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月曦没料到, 自己接个电话的工夫,就被存着报复心的吴德登堂入室了。
她清清楚楚听到了他的威胁, 他说要弄死韩忱, 还要点火烧了她的家。
这番话真切戳到了她的怒点,须知上辈子就是吴德将韩忱打成了重伤, 直到她死那天, 韩忱仍躺在医院里,没有清醒过来。
这辈子她重活一回, 难道还能允许这混账东西伤害哥哥吗?
“王八蛋,你说谁窝囊废呢?”她随手挂掉电话, 神色阴沉, “私闯民宅犯法不知道吗?蠢货。”
吴德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操!老子工作也丢了, 钱也没了,媳妇还带着孩子跑了,还管他妈犯不犯法?实话告诉你, 老子干的犯法的事儿多了!根本也不缺这一件!”
乔月曦闻言冷笑:“我知道。”
“你知道个P!”
韩忱的确好脾气,但也不代表没脾气, 尤其见不得妹妹被人吼,他当即将乔月曦单手护在身后,横眉冷对:“这位先生, 你是段家的保镖对?虽然我不太清楚你和我家月曦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矛盾,但请你稍微客气点,否则我就要报警了。”
吴德的姿态极其嚣张:“你随便报!反正老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有本事就把老子抓进去吃牢饭,在那之前老子也得拖你们一起下水!”
他越说越激动,蓦然从腰后抽出来一把新买的水果刀来,刀锋锃亮尖锐,一瞬晃人眼。
“今晚谁他妈都别想走!”
韩忱大惊,下意识拿起手机就要报警,结果被吴德飞起一脚踢了个趔趄,重心不稳栽倒在沙发上。
他不过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一直以来都是好好学习的乖孩子,武力值哪里比得上干保镖多年的壮汉吴德?
吴德走上前去,一面揪着韩忱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一面拿刀在他脖子上比划着:“啧,这细皮嫩肉的,轻轻一割就得流血。”
乔月曦急了:“姓吴的你他妈别动我哥!”
“笑话,老子不仅要动你哥,待会儿还要动动你——老子非得尝尝,段家少爷的小情人是什么滋味!”
“你简直鬼迷心窍。”乔月曦见他已经近乎神经质了,知道说什么都没用,索性故意激怒他,“你钱包是我偷的,那些照片也是我给你媳妇寄过去的,我就是要害得你这人渣倾家荡产怎么样?有种你冲我来!”
果然,这话正戳中吴德的心窝子,吴德瞬间怒火上头,一把甩开韩忱,大步流星逼近她。
“□□妈的,老子这就办了你!”
乔月曦果断朝韩忱眼神示意,她转身冲进卧室,迅速锁门。
她虽然平时打架也从不含糊,但跟个职业保镖硬碰硬,她毫无胜算,只能拖延时间。
在她关上房门的下一秒,吴德将水果刀用力砍在门上,直接将门上的磨砂玻璃砍碎了一块。
他嘴里骂骂咧咧的,继续挥刀,打算等玻璃全碎了闯进去。
“小婊.子,待会儿有你跪在我身下哭的时候!”
乔月曦在屋里喊:“哥!出去报警!”
趁着吴德没注意自己,韩忱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抄起手机夺门而出,岂料他前脚刚迈出楼道,由于光线昏暗,一头就撞在了迎面而来的某人身上。
吴德见韩忱要跑,凶神恶煞地想追出去,结果到门口就被堵了回来。
段雪烨插着口袋,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黑色外套仍带着夜风的寒意,衬得周身气势愈发冷漠森然。
“……嗬,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段少爷。”吴德丢了工作,自然也不再理会什么少爷不少爷的,所以一开口就阴阳怪气,充满讽刺之意,“怎么着,收到消息来玩一出英雄救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
段雪烨并不接话,只沉声问:“乔乔呢?”
吴德登时笑得更狂妄了:“听听,叫得这么亲昵肉麻,咱们段少爷可真是个情种。但谁知道呢?那个小贱丫头说不定在外面就是辆公交车,背着你跟多少人上过床了——今晚没准还要跟我再上一次,你有兴趣可以一起。”
话音未落,段雪烨突然伸出藏在口袋里的右手,露出了掌心那柄锋利的折叠刀。
他冷笑着,毫不犹豫一刀扎进了吴德肋部,力道又准又狠。
鲜血涌出,刹那间氤红了吴德的衣摆,吴德疼得五官扭曲,狠劲儿上来,顿时高高举起手里的水果刀作势刺下。
在刀尖即将触碰到段雪烨身体的前一秒,段雪烨猛地抬手攥住了刀刃,掌心瞬间被割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沿着袖口流淌而下。
他恍若未觉,只是目光阴冷地盯着吴德,眼底通红充血,像极了一匹被激怒的、随时准备进攻的野狼。
想当年他一刀刺死意欲伤害自己的林辰侄子时,也是这样一副杀气腾腾的神情,现在是他的第二人格,是那个暴戾的、没有理智的人格。
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身侧的韩忱一瞬惊慌,本能地冲过来要拉开两人,谁知受伤流血的吴德也发了疯,登时放弃了那把水果刀,转而拔出插在肋部的折叠刀,怒吼着将攻击目标锁定了韩忱。
千钧一发之际,乔月曦一脚踹开了卧室大门,她随手抡起桌上的钢制热水壶,利落凶狠地砸在了吴德后脑。
吴德没料到她会冷不防来这么一下,当即一阵天旋地转,双膝一软就跪倒在地。
段雪烨的手还在滴血,他似是毫不在意地甩去血迹,俯身捡起了掉落的水果刀。
他走到吴德面前,神情冷漠地准备再补一刀,幸好被韩忱及时拦住。
“段少爷住手,不然就真出人命了!”
“他持刀私闯民宅,死也活该。”
“那……那也不能杀人啊!”
察觉到韩忱将求助的视线投向自己,乔月曦不得已上前劝阻,她搭上了段雪烨的手腕,将语气放轻:“听话,别在我哥面前杀人。”
她并不觉得吴德应该被饶恕,恰恰相反,她认为吴德死有余辜。
但她不愿意让韩忱目睹这种场景,她想尽可能保护韩忱心灵的净土,就像当初韩忱尽己所能保护她一样。
对于此刻的段雪烨来讲,只有乔月曦的话,是他的镇静剂。
所以他松开了手,转而……把脚踏上吴德的肋部刀口,用力蹍了一下。
剧痛袭来,吴德满脸冷汗,暴躁到脏话连篇。
“我杀了你个有娘养没娘教的小畜生!什么西城段家,就他妈是个垃圾回收站!你看看你那个狗爹,以前都干过些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他就是造太多孽了才娶了个疯媳妇,又生了你这么个疯儿子!你他妈跟我来劲有什么用?你回去问问他,手上沾过多少血,你们一大家子都该天打雷劈!”
乔月曦见吴德神智不清,大有清算旧账的架势,生怕他把知道的秘密全抖落出来,更加刺激到段雪烨,故而当机立断喝止了他。
“你闭嘴!”
吴德斜着眼睛看她,哑着嗓音呵呵怪笑:“你慌什么?看来你这小贱人和你爸当年一样,也知道点内幕?”
“……”
“只可惜你爸早死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踩了雷区,必须要死,而你现在还跟这位段家的垃圾少爷勾勾勾.搭搭,你就不怕你爸从地底下爬出来……”
话没说完,段雪烨手起刀落避开要害,将水果刀钉在了他肩膀上。
吴德来不及反抗,颤抖着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乔乔要留你一条命,那我就不杀你。”段雪烨直起身体,垂眸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像在打量一滩烂泥,“另外,把你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吴德捂着流血的伤口,哆哆嗦嗦回答:“我说……这小贱人他爸……”
乔月曦抄起钢水壶,果断又在他脑袋上砸了一下子,这次直接把他砸晕了。
“不用问了,留着让他去跟警察慢慢解释。”她知晓乔父的死因,但她不想在段雪烨和韩忱面前,揭开这层血淋淋的真相,“哥,你刚报警了吗?”
韩忱叹息着点头:“报了,警察应该快到了。”
“好。”
“月曦,我看段少爷精神状态不太好,又受了伤,要不……你先带他去医院缝合一下?”韩忱好心建议,“到时候我跟警察去做笔录就好了,反正是这家伙私闯民宅又行凶伤人,我们属于正当防卫。”
乔月曦朝沉默的段雪烨投去一瞥,她深感无奈,只好答应:“也行,在那之前我先帮你把这王八蛋捆起来,省得他缓过来了又咬人。”
这可真是个不令人安生的夜晚。
待乔月曦陪段雪烨缝合好伤口从医院出来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多钟了。
昏暗的路灯下,她给韩忱打了个电话询问情况,韩忱告知她自己已顺利到家,因为刚刚段家派人去了警局,把这件事摆平了。
至于怎么摆平的,韩忱不太清楚,但乔月曦是能猜到几分的。
反正那是段家一贯的行事风格,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别声张。
“对了月曦,段家要给咱们一笔钱,说是精神损失费,我拒绝了。”
“很好,应该拒绝。”
结束通话后,乔月曦无言半晌,转而冷笑着回头看了段雪烨一眼:“段董事长做事,永远都那么雷厉风行。”
段雪烨凝视着掌心裹的纱布,神色沉郁,他低声问她:“乔乔,刚才在你家,你为什么不让吴德把话说完?”
“……因为我不想听他讲话,我讨厌他。”
“当初你父亲和继母的车祸事件,他似乎也有所了解。”
乔月曦眼神渐冷:“我不需要靠吴德来了解当年的事,我自己有判断力。”
“其中也包括对段家的判断吗?”
“当然。”她不假思索地反问,“你觉得吴德对段家的评价合理么?他究竟是在恶意诋毁你的父亲,还是一时冲动说了实话呢?”
段雪烨平静迎视着她的目光,眼底如幽深古井,无波无澜。
他说:“我想杀了吴德,是因为他对你不尊重,但关于段家,他确实没说错什么。”
身为段家人,尽管段正轩做的事,他大部分时候都被蒙在鼓里,却也知道段家绝非像世人眼中那般干干净净,幕后不晓得藏了多少肮脏的秘密。
“你是段家少爷,居然也这么认为?”乔月曦摇摇头,转身朝着马路对面走去,“段正轩果真是自作孽。”
“乔乔。”段雪烨唤住她,“去哪儿?”
“回家啊。”
“别回去了,今晚陪陪我。”
她神色古怪地回眸:“这好像不是我应尽的义务?我已经跟你强调过无数次了,咱俩最好不要再牵扯上任何关系,毕竟你和段家,我都不喜欢。”
我都不喜欢。
她有时大概不能理解,什么言辞最能伤到他,事实上她所讲出的每一句绝情的话,都能轻轻松松伤到他。
段雪烨心中钝疼,一时间连喘息也变得急促起来,他红着眼眶抬头,蓦然举步追上前去,伸手死死钳住了她的手腕。
乔月曦惊道:“你干什么?”
“跟我回家。”
“……谁要跟你回家啊?!”
她几乎忘记了,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那个犯起病来敢杀人的暴躁段雪烨,他以前面对她总有意收敛,难免让她产生了一种他的第一和第二人格,都很好沟通的错觉。
那真的只是错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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