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快马加鞭的通知了尚在避暑行宫的皇帝。
“皇上!内臣大人薨(hong)了!”来人大喘着粗气, 一进来就单膝跪地,大声道。
皇帝在跟纯妃用晚膳,纯妃撒娇让皇帝给自己剥虾,皇帝好脾气的应了, 正拿了一只虾在剥,闻言只是暂停了一下手里的动作,片刻就继续了。
底下的人见到皇帝无甚反应,不禁心里暗叹一声帝王无情, 内臣大人一路陪着皇帝打天下的事迹人尽皆知,说句难听的,要是内臣大人有意,这天下都不知道现在是谁来坐呢!
萧韶一言不发的剥完了手里的虾,递给纯妃的时候漫不经心的开口道:“这点小事有什么好说的, 夏朗又发脾气轰了谁走?远远的打发了再换新人就好了。”
宫人这下冷汗大冒,不是“轰”是“薨”啊!内臣大人他……他是……去了!
皇上这是听错了啊!
他一横心, 想着皇帝也是平民上来的, 大着胆子用了他们普通老百姓用的词:“皇上, 内臣大人不是生气了……是……死了。”
将要碰触到纯妃指尖的虾一声落地。
萧韶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你说什么?夏朗怎么了?”
宫人心一横, 觉得自己死期已到,索性大着胆子到:“皇上!内臣大人薨了!殆了!死了!今天内臣大人昏迷三天好不容易醒来, 还传了午膳, 结果晚上……晚上就……”
“他什么时候昏迷了?我怎么不知道?”皇帝的眉深深的锁着, 仿佛听到了一个完全不知道的事情, 让他不敢置信。
宫人心想您五天前跟纯妃来避暑了, 自然不知道皇后大人昏迷了,宫人都看着您对内臣大人爱理不理的,自然不会用这种小事打扰您,但是话肯定是不敢这么说的:“内臣大人是三天前昏迷的,说是……忧思过重。”
“忧思过重?他有什么好忧思过重的?他都是天下最尊贵的人了,我倒想回去问问他还有什么……”最后的字没有说出口,从宫人流露出的瑟缩神色,萧韶也知道了他漏了什么。
内臣大人薨了,夏朗死了,他再也问不了他有什么想要的了。
犹记少时,他似乎也问过夏朗这个问题:“阿朗,你有什么想要的?”
夏朗在给自己补衣服,那时候条件差,他们点不起油灯,夏朗带来的值钱东西都换了军饷,却只能亲自给他缝缝补补,他正在借着月光给自己补衣服:“我啊,想让这个衣服自己好起来,累死我了。”他撇撇嘴,手下却没有一丝停顿。
金尊玉贵的夏家公子,以前晚上照明用的都是拳头大的夜明珠,而如今却龟缩在茅草房里给他补衣服。
他心疼,但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道:“我以后会把你失去的,一点一点的补回来给你。”
阿朗只是笑笑道:“不需要,我只希望你啊,一生不负我就好了,哪怕我们只是平平淡淡做一对普通人。”
看着阿朗的侧脸,他当时就暗暗发誓,这辈子都不能负了这个陪他患难与共的人。
我啊,只希望你一生不负我。
阿朗的音容相貌还在耳畔,但是却再也回不来了。
萧韶怔住,脑海里的记忆开始变的模模糊糊。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是他成了将军,每天越来越好的生活让他再也忘了穿那些被补过的破衣服?
是他打算造反,每天刀尖舔血的日子让他忘了和阿朗花前月下相视而笑的日子?
还是他登基为帝,身边却不再只有阿朗一人,他默许群臣对阿朗施压,让阿朗松口让纯妃入宫的时候?
他当时看着阿朗亲手为他写着诏书,那个时候他是这么说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阿朗,我身为帝王至尊,不能没有后代,太子也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母亲,委屈你了。”
那时阿朗是什么表情,他怎么记不得了?
萧韶一时间只觉得头剧痛,很多事情,他都想不起来了。
他什么时候,背弃了他的承诺?
他什么时候,负了他的阿朗?
他什么时候,把他的阿朗弄丢了?
纯妃看到萧韶的脸色难看至极,眼睛却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没有半分心疼,而是心下痛快夏朗这个病秧子终于死了,面上却楚楚可怜的道:“皇上……是不是要回去看……内臣大人?臣妾这就去准备马车!”
被纯妃的声音拉回现实,萧韶才发现自己还在避暑行宫,旁边陪着他的人不是他的阿朗,而是纯妃。
他低声吩咐道。
“备马,朕要回宫!”
“皇上——”皇上竟然马车都不要了,想直接纵马回去!
纯妃惊讶的叫到,而萧韶却置若罔闻,如风卷残云般夺门而出。
看着萧韶离去,纯妃垂下眼眸,掩饰住了自己心中的快意。
聪明的女人从来不会在这个时候阻拦皇帝。
皇帝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罢了,毕竟那人在他在身边二十年,养条狗都养出感情来了,何况那贱人生了一副矜贵无双的模样,连她都要甘拜下风,不仅如此,那人还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呵,多矜贵有什么用?还不是和她一样?匍匐在男人身下?
一介男人,也不嫌丢人显眼!
男人在前朝的那些事她不懂,但是她知道,既然那人到了后宅,那就要和她斗!
现在看来,是她赢了。
皇上面上表现的悲痛不已,但是有多在乎,那可未必。
若是真的悲痛不已,怎么会对那人的病置之不理,还陪她出来避暑?
若是真的在乎,那怎么又会有她入宫一事?
就让皇帝难过这几天,之后的好日子就是她的了!她哥哥是礼部尚书,儿子是太子,她自己是皇上第一宠妃,说不定还是未来的皇后,还有什么是他要不到的!
那个贱人陪皇帝打了天下,她让他享了三年福,现在到了他该让位了的时候了,她还没有动手,那人就自觉了,亏他识相!
萧韶现在所在的避暑行宫里京城不远,但是还是有一段路,马车要行两天,即使是纵马也要一天的时间,但是萧韶却硬生生的在第二天破晓的时候就到了京城。
他马背上夺得天下,这点倒是不在话下,只是几年养尊处优缺少锻炼,不由得有点灰头土脸,他跑到宫墙下面,扣门。
守门的宫人还睡眼惺忪,见到有人要进,不由的大声道:“哪来的东西,不知道宫门卯时才开吗!现在打扰爷爷清净!”
萧韶把一块牌子扔到他身上:“看清楚朕是谁!”
守门人看到萧韶的腰牌,吓得腿都软了,连忙开了门。
皇帝不是在避暑行宫吗!哪怕知道了消息,哪有这么快就能赶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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