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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

联邦大学的评选会在第一礼堂内举行, 校内的学生不限人数可以自行参观，而校外人员则需要取得邀请才能前来参观。

黎书是不太在意一个人的名额的，但是面对着黎欢忽如其来的请求——

他对此还是有些困惑的。

要知道黎欢与他的关系在这几年加剧恶化, 与评选会同样重要的开学典礼与新生大会, 黎欢都没有要求前来。

但是这一次……

“来参观……是可以。但是你为什么想来？”

黎欢的眉头微微一动, 很快低下头去：“……因为想去。”

“什么？”

“因为想去看，哥哥的评选会。”

“……”

“不行吗？”

黎欢的声音没了以前的清亮, 他低垂着眉眼, 只能看到浓密的睫毛在瓷娃娃般白皙的眼下轻颤着, 与情绪一样带着一丝无力。

而黎夫人也有些愧疚地看了一眼黎欢, 对着黎书小声道：“小书……”

黎书感觉自己心中本就有的愧疚感更加加重了。

生日会他虽然没有承诺过要去, 但也知道黎欢有多么期待。

至少在多年以前，那时还年幼而乖巧的弟弟就一直抱着愉快的心情对他说过——

“哥哥！我今天去了生日会啦！什么时候可以到我的成年生日会呀？据说一个人一生只有一次……你一定要在现场哦哥哥！”

而在一周前, 黎欢终于等到了他的成年生日宴会。

可这他期盼已久的宴会却在尴尬而沉默的气氛中不欢而散了。

即使黎叔叔与阿姨从没有怪过他，但黎欢的心中仍觉得有些自责。

如今黎欢终于愿意打开房门下楼，虽然不太明白参加评选会的意义——

但至少终于能够与他们交流，这也让他松了口气。

而且……

这个骄纵的弟弟虽然在家里有些阴晴不定, 但或许是因为黎家的身份，在外几乎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

这也让黎书稍微放了点心。

他在思考了半分钟后，终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如果你想去的话。当然可以。”

黎欢的眼睛一亮，抬起头来：“真的吗？哥哥？”

“……是。但是评选会并没有你想的那么有趣, 不过是枯燥的演说而已。”

“没关系。我只是想去看哥哥，只要有哥哥在就好了。”

“有哥哥在”……这句话，让黎书不由得有些恍惚起来。

当年刚来黎家的时候, 如洋娃娃般稚嫩而精致的孩子并没有接纳他，甚至有些抗拒他是否会夺走自己父母的宠爱。

而后在某个清晨，从他在院子中接住了从二楼坠下的小黎欢后，一切都改变了。

虽然他为此骨折并且不得不绑上了有些难受的石膏，但小黎欢从此喜欢赖在了他身边。

“有哥哥在就没事。”这也是那个孩子最常说的一句话。

摆弄着手里的玩偶，将小脑袋枕在了他身边，欢快地嘟囔着。

在恍然间……

那个稚嫩而乖巧的孩子却在三年前开始慢慢失去了踪影了，再也没有听到他说过这句话。

如今再次听到的时候——

黎书不知是苦闷、是惋惜、是愧疚还是怀念……

最终只能低低地叹了口气。

“明天下午两点半是我的评选场。到了给我消息，我会带你进去的。”

黎欢的视线微微一闪，但很快就被他掠过了。

他“嗯”了一声，笑道：“我知道了，哥哥。”

联邦大学在周一开始这学期的报道，来自各星球的学生基本已经在这周末启程回校。

一个寒假过去的联邦大学并没有什么变化，科技与现代化的各种设施即使在寒假也依然保持着开放与运作。

周六的校园里并没有太多人，黎书回到自己的宿舍时，舍友刘秦还没有到。

他把行李放了下来，将一个月没有人的宿舍好好清扫了干净后，又在脑内模拟了一遍关于明天要展示的技巧后，收到了来自白伊竹的消息。

因为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发病，黎书也没有检查过。

如今一收到白伊竹叫他医务室的消息，他就立刻从宿舍里出发前往了医务室。

医务室依然没什么人，黎书敲了敲门，在得到应允后进了医务室。

白伊竹正戴着眼镜在办公桌前敲打着什么，见黎书进来了，立刻站起身来。

“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不是说这几天来都行嘛。”

“正好没有什么事，而且我也比较关心我病情的进展。”黎书一顿，“检查报告出来了吗？”

白伊竹推了推眼镜：“嗯……这几天大概就会出了，很抱歉拖了这么久。”

“没关系。能检测出来就好。”

黎书说着，心中缓缓松了口气。

他的信息素是在半年前——也就是上学期的开学前一个暑假开始紊乱的，而第一次发病是在上学期的开学初。

虽然半学期的时间并不短，但他的信息素混乱症也算是目前比较独特的病例，再加上在他的刻意要求下，检查的过程要避开黎成仁，因此进展也无法太快。

能在这种情况下完成医学研究并有了结果，实在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

“我委托了祝言，把我们的研究报告递交到了里斯顿的医学研究所，近期应该会有一个确切的答案。但是……”

白伊竹顿了顿，声音逐渐有些严肃了起来。

“我只能说尽力让他们保密，但黎叔叔是里斯顿的上将，我不知道他们最终是不是会把这件事告诉叔叔。”

“是吗……”黎书低声说着，微微叹了声气。

的确，黎成仁作为里斯顿的上将，几乎没有什么不能知晓的事情。

而又想要精确的研究报告，就必须交给权威较大的医学研究所，但这种事可能终究还会传到黎成仁的耳朵里。

最近的黎欢已经让他们很头疼了。

……他实在不想让叔叔阿姨为此担心了。

黎书垂了垂眼皮：“……总之，检查报告应该快出来了，希望能瞒到那个时候。”

“希望如此。我的报告上个月已经交上去了，具体的结果也要等研究所的通知……对了，你最近还有发病吗？”

“最近？没有。”

“没有？你是指，你的信息素没有紊乱吗？”

“嗯。已经有两个月了，一切都很正常。ega的信息素没有再出现，原本属于我的alpha信息素也可以自由释放，旁人的信息素好像对我也没有影响。”

白伊竹有些诧异：“不会……”

“怎么了吗？”黎书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刚发病的那段时期是他信息素最不稳定的时期，但近期的他简直好得不得了。

他认为这代表着自己的病状快要好了，至少不会被别人的信息素稍微一点影响就发病，也不会再出现发|情期这种症状了。

但是从白伊竹的话里来看……

黎书有些不安地拽紧了手指：“……我不是快好了吗？”

“不，怎么说呢，我的研究很明显地告诉我，这是一种长期症状，并且严重指数是随着时间不断上升的，但你……”

白伊竹说着说着，也有些迷茫了起来。

他在一叠文件里翻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找到答案，只能闭上了眼，对着黎书摇了摇头。

“你最近有服用什么特别的药剂吗？”

黎书一怔：“没有。怎么了？”

“嗯……我想这应该不是好转，而是你的体内的ega信息素因为周围环境的影响、或者服用了什么特别的抑制剂，被强行压了下去。”

白伊竹推了推镜架，皱起了眉头。

“但是，如果被压制太久了，一旦受到了什么冲击爆发出来，那么后果就会相当严重。所以你一定要注意。”

他难得这么严肃——

甚至比起第一次发病的检查结果还要严肃，这让黎书的心中忽然有些不安，似乎这好不容易变好的状况，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罢了。

但是……

黎书无论如何思考，都找不到白伊竹所谓“压制”的源头。

他没有使用抑制剂，而周围的环境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唯一与以前不同的……

可能就是方鹬在身边的时间变长了。

方鹬的信息素的确可以有效地安抚并且抑制住他的紊乱状况，难道是这个……

“总之，你自己小心一点就是了。”

白伊竹的叮嘱打断了他的思考。

“尽量多注意一下自己身体是否有变化，这几天检查报告马上就会出了，药剂应该也制作好了。”

“好，我知道了。”黎书将思绪收了回来，点了点头，“我会注意的。”

这几天刚开学并没有什么课，也没有人会在学校里随意释放信息素。

他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应该就不会有事的。

这么想的他也稍微放心了下来，起身道：“那我回去了，有消息麻烦再通知我。”

白伊竹点了点头：“好。”

告别了白伊竹后，黎书去了一趟模拟演练室，在不同的演练舱里继续训练与路斯的三分钟实战演练。

他已经把这些技巧都熟记于心，因此即使换了一个模拟舱也依然能够熟练地进行着三分钟的对抗。

明天下午就是评选会，黎书也不想太累，因此训练到七点半后就回到了宿舍好好休息。

联邦大学沿海，即使是冬季也并不寒冷。

有些温暖的海风顺着环岛路吹入了这美丽的城市中，和煦的阳光带着一丝暖意在小道上投下了光影。

周六的上午已经举办过了开场仪式，在下午一点的时候，第一礼堂就已经开放了。

尽管两点半才正式开始评选会，评选列表的学生早就在一点左右抵达了第一礼堂，开始调整状态以应对这三分钟的演讲。

方鹬昨天晚上还和他通过视频鼓气，在两点左右也会到达联邦大学的礼堂，因此黎书先行从宿舍出发，一点就到达了第一礼堂做准备。

礼堂内除了工作人员与评选学生外并没有什么人在，因为工作人员多数在忙，十几间小休息室也空闲了下来。

参与评选的学生多数都借用了小休息室进行自我彩排，黎书刚准备选一间空下来的休息室调整状态，就接到了来自黎欢的消息。

【黎欢】：“哥哥！我到啦，在大礼堂的门口。”

【黎欢】：“要有邀请码才能进去，哥哥你能来接我一下吗？”

黎欢与他约好了在评选开始前会到达礼堂门口，黎书本以为至少也要两点左右，却没有想到他居然这么早到。

但早到也有早到的好处，至少不需要在开始前有些赶时间。

因此黎书立刻将自己的书本、水杯等携带的东西放在了休息室里，前去门口接黎欢。

他刚走到了礼堂的大门口，就看到了这位十分惹眼的少年。

不得不说，黎欢的外貌从小到大都相当引人注意，因为过度的白皙而无暇，无论是近看还是远看都精致得不像是真人。

红润的嘴角、浓密的睫毛，每一处都像精雕细琢过一样，却也因太像是油画，少了那么几分灵动。

但即使如此，在人群中也无比抢眼。

黎书刚到门口的时候，他已经被不少人围着了，但由于脸色过于铁青，倒是没什么人赶上前来。

从远处就看到黎欢的那张臭脸，黎书难得有些好笑地轻笑了一声。

“小欢。你来了。”

正青着一张脸的黎欢听到声音后立刻抬起了头，有些惊喜地举了举手：“哥哥！”

黎书走上前去，用智能识别卡替他刷开了礼堂的大门：“不是说两点半到吗？你怎么这么早来。”

“哦，因为比较想看哥哥嘛，所以就早点来了……”

黎欢进了大堂后，蹙着眉朝身后看了一眼，有些不悦地哼了一声。

“围那么近干什么，烦死了。”

黎书难得有和他这么和谐的时候，以往见面不是吵闹就是冷眼相对，也有许久没有正常说过话了。

如今听到了黎欢的小声抱怨，恍惚间还是刚来黎家的时候，身旁跟着的那个看似乖巧、却又有些叛逆的小豆丁。

是弟弟啊……

还是以前那个吵着要他说故事、否则就不愿意睡觉的弟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