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隐秘(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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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陈嬷嬷来服侍陆晚晚洗漱。

这两年陈嬷嬷年纪大了,陆晚晚很少让她做这些活,可她说她从进岑家大门就是服侍小姐的,闲不住。照顾陆晚晚的事情都是她亲力亲为。

陈嬷嬷照顾了陆晚晚十几年,两人早已不是寻常的主仆,陆晚晚打心眼里依赖陈嬷嬷,将她当成了祖母。

陈嬷嬷给她梳头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她问:“陈嬷嬷,当时母亲为什么会嫁给陆建章?”

她生得美,家底丰厚,为什么要执意嫁给陆建章?一个才华不算拔尖、长相也不够出众的男人?家世更是连给岑家洒扫院墙都不够格。

母亲为什么要选这么一个男人做夫君?

陈嬷嬷回忆了片刻,她说:“那年我爹生病,卧床不起,家里来人接我回去侍疾,回去待了半年,半年后我爹去世,再回来小姐就要嫁人了。”

“那……她以前和陆建章认识吗?”陆晚晚问道。

“怎么可能认识?”她说:“那年太子和三皇子夺位,太子从西南反攻,一路打到允州。兵荒马乱的,老爷怕小姐在城中多有不便,于是将她送去了城外庄子上。陆建章在允州城里,他们怎么可能见过。”

陆晚晚凝眉,这件事情更加匪夷所思,既无往来,那到底是为何?

她轻咬了下唇:“那你回到外祖家,母亲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我回来后,小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她以前多愁善感,伤春悲秋的,那回我回来,她整个人欢快了不少,成天都笑着。”

“你是说她也是同意嫁给陆建章的?”

陈嬷嬷也觉得纳闷,梳头的手慢了下来:“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她好像并不排斥陆建章。”

“他们感情好吗?”

陈嬷嬷道:“说好也不见得好,说差也不差,陆建章经常来看小姐,看得出来,他对小姐挺上心的。可小姐,她的态度却让我捉摸不透,她对陆建章,客气有余,亲切不足。”

她顿了一下,又说:“看上去不大像夫妻,倒更像客人。”

“然后呢?”

“然后进京**月的时候,小姐早产,你出生了。有一回,陆建章来看小姐和你,他们俩好像吵了一架,陆建章很生气,几乎拂袖而去。”陈嬷嬷回忆道:“后来没多久,陈柳霜突然带着个孩子来找小姐,说孩子是陆建章的。”

“可恨,母亲刚生了孩子,怎能受这样的刺激?”她紧紧攥着手帕,冷漠地说道。

陈嬷嬷喃喃:“小姐是个要强的人,她知道陈柳霜和陆建章有私,明面上没什么,乐乐呵呵地迎她进门。女人遇到这种事情,还能有什么法子呢?孩子都这么大了,陈柳霜又是岑家表亲,她只能让她进门。”

后面的事情陈嬷嬷说过无数遍,陆晚晚也听过无数遍。陈柳霜进门后,岑思莞待她极好,吃的喝的,皆用的上品,待她儿子也跟亲生儿子一样,丝毫没有因她是外室,仗着自己是主母打压她,反而处处善待。

不过岑思莞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白日玩玩笑笑倒没什么,一到晚上就一个人悄悄对灯抹泪。

陈嬷嬷撞见了好几回,她都说是灯油熏了眼,不是哭了。

她极度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加上产后虚弱,身子一点点败下去。

陈柳霜又在暗中下药,加速她的死亡。

陈嬷嬷想起岑思莞临死前的场景,忍不住濡湿双眼:“小姐是极好的人,她去了后,陆家老夫人好几次哭得晕死过去。”

陆晚晚垂眸。

“小姐出事,老爷忧思成疾,没多久也去了,就留下你一个人在京城,孤苦伶仃。原本陆建章打算让陈柳霜抚养你,但老夫人请观音庙的先生来看过,说你有大富大贵之相,不过小时候命途多舛,要穷养,于是让我带你回允州乡下。”

与此同时,陆晚晚舅舅收账遇袭,舅母差点被人谋杀,她推断出这一切都是陆建章和陈柳霜为夺岑家家产而做的。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祖母和我母亲关系好吗?”老夫人如今面上古井无波,难以想象她会为儿媳逝世哭得肝肠寸断。

陈嬷嬷道:“小姐和陆建章虽不见得有多好,但她对陆家老夫人敬重有加,婆媳之间相处融洽,倒还算亲密。不过老夫人过于悲痛,还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后来她为了小姐还吃斋念佛。一信就是十几年。”

她叹了口气:“人心隔肚皮,哪能看透呢。不过现在好了,陈柳霜死了,咱们也算大仇得报。”

陆晚晚觉得蹊跷,母亲和陆建章的婚事,处处透着古怪。

所有的事情就像一团乱麻,只要理清头绪就清楚明白了——但那个线头在哪里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陆家办丧事,又是一个极好和同僚往来的机会,陆建章遍邀同僚。尤其是国公府,三催四请,就差请轿子来抬。

镇国公本不想去参加这种场合,谢夫人揪着他的耳朵耳提面命,这不是去参加丧宴,而是去给陆晚晚长脸,他不仅得去,还得带上厚礼去。

于是乎,镇国公收拾得干净利落随夫人去陆府。

“琛儿呢?不等他吗?”镇国公问。

谢夫人摆手:“年轻人有他自己的安排,说不定等会儿褚怀和远之要找他一起去。”

“你说褚郁,他年轻的时候成日缠着你,现在他儿子怎么也成日缠着我儿子?”镇国公不喜了。

谢夫人“呸”了他一声,拧了把他的胳膊:“年纪一大把说话还把不住门!”

镇国公痛得龇牙咧嘴,随夫人上了马车。

————

谢怀琛起来时,时间已不算太早。

薄薄春光从窗棂洒进来,映得满地碎芒。

他微微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喊谢染端水来洗漱。

谢染端水进来的时候,嘴角扯着古怪的笑。

他拧了帕子给他:“公子,褚公子和李公子来了。”

热腾腾的帕子往脸上一敷,连日来的疲累祛除了不少。他侧眸盯着谢染,问他:“你笑什么?”

谢染道:“公子,你出去看看褚公子和李公子,他们……有大礼给你。”

“大礼?”谢怀琛纳闷:“是给我打了副象牙的双陆?还是买了京城第一斗鸡?”

谢染憋着笑:“都不是,算了,你自己去看。”

谢怀琛瞧着谢染古怪,一脚蹬了靴子,蹭蹭出了门。

褚怀和李远之当真给他准备了一个大礼。

褚怀见到谢怀琛,忙放下手里的茶盅,热情地朝他挥手:“阿琛,阿琛,你快来。”

李远之直接去拖他的胳膊:“这都日上三竿了,你怎么才起来,我们都等了你好久。”

褚怀附和:“你不在这几天,我们可无聊,你回来了,一定要陪我们好好玩儿。”

“今天不行,陆府办丧事,我得过去一趟。”谢怀琛道:“改天,改天陪你们玩个痛快。”

褚怀和李远之一人吊了他一条胳膊,两人相互使了个眼神。

“阿琛啊,我给你带了些东西。”褚怀将他拖到小几旁,上面摆了二十几幅画轴。

谢怀琛道:“我对画画没有欣赏水平,你让远之给你看。时间不早,我得走了。”

褚怀的手臂铁环一样将他紧紧箍着:“别急啊,几幅画像看得了多长时间?”

他朝李远之挤眉弄眼,李远之会意,忙取了一幅画,缓缓展开。

画上是个女子,娇艳明媚。

褚怀问:“怎么样?”

谢怀琛云里雾里,摸了摸下巴,说:“还行,挺丰腴的。”

“还行,还行!”褚怀激动又欣慰,问:“那你想不想见见她?”

“不见,我跟陆晚晚说好了,过段时间上她家提亲。”谢怀琛拒绝得干净爽快。

褚怀内心戚戚然,心想,哥们儿,你的头上都能跑马了,我不能让她害你呀!

他搜罗了满京城未婚适龄女性的画像,妩媚的有,娇柔的有,他喜欢什么样的都有。

“那咱们看下一幅。”褚怀咬咬牙。

李远之又锲而不舍地拿起另外一幅画像。

一连看了七八个,谢怀琛都摇头。

褚怀急了,他不知道谢怀琛目光这么刁。

谢怀琛觉得这俩人今天古怪得很,两人都言辞闪烁,一脸“老子有话跟你说但是老子就不说”的表情。

他以为褚怀的爹又逼他成亲,拿着画像让他选,故而理解了。

但是时间不早了,他还得去陆府。

谢怀琛充满歉意说:“回头我再帮你选,我真得走了。”

褚怀忙朝李远之使眼色。

李远之冲过来,又死死抱着他另外一条胳膊:“别啊,阿琛,你不是说想要我那副象牙的双陆吗?走,咱们一起去玩。”

褚怀在旁边添柴加火:“是是是,机会难得,还有我的那只斗鸡,你喜欢的话也捉去。”

“没错,没错,咱们白天先上我家打双陆,晚上去褚怀家里玩斗鸡,明天找几个人玩叶子牌,晚上去栖月楼喝酒……”李远之将谢怀琛的行程安排得紧密妥当。

谢怀琛古怪地瞥了眼褚怀,又看了看李远之,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啊,没有。”两人异口同声,回答得干脆笃定。

谢怀琛越发觉得有鬼,他抽出胳膊,说:“那没事我就先走了。”

“阿琛!”褚怀喊他,他憋了这么多天,一直在想怎么告诉谢怀琛陆晚晚的事情。

最后他和李远之一致决定谁也不说,天天陪他玩玩乐乐,吃吃喝喝,再给他另找个长得好看,性子柔软的女子,他自然就将陆晚晚放下了。

“还不说?”谢怀琛站在阳光下,眼睛微微眯起,戏谑地笑问他:“你这大河泛滥的嘴这回还挺能把门的啊。”

褚怀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怜悯,压低声音说:“是陆晚晚,她和宁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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