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盼春走在前面,谢迎春走在后面,她一路打量着这厂子里,脑海中冒出来的是于泽的那句话——“原先建起来的国营厂子算是活在历史中的功臣,统一安排步调的发展战略为我们解决了很多问题,但也因为这样的发展战略,导致这些国营企业存在根本性的弊端。唯有积极改革,革除弊病,精简臃肿的繁芜机构,重视核心技术与创新发展,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以羊城与新兴城市‘鹏城’为代表的东南沿海地区在当地政-府的领导下,‘置之死地而后生’就做的很成功,一边是国营企业积极谋求转型,一边是新兴的私营企业蓬勃发展,甩开同为港口城市的津市不知道多少条街。
谢迎春站在这厂子里,看着厂子里的面貌,同她下乡那会儿没多大的变化,或许添了一些新东西,但一眼扫过去是看不出来的。
这便是于泽口中的那种已经死去的国营企业。
‘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都没有留下,等待这座曾经相当辉煌的厂子的,是颓颓日暮。或许某一天,这座曾经为数千人提供过工作岗位的厂子说倒下就倒下了,连点儿烟尘都扬不起来。
就如同被浪花拍在沙滩上的沙子,也曾在浪巅上仰望过天空,但当浪花退去后,等待它们的,是在无数粒沙子组成的沙海中,平平无奇,泯然众沙。
厂子是如此,沙是如此,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人与厂子是在历史的浪潮中浮尘,沙子是在水浪中逐流奔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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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迎春不知道李振军在哪儿工作,就跟在谢盼春身后走,一直走到一个看着还不如她当初在青山食品厂用过的那间办公室门前停了下来。
谢盼春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打算推门。
谢迎春的动作却比她更快,双手插在兜里,抬脚就朝着那门板踹去。
大概是门板年久失修的缘故,也可能是谢迎春常年锻炼外加经常出野外,腿上的劲儿大,一脚踹出,那门板居然被直接踹飞了出去。
谢迎春眼睁睁地看着那门板磕在对面墙上,嘴角抽了抽,缓缓扭头看向这屋子里的一群人。
没错,是一群人。
谢迎春怎么都会想不到,自己带谢盼春来‘讨债’的时候,李振军正给他手下的那些人开会。
原本这会议正开得好好的,门被‘咣’地一下踹开,门板飞出老远,开会的人险些被当场吓死。
李振军‘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见谢迎春同谢盼春一起过来,他强装镇定,不断揉搓袖口的手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慌张。
“迎,迎春,你怎么来了?”
谢迎春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振军,走到会议桌前,随便靠着坐在了会议桌上,二郎腿一翘,一边点脚一边问,“装什么傻?我们姐妹俩都挺瞎的,怎么就没早点看穿你肚子里这么多弯弯肠子?谢盼春都站在这儿了,还是同我一起过来的,你不知道我是为什么来?”
李振军脸色变了几变,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面对谢盼春的胡搅难缠,他一点都不发憷,可谢迎春只是往这儿一站,他就后心发凉。
“迎春,你听我解释,我和你姐……”
谢迎春抬眼朝了李振军看去,“解释?我说我要听你的解释了么?那样恶心人的事情都做出来了,谁稀罕你的解释?”
“我问你,你这工作,是不是谢盼春辞职之后才能给你换来的升迁机会?谢盼春这工作,是不是从我妈手里继承到的?”
“从谢盼春手里把这工作给坑了,换来你自己的升迁机会,转头就和别人好上了,还把谢盼春这不争气的榆木脑袋给踹了,连带着那孩子也一起踹。李振军,你这脑子挺好使的啊……”
谢迎春冲李振军勾了勾手,李振军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谢迎春跟前。
谢迎春反手就朝着李振军的脸上甩了一巴掌,手上的力气没有收敛一丁点儿。她这双手可是拎起地质锤就能敲石头的,一锤子一锤子练出来的力气,哪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李振军感觉谢迎春这一巴掌甩下来,他的鼻梁骨都要被打歪了。
谢迎春甩了甩手,见手掌也跟着红了,这才说,“冬天没怎么操-练,这手又给养得细了。开学之后还得好好练,打个脸都能把手打红了,打沙袋的时候怕是吃不消。”
她自顾自地说完这些话,见谢盼春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旁看着,冲谢盼春说,“我同他的那点儿陈年烂账,这一巴掌算清了,接下来你算账,我看着。”说罢,她便双手环胸站到了一旁,做好了吃瓜看戏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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