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云隽那几天不在书院读书, 意思就是他确实在家里,承认了他出主意了。
陈县令听完封云隽的话就闭上了眼睛,只觉得无比心痛, 这就是他青山县出来的学生,这就是他们青山县寄予厚望的学生。
在自己兄长重伤回来,不想着给他治伤活命, 反而觊觎着别人用命换来的俸禄, 如此自私自利的人,怎么还敢想着考科举当官, 要是他这种人能当官,那整个崇朝怕都是没了未来!
再拍惊堂木, 陈县令不再看下面的封云隽,而是看着站在下方的司云和封衡两人, 只觉得面上无光,深吸了口气,他沉沉道:“绿云书院封云隽目无法纪, 不敬兄长,自今日起, 剥夺他秀才功名, 五年之内不得参加考试!”
封云隽今年已经十五岁了, 五年之内不得参加考试, 也就是说只能在二十岁的时候参加考试,二十岁去考……他还能考吗?不说今天这事在县令大人那里记了一笔,就说这件事给他的影响, 他还能轻轻松松的参加应考?五年的时间,封家还有那么多的钱和精力供他读书?
陈县令虽然没有让他永远不参加考试,但他也完了,但凡是要点脸,他就不可能再去考试,而绿云书院一旦知道他为什么不能参加考试,他也不可能进去读书了。
没钱没背景,还有污点,封云隽这辈子算是完了。
陈县令这话一落下,封云隽就像是没了骨头一样,直接瘫倒在了地上。周围的村民更是一阵喧闹,喧闹过后就是极致的寂静。
意思是封云隽的功名没了?
他不再是秀才了?
也不可能参加明年的春试了?
那封家还能出举人大老爷吗?
喝!一个个问题抛出来,所有人都懵了。
陈县令却又吸了一口气,指着下面的王村长,说道:“村长王三木明知村里发生这等恶事,却不加阻止,而是纵容,从今日起,王三木不是封家村的村长,待本官走了,就由封家村德高望重的老人一起选举,务必选出一个能管事的村长出来。”
王村长舌根发苦,趴在地上说是,周围村民又是一阵哗然。
“司云封衡,你们两个被封家算计陷害,但由于他们是你们家人,所以本官也不好罚得太重,但不罚也不行。”陈县令叫道司云和封衡,对比起封家人和村长,他对这两个人的态度就好多了,“听说分家的时候你们也没有田地,封家一共有十五亩地,卖掉两块,还剩十三多亩,按照本朝律令,分家的时候,所有的财产都要平均分配,原本你该得三亩,但这是赔偿,就把封家的地划给你们四亩,王三木,记下来。”
封家村还没选出新的村长,还是暂时由王村长把这些吩咐记下来,王村长刚被县令说了一顿,哪里敢不记,连忙说好。
一亩地大约六百多平方米,长二十多米宽三十多米,四亩地那就更大了,差不多要比之大半个足球场了,这能种得过来吗?
司云见村长记了下来,连忙上前一步对陈县令说道:“县令大人,四亩地对我和封衡来说太多了,我们两个种不完,现在我们想请县令做主,把这土地当场卖了,只留一亩自己种。”
“封衡,你也是这么觉得的?”
陈县令起初并不知道司云和封衡两个是夫妻,看他们相处又是有那么点感觉,但他一个当县令的,也不至于问这件事,于是就没管。现在陈县令知道他们是夫妻了,也知道司云是嫁人的那一方,虽说看上去司云封衡两者之间是司云做主,但封衡名义上到底是一家之主,所以这个决定他需要问清楚封衡的想法。
司云的想法就是封衡的想法,陈县令刚问出来,封衡也上前一步,和司云肩并着肩站立,说道:“县令大人,阿云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那四亩地我们确实种不完,就只留一亩,那三亩就卖了,有想买地的现在就可以买。”
司云和封衡的想法就是那么简单,种不完就卖。
不仅如此,别看陈县令现在说封家的那几亩地是他们的,可等陈县令一走,说不定那封老太就要赖账,还不如现在就卖了,地成了别人家的,那封老太也要不走。
不趁着封老太被捂着嘴巴说不出话,他们还等什么时候呢。
司云和封衡分到四亩地,封家一共有四亩上等地,六亩中等地,五亩下等地,封衡分到的为两亩上等,中等和下等各一亩。他们决定留一亩离封家最远的地,剩下的三亩全卖了。
陈县令见司云和封衡真是这样打算的,就没有阻止。刚刚还在审问陈县令立刻变成卖地的牙子,直接就在公堂上卖地。
说实话,封家的地是真的好,他们家里人多,每天就饲弄那些地,每年的收成都很不错,见是县令大人亲自主持卖地,围观的村民也顾不上看封家人的笑话了,都有些蠢蠢欲动。
封老太被捂着嘴说不出话,喊不出来,封云海封云河等人听到了,却跟没听到一般,因为他们根本无法反抗,而封蔷薇,早就和封云隽一趟瘫软在地。
“大人,我想买那一块下等地,可以吗?”
村民们窃窃私语了一会儿,终于出来了一个人,司云和封衡听到声音看过去,有些惊讶,那人竟然是他们认识的何四婶!
何四婶身体有点佝偻,瘦瘦小小的,满头白发,正小心翼翼的对陈县令说道,她一辈子都待在封家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官,都不敢和陈县令对视,跪在地下小小的一团,看着就让人不忍。陈县令当即就让人把何四婶扶起来,让她别跪。
不过陈县令也没答应把地卖给何四婶,而是温声说道:“这位婶子,按道理你要买地,这是可以的。只是你年龄这么大了,那地买回去你要怎么种?你家的孩子呢,让他出来,这地让他买才行。”
原来不是不想把地卖给何四婶,而是因为何四婶身体不行,年龄大了,不能买,如果非要买,得让她的孩子来才行。
这话一说出来,村长立刻尽职的告诉陈县令,说何四婶家只有她一个人了,所以没有人能代她买地。陈县令这下懵了,既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了,年纪还这么大,还买一块地做什么?她又种不了几年。
不仅是陈县令不明白,司云和封衡同样不明白。过了一会儿,村长才继续说,“这块地当年就是何四婶的,后来她生了病卖给了封家,现在有机会,所以就想买回来。”
何四婶嫁到封家村,男人生了病,卖了家里的地,她男人对她很好,只是她命不好。那地虽然是给她男人治病才卖的,但她嫁到何家就是何家的人,因为村子里卖果酒,这一次分了不少的钱,何四婶以前也存了一点棺材本,眼见着下一次分钱就要到了,于是就狠下心买下一块地。
当年他们卖的是中等地,虽说这次她买的是下等,但也算是买回来了,以后到了下面,也有脸面见何家的列祖列宗。
穷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的何四婶终于能挺直胸膛了。
封衡小时候吃都吃不饱,哪里有心思听这些小八卦,后来又离开了封家村,所以他也是不知道的。听村长这么一讲,他们终于懂了。
既然如此,那这地就卖得。
陈县令当即决定就把这块地卖给何四婶,然后让村长记下,也让身边的差役记下,等离开了就拿回去上鱼鳞册。
有了何四婶开头,接下来又有两个出来买地,他们倒不是像何四婶那样有别的理由,纯粹就是想买地,现在村子里不是有钱了么,还有果酒可以卖,一次可以分到好几两,农村人和城里人不同,虽说他们赚了钱,但在他们心里,土地才是他们的根,现在有机会买地了,也有钱买地了,可不得使劲儿买。
以后孩子成家了,分地都分得多。
没有一刻钟,封衡名下的那三亩地就给卖完了。不过不是三个人买完的,除了最初何四婶一个人买了一亩,中等地和上等地的价格比较贵,就分成了好几块卖,六百多平的地可以分成小地卖出去。
也就这一刻钟的功夫,司云和封衡就有了二十来两的收入,钱不多,可他们心情好啊。
那可是从封家拿出来的地!从封家身上赚的钱!他们竟也能从封家人身上褥羊毛!
两人看着封老太赤红的眼睛,心里舒服得不得了。村民们也不说封衡这么对家里人好不好,反正封家之前那么对封衡,也算是报应。
分了地,陈县令就接下来分房子和家具,这次家具和房子司云封衡没要,那些家具他们拿来干什么,没用,也卖不出去,当柴火烧都嫌麻烦。
陈县令却误会了他们的想法,觉得封衡不要家里的财产是体贴封家,觉得封家少了那么多的地再要家具那些就过分了,这一对比,就显得封云隽他们越发的贪婪和冷情。
司云和封衡乐得陈县令误会,陈县令对他们感官越好,他们就越占便宜。说起来,这次他们也算是利用了陈县令,等陈县令秋后算账,还烦请他下手轻点。
封家的财产分完了,陈县令又拍了下惊堂木,没斥责王村长,而是狠狠的斥责了封家村的人,为他们冷眼旁观不报官,导致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
不过这次陈县令没有罚那些村民,只是狠狠的说了他们一通,概因他自己也知道村里的事情很多,关系复杂,根本不可能真正做到公正严明,这些村民没助纣为虐说不定就是好的了。
接下来,陈县令又说了些其他的,这才让人撤下这个简陋的公堂,自始至终,他都没看下方的封家人一眼。
封家彻底完了。
所有人都知道,封家是彻底的完了。不仅是封云隽没了读书人的身份,就他们家的那污点,封云隽和封蔷薇说亲都难,谁家敢把女儿嫁过去,谁家又敢娶他们家的女儿。
说起来,封云海和封云河还是走运了,在这之前就成了亲生了娃,不过他们家的名声不好听,也不知道他们家的孩子在村里还能不能和其他家的孩子玩在一起。
村里人知道封家人完了,封家人何尝不知道。
众目睽睽之下,封云海和封云河突然站了起来,对瘫软在地的封老太说道:“娘,我们要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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