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想了想,他也不知道原荣的心结在什么地方,这个只怕要去问原老兵,他或许知道。
他也急着解决这件事情,就去找了原老兵,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也跟他说了姚老的想法。原老兵沉吟,好久才说:“要说我弟弟最大的心结,那就是我爸妈的牺牲。”
他吐了一口气,“当年我爸妈牺牲的时候,阿荣才五岁,已经有些记事了,他亲眼看到爸妈死在战场上,死在敌人的枪下,很惨。自那之后,阿荣很久都没有从那次事件中回过神来,后来爷爷把他接到了京城,慢慢地,他这才忘掉当年的事情。但是我想,他应该一直都记着这事,这次受伤,可能就是把这个心结提前的爆发出来了。”
明亮想想,也确实有这个可能。原荣在战场上,比其他的新兵更狠更猛也更不怕死,他好像跟敌人有仇似的,每次上战场,都是冲在第一个。这次小分队去执行任务,本来是没有派他去的,是他自己请命,一定要去,这才有了这次的任务。
没想到,一过去,他就被伤了,而且伤得那么重,几乎都救不回命。要不是姚老出手,或许真的就走了他父母的老路,当了烈士了。
“姚老说,只要知道他的心结,或许用这个心结去刺激刺激,能让他快速地走出来,刺激血块快速融化,就能找回记忆。”
“真的?”原老兵眼睛发亮。
他的弟弟伤了,他这个做哥哥的,却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干着急。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真是没用。除了每天雷打不动地去看望自己的弟弟,陪他说说话,他一点解决的办法也没有。
如今听到明亮说,有可能刺激到原荣,让他早点恢复记忆,他怎么能够不喜极而泣。
“好,好,好,”原老兵抹了一把泪,“有办法就好,不管这办法可不可行,我们总要试试,说不定管用呢?”
明亮又说,“姚老还说,那个尼克索或许是刺激他的关键,但是我们上哪去找这个人,这人已经在当时被炸死了。”
“照片!对,照片!”原老兵突然喊,“可有这个人的照片?没有照片,图像也行,找一个会画画的士兵,或去美术馆找会画画的人,画出这个人的画像。”
明亮一听,这个办法可行。没有活人,照片或是图像也行,或许真的能刺激到原荣,让他快点找回自己的记忆。
只要找回了记忆,那么这一切都好办了。
明亮告别了原老兵,就打算着手去办这件事情。原老兵不愿意再干着急,训练也扔在一边了,跟着明亮一起去寻找照片。
苏芝并不知道这些事情,看着原荣每天无忧无虑的样子,有时候觉得,他这样也挺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用再上战场,也不用去想那些烦恼的事情。但是又一想,这样对他又是残忍的,这或许并不是他需要的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方式,没有人能够去帮他选择生活。
“芝芝,你看我这样叠对吗?”原荣手里正在叠纸鹤。
苏芝看着他的动作,很熟练,就好像叠了很久,并不是第一次入手。她能够想象得到,他以前肯定叠过纸鹤,只是他忘记了而已。
叠了一阵,他突然就落寞了,眼里闪过一丝伤心。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很模糊的身影,很温柔,“阿荣,当你叠满一千个纸鹤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回来了。”
他叠着,嘴里却说:“妈妈说,当我叠完一千个纸鹤,她和爸爸就回来了,但是她和爸爸一直没有回来。”
苏芝心里一痛,“你想起来了?”
原荣一怔,又抬起眼睛,眼神中有迷茫:“什么?”
苏芝的心沉了下来,他并没有想起来,他只是无意识的,这些肯定是以前他父母教过他的,但是他父母呢?苏芝并不知道,原荣的父母已经牺牲了,在他五岁那年就牺牲了。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苏芝轻声问他。
原荣顿了好久,折纸鹤的手也他的眼睛似乎有些湿润,之后他朝她露出灿烂的笑容:“没有,我刚才在折纸鹤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一个女人在跟我说话,但我想不起她是谁。”
“你想起你的爸爸妈妈了?”他刚才自言自语的话,并没有逃过苏芝的眼睛,她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了什么。
那段记忆,肯定是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无法忘记的一段记忆,现在他脑袋一片空白,忘了所有的事情,但是一旦有什么东西刺激他,他就有可能想起这些事情来。只不过这些记忆很模糊,他想忘又忘不了的记忆,不敢去细想的记忆。
“爸爸……妈妈……”原荣的脑袋,轰得一声炸开了,很多的记忆碎片,在他脑海里不停地闪着。
他看到了妈妈的笑容,很温柔很暖和,他看到了爸爸的身影,很硬朗,他甚至看到了那一场战斗,很激烈……
这些场景像走马观灯似的,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地闪现,正在在向外面冲击着,想要冲出来。这些碎片很杂乱,很多,咆哮着想要冲击他的脑袋,想要不停地往外冲,但是冲不破那个障碍。
他只觉得这些场景很熟悉,但又很陌生。他想要去用力想起来,但是脑袋又疼,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他越用力想,脑袋就越疼,疼到后来,他喊了出来:“疼!好疼!为什么我想不起来!妈妈……爸爸……战争……牺牲……疼!”
苏芝看着他那痛苦的样子,心底里有一块柔软的东西被触动了,她用力地抱住他:“咱不想了,不想了……”
原荣将脸埋进苏芝的怀里,“芝芝,我想想起来,我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她到底是谁。”眼泪,再也没止住。
他也不想哭的,可是心灵深处,正有一个小男孩蹲在黑暗的角落里,哭着喊妈妈。
他不知道这个小男孩是谁,他的妈妈又是谁,但是他真的好可怜,比他还可怜。他只不过生病了,但是那个小男孩却失去了妈妈,失去了爸爸。
妈妈……
爸爸……
他突然又觉得,那个小男孩就是自己,他就是那个蹲在黑暗的角落里哭泣的小男孩。
这一哭,就像风中颤抖的小树叶似的,让苏芝的内心撞击很大。
她抱着他,安慰着他,“咱不想了,记忆可以慢慢恢复,咱不想了……”
这一天,医生再次对他进行了会诊,再一次发现他脑袋里的血块又小了。被什么刺激的,苏芝已经告诉了医生,医生觉得,应该要往这个方向去发展。虽然现在想起一些东西的时候,脑袋很疼,但是长痛不如短痛,只有想起来了,这个伤疤才能真正揭开,他才能真正恢复记忆。
苏芝沉默了好久,这才说:“那行,到时候我会配合你们的治疗。”
只要能让原荣早点好起来,她愿意配合。他是属于战场的,而不是那个胆小的,单纯的心智只有七八岁的那个小男孩。
他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战斗英雄。
明亮和原老兵在积极地寻找画像和照片,苏芝也在积极地配合着心理医生和精神科医生的治疗,帮着原荣恢复着记忆。哪怕效果不大,但是他们都在努力,他一定能够恢复起来。
苏芝一次又一次地握着他的手,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我把好运给你,你快点想起来,快点恢复记忆,好早点上战场。
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她也朝着他微笑,只希望自己的微笑能够帮他治愈。
“芝芝,你的笑容真好看,让我很舒服,我喜欢看到你的笑容。”每次原荣都这么说。
时间过得很快,这一天原荣从昏迷中苏醒已经过去十天了,他身上的伤已经开始结疤,该拆去他身上的纱布了。
这次,过来帮他折纱布的,是苏芝的大是师兄何主任。
“原同志,我们开始拆纱布,害怕吗?”何主任轻声地问他。
原荣摇头:“我不害怕,每天这样包着很难看,我想让芝芝看到我漂亮的一面。”
“那好,我们现在就开始。”
苏芝并没有在病房里,因为原荣不让她看着他拆纱布,他要给她看他最完美的一面。
明亮和原老兵也从部队里赶了回来,看到站在外面的苏芝,“芝芝,你怎么站在外面?”
“荣荣不让我进去。”苏芝也有所无奈。“哥,你们找到照片或是图像了吗?”
“照片没有找到,我们按那些参加任务的战士们所描述的,描了一张尼克索的图像。”
图像被打开,这是一个很普通的M国士兵,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那一双眼睛凶狠得像狼的眼睛。
苏芝叹道:“只希望,荣荣能够想起一切,他不应该属于这里,他天生就是属于战场的。”
正说着,里面传来了原荣的声音,他们走了进去。
这一走进去,看到那个拆了纱布露出干净面孔的原荣时,苏芝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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