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医没走两步,叶邵夕却蓦地一震,似乎被雷劈中一般,猛然惊醒过来。他见太医要走,心里一紧,伸手就要去够他,眼神中也有着让人难以忽视的慌乱:“等,等等!”
“哦?叶大人还有其他什么事么?”
太医回过头来,他却是眼底一慌,连忙垂下手去,闷声不言,似乎在竭力掩饰什么。他的脸上惶然无措,犹豫踟蹰,似乎心底盘绕着千万种疑问,待到开口说话,却又欲言又止,左右思量,怎么挣扎也难以开口。
“叶大人?……”
“呃嗯?!……”叶邵夕百味陈杂,酸甜苦辣一时涌上心头,心中又是顿挫又是尴尬,一时六神无主,局促难安,不知如何是好。
“叶大人……可还需要叫其他极为太医来给看看?”
叶邵夕茫然半天才得以回神,闻言,脸色又禁不住苍白了一些,嘴唇也干裂得厉害:“不……不用……”
“不用找……不能找……”
老太医叹息一声,沉默半天,终于问道:“叶大人……可是担心胎儿的事?”
叶邵夕被胎儿这两个字叫得头皮发麻,浑身上下不太舒服,有些难以接受。他望向老太医的目光,见他言辞恳切地望着自己,不由心下一软,支支吾吾地刚想道是,可心念一转,又不由想起宁紫玉与太医的刚刚的那番对话,心中莫名地有些苦涩。
看样子……柳茵……似乎也坏了他的……子嗣……
叶邵夕闭上双眼,深呼口气,手指在袖中攥紧。
她一个女子,她的子嗣他尚且不能容下,那么反过来想……自己……的呢?
自己身为男子,被人压在身下屈意承欢不说,时至今日……难道还真的要为他不顾廉耻地生育子嗣吗?岂不惹天下人耻笑……
“柳……茵……柳娘娘她……怎样了?……”叶邵夕语气变得很轻。
“柳娘娘怀了太子的子嗣,却一直瞒着没报,直到现在实在大了遮不住了才被人看了出来。太子对此事勃然大怒,勒令柳娘娘打掉孩子。她一直哭一直闹,身体不好,精神也很紧张……”老太医叹了一句,无奈似的道,“当初……老臣就劝她不要这么做……毕竟太子忌讳子嗣在映碧是出了名的……她这样做……不正好在是老虎嘴里拔牙么?……”
叶邵夕心中空落,一想到柳茵为他孕育子嗣,就不由有些难以接受,简直想不下去了,嘴里也苦涩得厉害。
“当初?……”
“当初……也是老臣给柳娘娘看的诊,开的药。”
“她哭着求老臣不要说出去,老臣见她可怜……就不由答应了……”太医说罢低低一叹,想了想,提醒似的道,“叶大人,在这映碧皇宫,最不能长久的……就是以色侍人。尤其你侍奉的还是映碧太子。老臣劝您……也不要管什么子嗣,尽早脱了身离开。”
叶邵夕背脊一僵,登时被噎住了呼吸,脸上忽冷忽热,青白相交,难看到了极点。
“我看大人也是一条好汉,一身武力,敢为敢当,为何偏偏又要做这以色侍君,遭人唾弃的宠臣?大人不知道……这朝堂上……您的事情……传得早已是人尽皆知,沸沸扬扬了……”
叶邵夕垂首苦笑,一直摇头没有说话。
老太医抿了抿唇,或许是觉得他不识抬举,便一挥袖准备离开,可谁知他刚走到门口,正要踏出去,却又听见叶邵夕在那边低低地道:“我想回头……可是谁又给我机会回头……我已经回不了头了啊……”
“叶……大人……”
“无碍。”
叶邵夕经历坎坷却佯装无事的痛苦,令老太医一阵心惊,心惊过后,便不忍再看。
“胎儿的事,老臣先不禀报,但大人……可要三思而后行。若想要保护胎儿周全,三月之内,需忌房事,千万不能饮酒。”
叶邵夕低头,似乎在看着小腹的地方,没有说话。
“那老臣……告退。”
叶邵夕点了点头,看着他离去。
老太医走后,他一个人苦涩一笑,退后几步,身体向后一仰,直接把自己摔进座椅中,不轻不重地笑了起来。
他笑了很久,也不知是什么事这么好笑,后来,他又一个人坐在椅子中,独自静默了很长时间。
刚过正午的时候,宁紫玉回来了,他看见叶邵夕坐在座椅中,侧目遥望窗外,一直不说话,不由奇怪道:“看过了?御医怎么说?”
叶邵夕侧首不懂,不答反问道:“柳茵怎么样?”
“问她做什么?又与你无关。”
“她的……或者是说……你的孩子呢?”他好像很紧张,呼吸压抑得微薄而绵长。
“打掉了。”宁紫玉不以为然地道,“是她瞒着我在先,我早就警告过所有人,不许私自怀我的孩子。我宁紫玉的孩子,注定是要执手一生的人才能为我诞下。而这个人,必须要具备驾驭一切的才学和能力,气场以及胆魄,方能被我肯定。”
“君……赢冽么?”
“只有他才有这等气魄和胆识,只有他才配,不是么?”
叶邵夕沉默半晌,没回答,算是默认。他半个身子沐浴在阳光里,侧首望向窗外。黑色的阴影铺天盖地地倾轧下来,笼罩了他全身,他隐在黑暗中,让人连一丝表情都看不清楚。
下午的时候,叶邵夕换了侍卫服,前去换岗当差。
他沿着回廊经过之时,天边已泛起了红光,有些日薄西山,晚霞千里的催逼之景。暮色低垂,渐覆大地,天尽头一只孤雁哀鸣飞过,一声一声地啼叫,啼破长空,寥落而苍凉,空旷而悠远,无端惹人心碎。
晚风吹过,叶邵夕持剑测力在斜阳中,却觉得有些冷了。
他走了一阵,走到冷宫的一处祠堂中。
这个祠堂是他数月之前发现的,祠堂中有个小佛堂,而佛堂之中又有个伺候的小和尚。这佛堂似乎被荒废了许久,佛龛中已没有人再上香,只有小和尚守着,每日里来打扫一两次,很是冷清。
然而自从叶邵夕无意中发现这里之后,佛龛之中每日又不断燃起了线香。
这一日,叶邵夕来了,给了小和尚两个香油钱,又让小和尚在佛祖金身、佛塔、经卷前分别燃起了一盏盏的莲花灯,祈愿佛祖能够原谅心中那人所造下的罪孽,能获大功德,祈愿光明能够照破内心的黑暗世界。
虎毒不食子,那人今日,又亲手杀死了自己的骨肉。不知自己燃起的这几盏菩提心灯,能否为他驱除前路黑暗。叶邵夕有些担心。
后来,叶邵夕又待了些时候,诵些经卷,直到和他一起当值的另外一名侍卫来找他。
这位侍卫名唤江棠,年纪还不及他大,远远看见叶邵夕,便乐呵呵地招手呼唤。
“叶侍卫!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叶邵夕抿唇一笑,又小佛堂中出来,在门口迎接江棠。
“你看你看!我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江棠笑嘻嘻地抱着两坛子东西过来,揭开封口。二人一齐坐在小佛堂外的院落中。
醇香的酒香味扑面而来,而叶邵夕一闻到味道,胃里却立马一阵难受,他拧了拧眉,感觉胃口里翻江倒海似的,十分恶心,险些要吐了出来。
“这可是宫里陈年的佳酿,今日我托酒窖的亲戚卖给我的,瞧瞧!整整两坛呢!”
叶邵夕笑他:“你怎么搬过来的?”
“哈哈……上头的人欺负人,咱们就不能自作自乐了吗?这里是冷宫,天气又冷,又不会有人来,搬两坛酒还不容易?你看!我连大腕都准备好了!”说罢,江棠“砰”的一声摆出两个大腕,居然比平时客栈常用的还大了一倍。他很兴奋,立马揭开一坛为二人满上,随后端起一碗,与叶邵夕碰杯,豪气干云地道:“两坛酒!你我兄弟今日就喝个尽兴,不醉不归!”
江棠因为被上面的人打压,始终郁郁不得志,心里一直不痛快。
叶邵夕愣了一愣,沉默半晌,忽然笑了:“好。”
他端起酒碗,双目沉沉地看着碗里来回摇曳的清冽液体,不由得忆起今日老太医叮嘱过的话,心里顿时一抽,有些没由来的绞痛,几近窒息。
“好!干!”叶邵夕与他豪爽一碰,不期然溅出一些,弄湿了衣袖。
他猛地仰头灌下,冷冽的酒水顺着喉咙汹涌而下,割得他胃中生痛。
“叶侍卫好酒量!”
叶邵夕将喝干净的空碗拍到石案上,朗声笑道:“你我今日!一醉方休,不醉不归!”
夜深楼静,寒风惊起,清冷疏离的月华轻飘飘地铺洒下来,仿若寒霜,凄凄怨怨地结了一地。
叶邵夕笑得豪放,一直不停地举碗相碰,嘴中高呼着“干”,一仰首又豪饮下去,冰凉刺骨的液体顿时喷涌而来,几乎要割伤他的喉咙。
由于喝得过猛,他不期然地呛了几声,险些呕吐出来。
江棠被他的样子吓得不轻,在他咳了好几声之后,才惊了一跳似的去帮他拍背。叶邵夕却一挥胳膊,蓦地将江棠推开,他转过身去,手撑在身下的石凳上,忽然不说话了,静默不动了很长时间。
“叶、叶兄弟……你……没事?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叶邵夕自嘲一笑,背对着他闭上双眼,撑在石板上的手也渐渐收紧,最后紧攥成拳。
他被人当做替身算不算心事?……他被人看成男宠算不算心事?……他被十几年来吃在一起,住在一起,活在一起,原本以为还要死在一起的亲兄义弟算计利用算不算心事?
叶邵夕不怕死,可他竟连死也不能。
原来人在生死之决间,连蝼蚁也不如。他每踏出一步,陪葬的都是昔日兄弟的鲜血和生命。所以他只有活着,一步一步,苟且偷生,忍辱负重地活下去。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承受……哪怕被人鄙夷,被人耻笑,被人戳着脊梁骨指点,被人冷嘲暗讽地谩骂……
呵呵……他本以为这已经足够了……却没想到上天还真是待他“不薄”,除了赐给他一位身份尊贵的兄长之外,居然还赋予了自己与他一般无二的孕子能力,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叶邵夕哑然失笑,在月光的流泻下,饮恨吞声,不能成言。
他不想像君赢冽!一丝一毫都不想像!一定一点都不想像!他有的能力他都不想有!他拥有的东西他也都不想要!君赢冽有驰骋天下的气概,而他叶邵夕偏偏就要倚天仗剑,闯荡江湖!君赢冽有横扫千军的乞丐,而他叶邵夕偏偏就只想踏遍山川,游遍五湖,偶尔驻马乡间,看夕阳倾覆,日升日没……
君赢冽也不过是个人,只不过是高贵中的尊者。
而他叶邵夕同样是人,只不过是低微中的卑者。
他只想离他的世界远一点,再远一点……远到不用再相提并论。
只可惜……命运才是巨大的操盘手,她策划并演了一场令人双腾,喜悦的戏剧,却不动声色地将所有沉甸甸的枷锁都负重在叶邵夕身上。回望前尘,张看身后,他枉为男儿,愧为丈夫,不仅被人压在身上作践成泥,居然还怀有了他的……
心事……江棠问他有什么心事?……心事有成千上百种……有数以万计件……而你指的……又是哪一件呢?……
想到这里,叶邵夕心头一梗,缓了好半天才抬起头,他哈哈一笑,继续如无其事地端起酒碗,脸上装出畅笑开怀的表情:“江棠!来!我们继续!干!说好了!今日你我,不醉不归!”
“叶邵夕!别喝了别喝了!”江棠连忙去拦他,却被他胳膊一挡,根本没拦住,又眼睁睁地看着他喝下去一大碗。
叶邵夕许是觉得不解气,干脆一旋身站起来,拍开另一坛酒,伸出一脚跨在高台上,倒提起酒坛就昂着豪饮起来。
酒坛里的酒被他轻轻晃漾,拍打在酒坛壁上,激荡出干净清脆的声音。
痛饮完毕后,他忽然拔剑而起,在迷离的月光下仗剑挥舞,人影在墙壁上晃动,而长剑中闪出的寒光亦让人眼花缭乱。
他似乎想要凭借此抒发满心的愤懑,却不想,愤懑抒发不成,长啸不已的剑鸣声则深深地回荡在宫殿的上空,不禁给人一种荡气回肠,绵绵不绝之感。
江棠看到他的样子不敢说话,一时之间,听在耳里的全是冷厉的刀剑之啸。
看不破,忍不过,解不脱,放不下,人生一世,难道所有的情路颠簸,执迷不悟一向都是如此么?
叶邵夕仗剑到一半,忽然又提起酒坛,往喉中灌去,江棠也是知道叶邵夕与宁紫玉关系的,见状,立马出声来拦:“叶侍卫,你怎么了?用不用我去找太子?”
闻言,叶邵夕抡起胳膊,将手中的酒坛砸了,许是醉了,他第一次这般大声怒道:“不许去!你敢去找宁紫玉,我就宰了你!让他滚!滚——!”
江棠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正欲开口劝他,忽然听见身后有人接近,他转头一看,登时吓得脸色发青,心里一慌,“砰”的一声便跪在地上。
“太、太、太、太子!”
宁紫玉面无表情地从阴影处走出来,他的眼神阴鹜寒冷,姿态高贵优雅,让人无形中感觉到一种高高在上,宁静肃杀的戾气,逼得人颤颤发抖。
“太子恕罪!太子恕罪!太子恕罪!”
“谁给他的?”宁紫玉斜瞥了他一眼,波澜不惊地问。
“什、什么……”
“我问你,这酒,是谁给他的?”
“是,是,是小人……太子恕罪!太子恕罪!”
宁紫玉轻蔑一笑,忽然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在江棠的胸口处。
江棠被他踹飞出去好远,趴在地上咳出好几口鲜血,挣扎半晌都无法起身。
叶邵夕晃了晃脑袋,眼神抬起来,迷离污浊得厉害,他望着宁紫玉,似乎认识,似乎又不认识,似乎清醒,似乎又不清醒。他一直踉跄,脚下发软,根本站不大稳。
宁紫玉走近他,看了一眼他身处之地,微微一笑后,忽然抡起一掌甩在他左半边脸上,将他的身子打得向右偏去。
“叶邵夕,这巴掌是告诉你,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谨言慎行,不要以为上过我的床,就有什么高人一等的特权,无所顾忌地在宫中撒野!”
宁紫玉的这一巴掌打得无缘无故,众人都不明白,还是宁紫玉身后的老侍官上前为众人解惑。
“叶大侠来错了地方,这小佛堂是当年皇后娘娘与他人私会之地。当年,皇后娘娘在佛堂中与侍卫**,正好被太子撞见,太子便启奏皇上将娘娘处死,而这小佛堂在那以后便成了禁地,除了一个小师傅看管着以外,谁都不能进来。”
老侍官说得隐晦,但谁都不能想象,当年年少的宁紫玉如何就忍心请奏自己的父皇将亲生母亲赐死。也许正因为如此,宁紫玉对自己的每一个枕边人都极不信任,认为他们随时都可能背叛自己,与他人通奸。
宫人只说,皇太子宁紫玉字那之后恨极了自己的母妃,更恨极了这个母妃与人通奸的小佛堂。更有甚者,说宁紫玉刚刚成年之时极宠自己的一位嫔妃,那位嫔妃也成功为宁紫玉孕育了世子,可待世子生下来,滴血认亲,才知这个世子根本就不是宁紫玉的亲生骨肉,而是与其他侍卫通奸所生。
自此之后,宁紫玉便极度忌讳有嫔妃私自为诞下子嗣,并毫不留情地处决逾距之人。
再后来,宁紫玉便在战场之上遇到了君赢冽,并不可自拔地疯狂恋上。他知道,像是君赢冽这样倨傲高贵之人,绝不会背叛自己。
然而这些事情又是宫中的隐晦之事,十数年来,谁都不敢再提起,叶邵夕自然也不知晓。
老侍官说罢这些,却见宁紫玉走近佛堂中,左右环顾一周,他看见佛像及经书前的莲花灯,竟十分不屑地道:“来人,给本太子砸了此处!”
宁紫玉说罢,立即有一队侍卫进了佛堂,拿起佛堂中的物件就是一通乱砸。
叶邵夕精心供养的东西被一瞬间摔得粉碎。佛龛、佛灯、佛像被砸碎的飞尘在空气中飘荡,叶邵夕阻止无能,只能透过飞尘看着眼前人,他对他越来越陌生。原来,他的林熠铭,竟真的已经不在了,叶邵夕好想苦笑。
东西砸完,宁紫玉转头向叶邵夕又质问起了另外一事。
“叶邵夕,你好大的胆!不仅擅闯禁地,还偷盗君四王爷的画像!说!君四王爷的画像呢?!你偷到哪里去了?!”
却原来,今晨,宁紫玉珍藏的画像失窃,这才找到叶邵夕这里来。
“什么画像?”叶邵夕不明所以。
宁紫玉在他眼前很骄傲地道:“我可以温柔地对待每一个嫔妃、男宠、妾侍,甚至是一个妓女……但前提是……永远不要触我的逆鳞,永远不要惹火我!”
“哼。不用装蒜,刚才已有人指证你午后曾进过我的书房,而那张画……也在你的竹屋被搜出来了,现在人赃并获,叶邵夕,我这回倒要看看,你要作何解释!”
叶邵夕醉醺醺的,眼神涣散,呈现出一副醉态。他好不容易才站稳,很是奇怪地打量宁紫玉,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就像是柳茵,我曾经对她很好,但她偏偏以为自己是个什么,结果才敢欺上瞒下,做出此等忤逆我的事情。结果胎儿没了不说,她自己也因为打胎命不久矣,落成今日的下场。”
谁知刚刚还一副醉态的叶邵夕听罢这话却忽然定住不动,他过了很久才抬起头来,眼神清醒尖锐地盯着他:“宁紫玉,你好狠的心,杀掉自己的亲生骨肉,你到现在都未有一丝悔意吗?!”
宁紫玉听罢却不以为然:“作为女子,她给一个根本不可能爱自己的男人孕育子嗣,那才是卑贱痴傻到了极点。”
叶邵夕闻言一颤,今儿有数不清的悲痛从心里发生,言辞枯竭,无法阐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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