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做戏而已,对他来说太简单了。
同时,观察他人,对已成为魔尊的荣诀来说也不再是什么难事。
他注意到,时清在看到自己的濡慕视线后有些不自在的微微侧身,而同时,他也没放过时清那苍白的脸色。
将自己的灵力送到别人身体里疗伤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昨夜那一夜,时清至少要修养三个月才能缓过来,荣诀故意引他出来,也是想要看看他的神态脸色。
他是青剑峰的上尊,从不下山,除了灵力损耗过大,还有什么会让他看上去虚弱的。
明明毁了荣诀的灵根修为,却又付出大量灵力为他疗伤。
荣诀在心底排除了时清想要利用他做些什么。
毕竟他这位师尊一向从不掩饰对他的恶感,可昨夜,他的种种举动却都表明了时清十分爱护他。
爱护?
荣诀在心中将这两个字讽刺的转了一圈。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确实除了爱护,再没有别的理由能让时清这样做了。
若是以前的荣诀,察觉到这一点的他定然会心中暗暗欣喜,为师尊在悄悄照料自己而高兴。
可如今知晓了这件事,已自己挣扎求生一百年,好不容易才坐上高位的魔尊心中却只余嘲讽。
既然背地里爱护他,又为何摆出这副模样,又为何毁了他。
荣诀心中所思所想都不影响他熟练地在苍白面上露出濡慕神色,望着那高高在上的上尊。
如印象中一样,时清冷着一张精致容颜,如深冬雪山。
就连声音,都冷淡无比:“你既能上山,身子是否已修养好了?”
荣诀语气感激,望向他的眸子里满是仰慕:
“如今已不妨碍走动了,过些时日想必就能重新修行了。”
时清却道:“既然你已修养好了,便离开赤云宗。”
荣诀面上露出怔楞神色。
“师尊?”
那穿着青衫,越发衬的面白如玉的上尊避开了他的视线,只望向远处青松,泛白的唇微微张合,吐露出残忍的话语:
“你如今修为尽消,灵根被毁,已与凡人无异,我已决定向宗主禀明,让你回到凡人界。”
荣诀心中各种思绪,面上却无师自通的展现出了对自己目前境况最有利的表情。
身上还穿着沾染血迹衣物的俊朗男子眼尾微红,身子颤抖,膝行到了上尊面前,仰着脸苦苦哀求:
“求求师尊,不要赶弟子离开,弟子还能聚起灵力,还能继续修行,师尊,师尊……”
他曾为了能够继续修行踏入市斤,这些哀求自然是信手拈来。
如此苦苦祈求,恐怕就算真的心硬如石也要被打动几分,偏偏时清却毫无怜悯,反而一挥袖,直接将大弟子挥到了一边。
声音冷漠:“在你入我门下时我便说过你无仙缘,如今倒是应了我那句话,即使回到凡人界,你也能做个富家翁安康一生,还有何不满的。”
听上去很冰冷。
看上去也很无情。
荣诀却没忽略时清在说这番话时始终没有看向他,仿佛不敢直视他一般。
时清不想杀他,只想让他离开修真界。
他心里有了底,心中越发困惑了。
百年前的记忆其实已经有些模糊了,他只记得自己失去修为后就被赶下了赤云宗。
可如今看时清这模样,他更加像是只想将他赶出宗门,荣诀心中想着,面上哀求神色越重:
“师尊,弟子不想回到凡人界,弟子想留在师尊身边。”
“你一个凡人,留在修真界能有什么好下场。”
时清却依旧坚持:“凡人寿命百载,也是不少,走前你可带足金银,足够你在凡人界做个富家翁。”
荣诀隐约能感知到时清的不忍,只是这丝不忍若隐若现一闪而过。
他第一反应是这伪君子又在装模作样。
但在昨夜时清悄悄来为他疗伤后,这丝不忍,便显得十分真实了。
魔尊心中有了计较,垂下头,声音悲沧。
“我自小在青剑峰长大,师尊赶我走,我又能去哪,如今我一身修为尽毁,与凡人无异,去了凡人界,没有师尊宗门照料,简直就如刀板鱼肉,任人凌辱。”
随着这句话出来,荣诀敏锐的察觉到,时清那张玉白如仙人的面容显出了几分犹豫。
他趁热打铁道:
“弟子知晓,灵根既毁,仙途是无望了,只求师尊能留我在青剑峰,哪怕做个洒扫也好。”
“弟子只能活一百年,只在这打扰师尊一百年,求师尊应允。”
这话说的,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说完了,向来都是一身傲骨的青剑峰大弟子重重磕头:“求师尊应允!”
那看似高高在上的上尊果然沉默下来,没再说赶他走的话。
荣诀跪的板直,继续道:
“弟子知晓师尊让弟子离开修真界的用意,无非是担忧如今弟子没了修为会被人欺凌,可如今我形同废人,即使入了凡人界,若是不带钱财,下半生注定贫苦,若是带上钱财,便如三岁小儿抱金走闹市,照旧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说着,他语气坚决:“若是如此,师尊还不如赐弟子一死,我宁可干干净净死在青剑峰,也绝不愿在其他地方死的凄惨。”
其实他说的也没错,上辈子的确如此,他成了废人,时清给了他大量金银后赶他离开。
一个连剑都拿不动的废人带着这么多的金银出现在凡人界,不就是三岁小儿抱金过闹市吗?
上辈子,荣诀险些死了。
若不是他滚落悬崖,恰巧得到了魔族传承,恐怕还不知晓自己身上还有魔族血脉。
那时,魔尊便认定了时清给他金银除了彰显自己的仁慈外,就是想要用这些金银害死他这个无法保护自己的废人。
但如今,荣诀微微抬头,看向依旧如冰雪塑造的玉人一般神情冰冷的时清,敏锐的从他微微拧起的眉中,感受到了他的犹豫。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时清垂在身侧的修长手指。
细长白皙,修剪整齐的指甲泛着浅粉色,是很好看的。
而此刻,这样好看的手指却纠结的微微蜷起,食指与大手指不安交错,无意识的摩擦着。
他迟疑了。
因为担心赶荣诀离开修真界,荣诀的下场就真的会变成他所说的那般。
最终,看似始终面无表情的上尊握紧了拳,又将之藏在袖下,做好了决定。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为师便准你留在青剑峰。”
与上辈子不一样的道路。
与记忆中不一样的师尊。
即使是经历过太多,已冷心冷情的荣诀都无法分清,他上辈子对于时清的记忆,到底是真的是那般,还是他并未能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出时清对他真正的态度。
他只在面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欣喜,如同一百年前那个还有些傻气的自己一般:
“弟子多谢师尊成全!”
荣诀继续磕头,落在地上的手指却微微动了动。
一丝细小魔气顺着上尊青衫飘了进去。
刚刚失去了大量灵力,正是最虚弱时刻的时清果然没半点察觉。
他依旧是语气冷淡:“无事便退下。”
“为师……唔!”
时清玉白面上显出痛意,细长手指按在胸口,脚下几乎要站立不住。
“师尊!”
荣诀面色紧张的站了起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人,手落到了对方纤细腰间:“您没事?”
一边说着关心的话,又一边控制着那细小魔气继续朝着扶着的人心脉侵去。
系统立刻亮起警报:【宿主!!有东西要进你的心脉!】
系统骄傲的扬起数据:【但是不要怕,我已经帮宿主拦住了!】
时清声音带笑:【乖,别拦,让它进,我有用,不过痛觉可以屏蔽一下。】
系统:【???】
它不懂。
也不明白。
但这不妨碍它听话!
荣诀满意的发现,不知是时清如今元气大伤,还是因为他成了废人,时清便不再有防范,他的魔气顺顺利利的进到了对方的心脉中。
“无事。”
捂着胸口的上尊白着脸,艰难的站直了,挥袖想要让大弟子离开:“你先退下……唔!”
时清仿佛是更痛了,颤抖着身子不受控制的倒到了弟子怀中。
他自小便是修二代,千娇万宠长大的,哪里吃过这种苦头,荣诀掐着他软而细的腰肢,几乎能听到上尊哽咽的哭腔。
当然,这只是错觉。
要面子的上尊怎么可能在弟子面前哭出来,但这不妨碍荣诀看到对方微微泛红的眼尾,和轻而压抑的喘息声。
他身量高,即使如今身子带伤,也依旧可以轻轻松松将师尊揽在怀中。
感触着对方软而无力的身子因为疼痛靠近自己,荣诀这才意识到,这个一百多年来他午夜梦回间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的师尊,身子竟然这样的娇软。
在刚刚意识到自己重生回来时,荣诀的想法除了想要弄清楚上辈子没看到的真相,杀了时清复仇的念想倒是没变。
但现在,掐着那软软细腰。
回到一百年前的魔尊心中突然有了个新的报复方式。
还有什么比将这个高高在上,生的一副玉人模样的上尊羽翼折断,压在榻上折辱更加让对方感到屈辱的?
被自己这个由他苛待长大的弟子强压着屈居人下。
时清上尊,还尊的起来吗?
听着耳边师尊因为疼痛而细细弱弱的喘息,荣诀将对方直接拦腰抱起。
在师尊看不到的地方,唇角微微上扬,眼眸中满是势在必得。
“弟子送您回房,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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