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维护军训基地的驻地部队派车送老师和学生们回丽城,就是那种运兵的绿皮帆布大卡车。
林雁行放着他家里开来的商务车不坐,非得坐这个,上了车看见那硬邦邦的木头条凳,豪情油然而生!
他指着身上的军训服放言:“往后我也弄身真货穿穿。凭我这身体素质,当个特种兵没问题?”
体育生们七嘴八舌地捧场:“你当然没问题,我们也没问题啊!”
陈荏听着心惊肉跳,心想祖宗,你可不能啊!
你往那野山沟沟里一钻,成天训练比武扛木头打枪吃虫子滚泥坑的,或者国境线上埋伏着崩毒贩,我他妈怎么办啊?
我他妈也得去啊!
不去不去,我娇着呢。
陈荏闭目假寐,以免看着闹心。
B老师就坐在他身边,忽然对他说了一句话,他没听清,因为卡车里噪声大,得扯着嗓子吼。
B老师于是吼道:“陈荏,我觉得你是棵好苗子!”
“啊??”陈荏不解。
“我看好你!你只要努力,一定能考上好大学!”B老师说,“以后你学习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来找我!我主要教物理,但其他理科也能教!”
B老师姓管,教高一2班和3班的物理,今年夏天才从某985大学毕业,还很年轻。
“谢谢您管老师!”陈荏大声问,“我能麻烦您吗?”
陈荏没打算考大学,因为负担不了大学的费用,但他也不愿意每次都考班级倒数,名声太难听了。
“能!”管老师很爽快。
他说:“陈荏,你和别的学生不一样!你善良,早慧,有责任心,懂得体谅!比如今天这事,在我和A老师都失去耐心、互相埋怨的情况下,你明明已经精疲力尽,却还知道稳定我们的情绪,缓和气氛,一路鼓励受伤的A老师!你不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表现得甚至比我们强!你很优秀,我希望你有一个光明的前途!”
陈荏瞪大眼睛看着他。
管老师笑道:“你在我班上就好了,给我当物理课代表。”
“……”
陈荏被感动了。
他当然和别人不一样,他实际年龄都三十了,吃过许多苦,当然更坚韧、更理性。可老师的评价字字滚烫,让他浑身都热了起来。
他知道爱听好话的人俗气,可他是多么缺肯定、缺表扬啊,尤其来自于师长!
他似乎生下来就被贬低着,压抑着,没有人需要他,没有人喜欢他,多余又卑微。
他是街头混混的孩子,是继父的撒气桶,是邻居们指指点点的拖油瓶。
是弟弟妹妹们随意讥嘲的笨蛋,是班主任时刻想驱赶的穷鬼,是同学们恶意霸凌的对象,连妈妈都放弃他,他似乎从来就没被珍视过!
是,他成年后为人所爱,但那是因为他好看,他出现在夜场时,即使穿着工作马甲也漂亮到让人侧目。
他知道绝大部分对他说爱、说喜欢的人都把他当做猎物,仅仅想把这具美妙的身体弄上床。
那些都是假的,但老师光明正大,是真的!
他说陈荏你很好,你很优秀,你是一棵好苗子!
陈荏低下头,鼻腔里酸酸涩涩……
林雁行突然扑过来坐到他身边,他转过眼,林雁行一愣:“你干嘛哭?”
“我没哭啊。”陈荏说。
“你哭了。”林雁行说,“我要是不过来,你下一秒就该掉眼泪了。怎么了啊?”
陈荏用力地眨眨眼,笑了。
在他们这个年纪,男孩儿总是乐于表现叛逆、强横、愤怒等等,而羞于表达出温和与欢喜,生怕被人说娘娘腔。
陈荏不一样,他是死过一次的人,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
他伏在林雁行的耳边喊:“我高兴,老师夸我呢!”
林雁行挑眉:“夸你一句就要哭啊?”
他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别说夸了,跪舔他的都无数。
“因为从来没有过。”陈荏说,“我这么个毫无优点的人居然也会被老师夸,当然高兴!”
“你有优点。”林雁行认真道。
“哪点?”
林雁行居然描述不出来。
陈荏成绩好吗?说实话挺差。
陈荏长得好吗?
说实话惨白如纸,又瘦又小,整张脸上就看到一双黑眼睛和一个尖尖的下巴颏,并不符合那年头男孩儿帅气阳光的标准。
陈荏在班级里表现好吗?
……他根本就不表现,空气一般的存在,要不是林雁行和他同桌,开学一个月了估计还不认识他!
林雁行觉得陈荏的优点就是“让他舒服”,但这怎么算夸奖呢?
“行了,憋不出来别憋了,”陈荏笑道,“心领了。”
林雁行说:“别急别急……嗯……呃……得咧,好话都在我这儿攒着,攒多了一起告诉你。”
“谢了哥们。”陈荏柔声道。
林雁行咧嘴,露出日后将备受赞誉的标准笑容。
他真是块宝藏,棱角分明,英气勃勃,长着一双锐利明亮的眼睛,笑起来却全化为深浓的温柔。
陈荏就笑不到这样粲然,这是天赋。
“玩去。”陈荏跟哄儿子似的。
林雁行果真玩儿去了,这没心没肺也是天赋。
从军训基地到丽城十一中,七十公里的路程,大卡车开了整两个小时,到达已是深夜。
老师和其他学生都陆续回家去了,陈荏有家难回,独自去往已经熄灯的宿舍。
宿舍还是老样子,他和郁明的东西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两人都爱干净,宿舍也人少,因此显得空荡。
想到郁明,陈荏心里很不对味,尤其今天这事儿,那家伙真没有一点故意的成分?
他针对陈荏也就罢了,可殃及了两位老师,尤其是A老师。
医院拍片已出结果,A老师确定骨折,伤筋动骨一百天,虽说他是自己爬坡摔的,但如果没有郁明瞎指挥,他也犯不着翻山越岭啊。
“……你想干嘛?”陈荏盯着郁明的床铺,低声问。
算了,睡觉。
东西明天再整理,衣服明天再洗,这些天累得人浑身散架,还是教室里坐着舒服!
陈荏刚脱了鞋上床,一个黑色的身影就撞进了门。
陈荏睡觉锁门,这个宿舍的钥匙只有三个人有:他,郁明,宿管。
宿管是两个中年妇女轮班,若无天大的急事绝对不会夜闯男生宿舍,所有只剩郁明。
郁明贴门站着,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情绪激动。
陈荏坐起。
“不是我……”郁明哑声道。
陈荏问:“什么?”
“和我没关系,不是我……”郁明说,“我不是故意指错路的……”
“那你是有意的?”陈荏声音很冷。
“不是!”郁明冲到陈荏床前,急切地说,“真的不是,求求你相信我!”
“A老师骨折了。”陈荏说,“你的错。”
“我……我不是故意……”
陈荏打断:“你是来认错的么?不是就别说话,要么出去,要么上床睡觉。”
郁明噎住,然后断断续续道:“我……我那时的确看见林雁行了,但是离得很远,他对我那样凶神恶煞的,我不敢靠近……山上很多树,他们好些人,又在岔路口逗留闹腾了几分钟,我看不清……”
“我……可能真的记错了,我那初中同学也没有纠正啊!他也和我一样,隔那么远真看不清的!就算有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是不是啊,陈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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