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退一步说,不能认祖归宗上家谱,能被生父接到国外养着,也连带着严家的人都鸡犬升天了。
这时候的男人已经不需要提心吊胆了,在外面养个情人和私生子也没什么,但当年被情人设计这件事极大地挫伤了他的自尊心,所以他根本没有认下这个孩子的打算,一次性付清孩子的抚养费之后,派人给何家的企业使了点绊子、又隔断了旧情人联系自己的途径,就彻底撒手不管了,厌烦到连这家人的消息都不想听。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因为两人撕破了脸皮,旧情人早已经在生孩子之后就换上了产后抑郁症,这么多年一直没好全过,全凭借着靠孩子回到他身边的念头支撑着,被他这么毫不留情地打击了一通后,精神彻底崩溃,患上了更严重的精神疾病。
女人的精神恶化到了无法自理的程度,对待孩子自然也没有应有的耐心,更因为这个孩子长得和自己生父很像,轻易就能勾起它心中的恨意。
挨饿和挨打都是家常便饭,严深记忆里留下痕迹最深的,还是动不动就会被紧紧锁上的房门。
窄小的房间里没有灯,饿着肚子的小男孩在黑暗中被各种杂乱的碎物绊倒了无数次,磕的浑身青紫后才记住了哪里会绊倒,哪里才是安全的。
何家在知道事情成不了之后就把他母亲都打发了出去,说是让她出去静养,实际上只是赶人的借口罢了,当然更不会管他的死活。
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他十岁,他的处境被国外的父亲知道后,上了年龄的男人对他生出了迟来的父子之情和愧疚之心,强行把他从母亲手里带走,请医生给他做了很久的心理辅导,让他和几个比较出挑的私生子一起回严宅生活。
然而不知道是童年留下的伤痕太深,还是女人的精神异常的基因被遗传了下来,他最终还是被查出患上了无法治愈的躁郁症。
后面的事就没什么好讲的了,无非还是豪门中争权夺利的那些事,他将一众兄弟踩在脚下,成了最终的胜利者。
在国外待了二十几年,他像是忘了自己还有个生母一样,既没有跟包括心理医生在内的任何人提起过,也没私下查过那个女人的消息,甚至连这次回国,也完全没顺手查一下。
却想不到,相隔二十几年再被提起,却是这么突兀的死讯。
严深的视线长久地落在车窗上。
车辆驶过热闹的路段,进入绿树如茵的小路,阳光在夹缝中投下星星点点的碎芒,枝叶的阴影逐渐变得更密集起来,层层叠叠的,像是要将人完全笼罩起来一样。
想起记忆里上一秒还柔声细语、下一秒就会开始歇斯底里的母亲,严深忽然间觉得,虽然那个女人死了,但留下的痕迹却是永远无法磨灭的。
自己不就是她在世界上遗留下的一抹灰暗的影子吗?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他比那个女人要理智和清醒得多,但他一直都知道,那个女人骨子里的偏执和卑鄙一点不落的、都尽数遗传到了他身上。
假如他真的为了苏断着想的话,早就该把人送的远远的,而不是这样靠着对方阅历浅薄不懂得和他在一起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以退为进地结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不动神色地将人困在身边。
……
用手机翻看了一遍助理发来的邮件后,车辆已经停在了别墅门口。
刚进门,一道身影就哒哒哒地跑到了他身边,熟练地撞进他怀里。
惯例的见面吻过后,苏断趴在他胸口上,仰着头,黑眸里亮亮的,被含出几分水色的唇瓣微微张合:“烤了巧克力曲奇,给你留了,三块。”
严深明显对甜食的兴趣不大,但对他亲手做出来的东西执念特别大,假如苏断不给他留的话,眼底就会有些不明显的不愉快,虽然很淡,但落在苏断眼里,却十分明显。
所以每次做了甜食,苏断就会给他留很少一点儿。
严深带着人坐到沙发上,佣人将特意留着的长得像朵花似的巧克力曲奇饼干端到他眼前,严深抬手喂了苏断半块,然后面不改色地将剩下半块送进了自己嘴里。
苏断眨眨眼,含着半块泛着巧克力浓香的酥软饼干,鼓着腮帮子慢慢嚼。
严深却已经快速地把口中的半块咽了下去,评价说:“好吃。”
虽然知道就算他做出是史诗级的黑暗料理严深都会把他夸一遍,但听到爱人的夸奖,苏断还是不能免俗的把眼睛弯成了半月上旬的小月牙。
严深吃完那半块饼干后,并没有再去动盘子里剩下的两块饼干,而是往苏断的方向推了推,说:“来不及吃晚饭了,先吃了垫垫肚子,让阿姨给你带点零食路上吃,和我出门一趟。”
苏断将口中的饼干碎屑咽下,严深适时地又递了一块到他嘴边。
苏断看看嘴旁的饼干,没有急着咬,而是好奇地问:“去哪?”
严深睁着幽深的黑眸,不说话,一直等到他把饼干咬住,才说:“去处理一下我母亲的后事。”
声音平稳且淡薄,像是在说今天晚饭喝茯苓汤一样平常。
苏断含着半块饼干,将眼睛瞪圆了,嘴巴也张得更开。
严深趁机把整块饼干都塞进了他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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