地抓住了他,把他向上拽去。
现实世界压下来,隔着水面,是一片炽热疯狂的白光,掺杂着污浊的红色。他听到有人说话,说“他非得回来不可”,说这里的人绝不会败兴而归的,别管什么药,给他上就是了!
下一刻,什么针剂推进夏天的身体,他猛地张大眼睛,内脏烧了起来,几乎能听到“嗞嗞”煎熟的声音。
他呻吟出声,这暴君般的力量一把把他攫出水面,肮脏的光铺天盖地砸下来,烧透他的四肢百骸。他看到更远处鸟笼金属的弧顶。
他听到有人说“醒了”,有人在说“快把心率降下来”。
夏天觉得自己是从极深黑暗的海中硬是被捞到岸上的鱼,放在烈火烧灼的床上,疼得无法忍受。
他努力想蜷起身体,却动一下指尖都做不到,他听到有人笑,说“又哭了”。
一时间,他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又在什么地方,所有的感觉只有疼。他已经烧尽了,身体里只剩下层层叠叠的伤痕,全是麻木、疼痛和绝望,没别的了,没他们想要的了,他不该活着。
“疼吗,夏天?”有人问他。
他说不出话来,用刚才得到的一点力量努力把身体蜷起来,但有人拉开他的手臂,按住,再次把他暴露在光线中。
他又哭起来,小声说着“放开”“疼”,那人又笑了,一针清凉些的针剂推进身体,但只像大火中的一小杯水。
“我要尝尝你,夏天,”那人接着说道,“你要是乖一点让我尝,我就让你好受点,好不好?”
夏天看不清说话的人是谁,污浊的白色包裹了他,从皮肤渗进来,他无处可藏。
他感到有人扣住他的下巴,有人亲了他,还把舌头伸进来。
那是个十分下流和血腥的亲吻,那人不断咬破他的舌头,吸吮鲜血。他试着躲开,可对方好像觉得很有趣,于是他放弃了。
他听到有人说:“老实了?”
“解除禁制试试?”
没人说话,也没人解除禁制。
夏天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任那人“尝”他。他再次看到了上方的笼顶,脖子上戴了个黑色的颈圈,还有条同样漆黑的铁链,嵌在床头墙壁上,拉得很紧,他感到窒息。
那个吸吮鲜血的人终于松开他,朝旁边一个人说道:“我要吃他的舌头,又甜又滑,不用煮,只要切片,蘸上调料就行。”
他抚摸他的头发,像抚摸一只动物。
“我还要他的直肠和**。”他说,“顶多三成熟,酱料才是重点,一定要有甜头——”
他转头看夏天,朝他笑。
他长得很英俊,保养一流,穿着件金属色的礼服,色系混乱,像块有毒的工业废料,点燃起来,会烧出无数杂乱疯狂的火光。
他俯下身,凑近夏天的耳朵。
“别担心,会给你新器官的。我们在里面加点料,有些很刺激,你想都想不到。”他说,“性奴的器官有二十六个品级,我们会给你选个最顶级的,那时你才会真正了解上城,你不知道我们可以玩些多么……”
他停下来,周围声音突然间低了两度,然后停止。
夏天感到那人直起身体,说道:“小明科夫先生。”
床边,其他几个人低声说道:“小明科夫先生。”
他们让开身体,小明科夫走过来,笼子里的阳光好像要把他吞没一样,让他身影显得纤细又越发幽暗。
他没穿礼服,也没戴面具,只穿了件黑色的T恤,像街边哪个疯跑的孩子走错了地方。
他站在床边,盯着夏天现在的样子看,夏天也看着他。
夏天的样子糟糕透顶,穿着件白色的衬衫,有深红色的边缝,扣子没扣。橙黄的光照在他身上,他是盛在红盘之上熟透了的祭品,他嘴唇微微张开,留着另一个人“品尝”的痕迹,甚至没有力量闭上。
小明科夫转头看那根链子。
绷得很紧,让夏天始终处于半窒息的状态下。
小明科夫突然伸手抓住,用力往后扯。
他指节泛白,死死攥着,带着股疯狂的味道,他肯定有什么权限,链子被他扯出了好几尺,周围人看着他发疯,没一个说话。
但链子很快就再也扯不出一寸了,在这十几秒内,肯定有人对他做了权限限制。小明科夫死死拽着那东西不松手,固执地和那未知而巨大的力量僵持。一场没有希望的僵持。
夏天安静看着他,橙黄的阳光从上方射下来,他像一团火焰烧到了尽头,再多的燃料也没有帮助,最后只会留下一地的污秽与残渣。
小明科夫站在光线外,仿佛永远不会有光照在他身上,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样子又像是会被空气里的一粒微尘击碎。
他一言不发,固执地拽着那个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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