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世上,除了她这个母亲,就是陆晚晚最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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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春意越发浓烈,天气一日好过一日,陆晚晚决定去招提寺看看她的母亲。
陆倩云起了兴致,跟她一起去。
她吃了早膳去请示李长姝,让她传令备马车。
陈柳霜被禁足,陆家后院由李长姝做主。
陆晚晚去的时候,李长姝正在花厅玩牌,她请了闺中密友——那些以前看不起她,现在却捧着她的人。
“四姨娘,我要出去一趟。”她低声道。
李长姝态度和善:“要去哪里?”
自从知道陆晚晚为陈柳霜母女求情,她就知道,这个嫡长女或许不像她表现得这么简单。她不再排斥她,反而什么都满足她,讨好她。
陆晚晚答:“今儿初一,我想去观音庙探望祖母。”
“晚晚孝顺,代我问老夫人好。”李长姝盈盈笑道:“长青,去给大小姐备车。”
陆晚晚依依福身:“多谢四姨娘。”
乖巧又懂事。
她离开后,李长姝的牌友说:“你家大小姐气度真好,一点也看不出是乡下养大的。”
另一个接过话头:“没错,怪不得镇国公夫妇俩会看上。”
“岂止镇国公府,我可听说,顾状元也往这里来过几次,都吃了闭门羹。”
李长姝的火气又被挑了上来。
到手的银子都飞了。
当时她以为陆晚晚是一般乡下姑娘,好拿捏,跟顾夫人拍胸脯保证过的,肯定会让人点头答应。
谁知道,她非但不答应,连人的面也不来见。
她原本打算好了,只要陆晚晚点头,她说烂一张嘴也会让陆建章同意。
于是这般,顾夫人也被她得罪了。
“我听说,最近成平王家那世子对你家大小姐也颇有意思。”清平伯府夫人神秘兮兮地说:“听说他为了搏你家这位大小姐一笑,大手一挥,送了间脂粉铺给她呢。”
“还有这事?”李长姝觉得不可思议,府上也没人提这事,她不知真假。
清平伯夫人道:“前两天脂粉铺小厮上我家送脂粉,跟我那丫鬟说的,想来假不了。”
“成平王世子?”李长姝拧了拧眉:“就是……那个……”
言及此处,余下的话她便不好说了。
她打了个哆嗦:“玩牌玩牌,不说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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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说者无心,过路的香棋却听了进去。
香棋匆匆回去将这件事告诉了陈柳霜和陆锦云。
陆建章并未声张,因为陆晚晚和宋时青往来还没定数,万一传到镇国公耳里,平白惹他不快。最好的法子是暗度陈仓,让陆晚晚一面同镇国公府往来,一面吊着宋时青。
谁先提亲,陆晚晚便归谁。
这是他打的如意算盘,两手准备,妥帖。
陆锦云得知消息后,欣喜若狂。比起陆晚晚嫁进镇国公府带给她的恐惧,陆晚晚跟了宋时青简直是上天对她的眷顾。
宋时青名声不好,尤其是他对待女人的名声。
前年花楼里有名花魁,生得极美,顾盼生姿,婀娜动人。
宋时青花了大价钱将她买回去。
不过三天,就从成平王府后门抬了出去。
身上青痕遍布,竟没有一块肌肤未沾染痕迹。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她双腿间撕裂得血肉模糊。
王府家丁将她扔去乱葬岗。
几天后一群乞丐竟从她下身扒拉出无数珍宝。
金银玉器等各类玩物。
上等的东珠,就扒出了好几颗。
她死前该是如何绝望?
无人能想象。
陆晚晚被这种人看上,还能落个什么下场?
陆锦云兴奋异常,对陈柳霜说:“母亲,咱们的机会来了,想办法让陆晚晚嫁给宋时青,我们就能借他的手除掉她。”
陈柳霜比她淡定多了,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已没了和陆晚晚玩心机的兴趣。
陆晚晚已将窗户纸捅破,她们已经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
唯一永绝后患的办法就是让她彻底消失。
陆晚晚运气好,说不定就算跟了宋时青还有转机。
事已至此,她知道,寄希望于别人不如牢牢把握机会。
她说:“锦儿,以后你不许再打听陆晚晚的事情,也不要再贸然出手,我有办法收拾她。”
“可是!”她心有不甘,不能手撕陆晚晚,她心里觉得不痛快。
“锦儿,你还想嫁给宁蕴吗?还想做侯夫人吗?是报复陆晚晚痛快还是你的荣华重要?”
陆锦云语塞。
比起她的富贵和未来,陆晚晚算什么东西。
她眼神软了下去,委委屈屈地呢喃了声:“母亲~”
陈柳霜道:“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我保证你风风光光地嫁进宁家。”
陆锦云只好咬牙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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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晚晚先去招提寺拜了岑思莞的牌位,然后顺道去了观音庙。
十五过后,老夫人就到观音庙清修,至今已半月。
陆晚晚探望她不假,顺便还要做一件事——宁夫人信佛,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到观音庙礼佛。
陆晚晚有事找她。
去了观音庙,遣人通传。
沙弥尼答复她:“陆老菩萨在辨经阁,请你去。”
陆晚晚福礼:“多谢师父。”
观音庙上辨经阁的道路两旁中满了青松翠竹,风一过,吹得松针竹叶沙沙作响。
绣花鞋踩在青石板上也发出沙沙声响,彼此相应。
到了辨经阁,里头却不止陆老夫人一人,宁夫人正巧进庙礼佛,碰到老夫人,便闲聊了几句。
宁夫人虽不喜陆锦云,但对待老夫人却格外敬重。
老夫人以前只是乡下农妇,贵子高迁,得进京城,身上却丝毫没有乡下人的粗俗和鄙陋,反倒常年礼佛,因而佛法精妙,心境平和,宁夫人每次来都会同她沟通佛法。
这一次也不例外。
陆晚晚进了辨经阁,上前行礼:“孙女儿晚晚、倩云给祖母请安,愿祖母福寿康宁。”
又回头跟宁夫人见礼:“宁夫人康安。”
“过来坐。”老夫人招呼她:“今日怎么想起来这里了?”
陆晚晚莞尔一笑:“祖母潜心佛法,离家已有半月,孙女挂念祖母,特来看看。”
说罢,她令月绣取来篮子,从中拿出几样东西。
“这是今日来时,倩云见街边有卖芙蓉糕的,催着让我给祖母带些来。”
陆倩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这个大姐姐总是这样,总是以她的名义讨好祖母。
陆晚晚扭头满是歉意地对宁夫人说:“晚晚不知夫人在此,这是我做的莲茸甘露酥,还望夫人不嫌弃。”
陆晚晚记得宁夫人最爱莲茸甘露酥,她早有准备。
宁夫人推道:“我尚未为你准备礼物,倒收受你的东西。”
她面容和蔼,语调祥和。
倒让陆晚晚回想起上一世和她的婆媳情分。
那时自己待她好,她待自己也好。
只可惜,缘分太浅,她们互相陪伴了七年,许氏便撒手人寰。
她心口隐隐有些酸涩。但很快,她便想通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不就是如此吗?你陪我一程,我陪你一段,早晚都得分道扬镳。
她和许氏的缘分早在她辞世的那一刻便到尽头了。
往事在后,人往前走,再好的东西都得放下,否则如何腾空双手拥抱更美好的东西?
收回心绪,她盈盈一笑:“夫人是长辈,后辈孝敬长辈,是我应该做的。”
她语气真诚,挑不出毛病,宁夫人便收下东西了。
老夫人笑道:“你有心了,家中一切可好?”
“一切安好,来前父亲和几位姨娘让我代他们问好。”陆晚晚老老实实地回答。
几人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陆晚晚刻意周旋,谈的都是佛法雅事,虚心求教,宁夫人和老夫人便指点她一二,相谈甚欢。
傍晚时分,宁夫人的丫鬟来请她:“夫人,公子已经在山门外来接你了。”
“这孩子,都让他别来,他还是跟了来。”宁夫人虽是抱怨,嘴角的笑意却掩饰不了。
陆晚晚知道,宁夫人一向对宁蕴寄予厚望,她十分疼爱这个儿子。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她得知宁蕴和陆锦云私通后一蹶不振,病入膏肓的原因。
宁蕴让她失望了,失望得近乎心灰意冷。
她信奉佛道,却培养出一个品行不端的儿子。
她自认无缘往生极乐。
忧愤而亡。
老夫人道:“时辰不早了,晚晚你也回去。”
“不若晚晚跟我一起走,天快黑了,也好有个照应。”宁夫人邀请道。
陆晚晚摇了摇头:“我再陪祖母说会儿话,既是小侯爷来接,夫人便先去,莫让小侯爷等着急。”
宁夫人不好再请,便起身告辞。
她渐行渐远,身影消失不见,老夫人这才叹了口气:“你哪是想跟我老婆子说话,是怕和宁夫人一起走,你二妹妹知道又要发难,是不是?”
是,也不是。
她不是怕陆锦云发难,而是还不想让她发难。
再则,宁夫人为人如兰,孤寂盛开,不好与人为伍,相识不久便主动攀附,反会令她生厌。
慢慢来,养兰花最耗心血。
急不来的。
————
重生回来的宁蕴,这段时间苦于想法子解决宁家的临头大祸。
此时距离宁家遭灾只有两个多月时间。
时间很紧迫了。
他做了两手准备,能阻止父亲当日入宫最好,若是不能阻止,他将宁家的有用之人转移去了北地。
他们带去了宁家的财产,在北地经营人脉,生根发芽。
若当真不幸,宁蕴流放去了北地也不至于一无所有。
暴风雨即将来临,他得做好完全的准备。
上一世父亲死在流放路上,母亲一蹶不振,陆晚晚惨淡经营,好歹将这个家勉强维持下去。
想起陆晚晚流放路上受的苦,他的心便生疼。
重来一次,他便不会让她再承受以前的苦难,他要好好呵护她,将她捧在心尖尖上,幸福安然地过完此生。
陆晚晚的面庞在脑海中不断浮现,他的心柔软似水。
宁夫人从山门下来,他去接她:“母亲。”
宁夫人搀着他的手,道:“都说了不用来,怎么还特意跑来了?”
“山路崎岖,孩儿担心母亲。”他的目光落到丫鬟手中的食盒上:“这是什么?”
宁夫人一笑:“是陆家大小姐,来探望老夫人,见我也在,送的芙蓉甘露酥。”
他脊背莫名一僵:“她还在里头?”
“她说还要再陪老夫人说会儿话。”宁夫人如是答。
宁蕴喉头滚烫,喉结一滚,道:“她们一行女流,这会行路不安全,不如我们等一等?”
宁夫人没什么异议,举手之劳罢了,遂点点头。
陆晚晚走下山门的时候,已然是夕阳西下,宁蕴的面容融在夕阳里,俊美异常。
他生得一张儒雅清秀的脸。虽然美好的皮囊下包藏祸心,又毒又狠,可陆晚晚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好看。
看得出来,他是专程等她。
于是硬着头皮同他招呼:“小侯爷。”
宁蕴看她的眼神温柔得不叫话,恨不能立马将她揽入怀中,诉说自己的悔恨和相思。
可是会吓坏她,宁蕴心想。谁会相信重生轮回呢?若不是他亲身经历,恐怕他也会以为这一切是怪力乱神的无稽之谈。
“陆小姐。”他隐忍而克制地按捺住心底悸动。
陆晚晚道:“多谢小侯爷特意等我。”
“无妨,举手之劳罢了。”宁蕴嗓子干干的,山间起了风,陆晚晚娇柔,他担心她受寒:“不早了,启程。”
月绣扶着陆晚晚登车。
她坐在马车里,心微微有些乱。
宁蕴清高,最不屑待人亲热。
更不是知冷知热的男人,他好面子,喜欢服帖的女人,却吝啬奉献他的柔情。
可是现在,他和自己记忆中的模样不大一样——他怎么会专程等自己?
还有上次在昌平郡主府,他竟然毫不犹豫跳进内湖救自己。
然后她将他推开了,当时情况凶险,她没注意,此时回想起来,他当时的眼神很奇怪。
怅惘、遗憾……
难道因为重来一次,很多东西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
————
早春新绿催发,池塘边的柳枝迎风摇曳,长思院也翻修得差不多。
陆晚晚过去看了几次,园子里的树都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绿纱。
如果不出意外,再过些时日,仲春时节她就能搬进来。
这是她母亲住过的地方。
陆府最近格外太平,陈柳霜和陆锦云禁足院里,听说陆锦云成日学诗作画,绣花裁衣,时而做些鞋袜小物,差人给陆建章送去。
陆建章喜欢温婉娇柔的女儿,他之所以对陆锦云生气,是因为她太张扬,差点自毁前途。
现在见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静思己过,再加上陆晚晚已经在想办法修补和宁家的关系,他心头的怒气消了大半。
毕竟多年对她的宠爱不假。
再加上薛琴香在陆建章耳边吹风,他去看了她们一回。
陈柳霜恢复了她的温婉,拿出她的端庄气度,不哭也不闹。
她了解陆建章。
她杏目微垂,楚楚可怜,声音柔婉地说:“都是我的错,没有教好女儿。”
陆建章微愣,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服软。
“我小时候过的是苦日子,所以对女儿就特别宠爱了些,我不想她再承受我承受的一切,所以她要什么我都纵着她,这才养出这么个性子来。她从小又是你宠爱大的,晚晚冷不丁回来,你又那么看中她,锦儿害怕,怕失了父亲的欢心。
她就是嫉妒晚晚才会犯错。晚晚太优秀了,她怕你喜爱晚晚不要她了,从小到大她最在乎的就是你。陆郎,都怨我,没有顾看好女儿,也没有照顾好晚晚,思莞当年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女儿,我却……”
提起她早誓的表妹,陈柳霜眼泪簌簌而落。
她懂得示弱装可怜,一番软语,陆建章再恨也消了几分。
女人可怜的样子楚楚动人,让他不忍心。
他拉过她柔软的身子,哄道:“好了,不哭了,是我没有注意到锦儿的情绪,她性子要强,一向争强好胜。可是晚晚不争不抢,胸怀又大度,现在还主动去宁家为锦儿求请奔走,这份心意难得。你们千万不要辜负了。”
陈柳霜哭得越发厉害:“锦儿已经知错了,前日她还说姐姐待她这么好,她狗咬吕洞宾,都是她错了。”
她娇软的身躯贴在陆建章身上,烈烈灼人。
陆建章心猿意马,仓促中唇瓣贴上她的脸,吻干她的泪痕。
他呼吸粗重,沉重地喘息着:“她知错就好,寻个时候让她给晚晚道个歉。晚晚不是小气的人,这事也就翻过篇了。”
陈柳霜无限风情,迎合着他的亲吻,答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吾日三省吾身:我为何这么美?我还能不能变得更美?还有谁能比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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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你们忘了,特意说三遍提醒!贴心如我,夫复何求?)
正儿八经地省一个:昨天我在文里用错了一个成语——色厉内荏,我一直以为它是表达很严肃的意思,一个小可爱给我指出来后我才知道应该让语文老师退学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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