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陈玖环顾了一圈,发现四下无人,就打算趁机上手占一占卿玉的便宜。
却没有想到他的手还没有来得及碰到卿玉如瓷一般的肌肤,门口送水的小厮却刚好低着头端着盘子走了进来,盘子里面放着几个点心。
这小厮生得高大,即使是含胸驼背,陈玖也能看得出来他和自己几乎差不多高,甚至要比他高一些,看着自己的如意算盘被人打断,陈玖的表情也难看了起来:“哪里来的?进屋不知道通报一声吗?”
说着就伸手拿起桌子上的一块砚台丢了过去。
陈玖虽然平时和卿玉嬉皮笑脸,看上去没有任何的太子架子,大事不代表他真的就像表面上那样的好脾气,他可以对卿玉忍气吞声,但是不代表他需要对一介下人和颜悦色,更不要提那人居然还打破了他的好事。
没想到那小厮倒是躲也不躲,任凭那砚台朝着他砸过去,乌沉木质地的砚台落地直接砸出了一个小坑,更不要提被它砸到的那小厮的额角,鲜血立刻就冒了出来。
但是那小厮却依旧一动不动的站着,盘里的桂花糕还依旧整整齐齐的放着,他额头上的鲜血溅在了盘子的周围,显得有些可怖。
他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卿玉的半个身子都被陈玖挡在了后面,两个人在书桌后面,小厮看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动作,但是他能看清楚两个人的姿势看起来非常的亲密无间,陈玖的手自然的搂在卿玉的肩膀上,而卿玉没有拒绝。
小厮的眸光暗了暗,只是他低着头,所以没有人发觉。
他依旧把手中的盘子端的平平的,低头站在离着陈玖和卿玉三米远的地方,有些黝黑的皮肤
但是陈玖却没有因此解气,更加恶声恶气的说:“哪里来的奴才?卿玉家居然能允许你这样的榆木东西进他的书房!”
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坐在椅子上的卿玉却突然轻轻的扣了扣椅子,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却让陈玖马上就噤了声。
跟卿玉相处下来那么久,陈玖已经逐渐摸清楚了卿玉的性格,看上去不好说话,其实包容度很高,死皮赖脸的玩笑他也不是第一次跟卿玉开了,卿玉每次都只是淡淡,说不上多生气,但是他却第一次见到卿玉这样的反应。
卿玉的黑眸没有表情地瞧着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殿下,我尊重您,也请您尊重我的人。”
陈玖一时语塞,他没有想到过,一介小厮,竟然会让卿玉对他的态度一下子变化那么大。
心中突然有些后悔,但是陈玖面上却还是软不下来那口气,两个人僵持了一会,陈玖色厉内荏,倒是卿玉一直那样毫无波澜的看着他,如月般冷凝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动。
最后还是陈玖败下阵来,他扭头对着那小厮哼了一声,就转身告辞。
卿玉目送他远去,目光无悲无喜,萧韶在旁边静静的立着,却也不敢出声,只能低垂着目光,借着余光观察着卿玉的情绪。
许久,卿玉才收回目光,看向书桌,书桌上还零落的散乱着陈玖刚刚学习用的书本和纸张,他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开始动手收整起来。
萧韶想上去帮忙,但是却被卿玉阻止了:“你把这砚台送到东宫。”
他指了指身后架子上的砚台。
萧韶有些惊讶,因为他记得,这砚台是卿玉非常喜欢的,陈玖向他要了好多次,卿玉都没有松口,没想到这次居然要主动给出去?
“公子……”萧韶内疚地瞧着她时,正想向卿玉卿玉请罪的时候,卿玉发声了。
“这跟你没关系。”卿玉抬起头,看向面前比他高了半个头的小厮:“做好你分内的事情就行,今天挑衅太子之事你也有错,自己回去好好反省,没有第二次。”
萧韶心里一紧。
刚刚陈玖发难他本来应该退让,但是却故意反其道而行激起陈玖的怒气,他本来以为公子没有发现,或者说没有看出来,但是他这些顽劣的小动作怎么可能骗得过冰雪聪明的公子呢?
萧韶有一种自己内心的想法都被看穿的感觉,但是日后能成为帝皇的人定然不是普通人,他一咬牙:“小的斗胆一问。”
卿玉闻言,扬了扬好看的眉,道:“恩?”
“公子真的讨厌……太子殿下吗?”
卿玉闻言一怔,抬头。
黑黑的眸子看向萧韶,许久,却笑了:“萧韶,这不是你应该问的事情。”
萧韶当然知道,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是完全逾矩的,但是他很不甘心,非常的不甘心。
心中那团黑色的火焰已经灼烧痛了他的心脏,他却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否则可能连在公子身边的机会都要失去。
为什么!凭什么!就是因为出身的不同,那个吊儿郎当的混球就可以一直呆在公子身边!可以一直缠着公子!可以让公子对着他笑!可以对公子说……我喜欢你。
他一咬牙,一下子跪在了卿玉面前:“请公子责罚。”
“没有必要,”卿玉说:“萧韶,我把你挑出来,只是看中了你的胆识和气魄,你并非池中物,我有意让你当我的左右手。”
萧韶猛地一下抬起头,公子在说什么!?
“殿下,小的是奴籍……”
“萧韶,你不在意这种东西。”卿玉说话的时候总是喜欢直视别人的眼睛,萧韶在这样的目光中觉得自己无所适从,好像自己内心所有的想法都已经被看穿了。
“这世上何为君?何为臣?何为人上人?”卿玉在萧韶震惊的目光中吐出可以说是惊世骇俗的话:“不过都是能者而居之罢了。”
萧韶觉得,这才是他第一次真的意识到卿玉根本不像是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他熟读四书五经,但是却惘顾三纲五常,表面上的冷淡和温和其实都是他的保护色,仙人般的皮相下是比谁还要疯狂的念头。
“可是……”萧韶知道自己不应该说话,但是心中疯狂涌动的念头让他脱口而出:“那太子殿下……凭……凭什么?他对您……”
陈玖对卿玉的心思,天下皆知,世人皆道卿玉公子可怜,没有办法拒绝太子殿下,但是只有萧韶知道,如果卿玉愿意,他有的是办法能让陈玖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
“太子殿下?”卿玉面色如常,甚至还淡淡笑了,“殿下很好。”
萧韶心里猛地一震。
“但是太子殿下想让你做后……”
“又如何?”卿玉唇角竟挂了春风一般温软的笑意,萧韶有些看痴了:“他要是真的有那个本事,我等着他。”
“萧韶,只要你站在足够高的地方,没有人能对你置喙。”
十八岁的萧韶,曾经觉得自己的心上人是那样的遥不可攀,仿佛能见到卿玉就能心满意足了。可是在卿玉说了那样的话之后,心中却渐渐燃起了别的念头。
他发现,卿玉居然是喜欢陈玖的,或者说,他没有拒绝。。
于是他努力的扮成陈玖的样子,陈玖天真烂漫,那么他也是,陈玖会偶尔不顾卿玉的眼色去做一些得寸进尺的事情,萧韶在尝试了几次之后终于把握好了度,卿玉冰雪聪明,陈玖骨子里是正的,让卿玉对陈玖失望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是让陈玖误会卿玉不喜欢他却简单的多。
萧韶步步为营,终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卿玉看的没有错,他并非池中物。
他曾经发誓,如果能得到卿玉,定要好好爱他珍他一辈子。
但是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二十二岁的萧韶,醒来的时候看着自己年少时候不可玷污的神祗就坐在他的身边,手里拿着一卷书,纯白的长衫勾勒着腰身的曲线,脖子上却有些鲜明的痕迹看得人挪不开眼。
萧韶突然不受控制的想,如果当初胜利的人是陈玖,现在在床上的人会不会就是陈玖?
卿玉究竟是喜欢他,还是喜欢那个最强者?
念头一旦起来,就再也无法打消。
“卿玉,你可曾喜欢过别人?比如废太子?”有一天,他终于不受控制的问了出来。
萧韶故意咬住了废太子那三个字,其中的恨的意味,只有他自己才懂。
卿玉弹琴的手指一顿,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皇上,逝者已斯。”
萧韶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陈玖虽然对外号称早就在兵变中身亡,但是他和卿玉都知道,其实是没有找到陈玖的尸身的,陈玖没有死的概率非常的高。
卿玉似乎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他抬手再次抚琴,只可惜再美妙的乐曲也无法平息萧韶现在体内激荡的血液。
一曲终了,卿玉终于抬头看着还站在原地的萧韶,一句话便彻底化解了他的不安。
“我现在喜欢的是你。”
萧韶再忍不住,越过古琴吻上卿玉的嘴唇,舌尖发狠的攻城略地,想证明着什么。
卿玉也放松的任凭萧韶动作,甚至还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拥着面前的人,萧韶告诉自己,不要问了,现在就很好。
只要卿玉可以一直在他身边,一辈子,他可以什么都不问。
可是那念头像是一把猝了毒的尖刀,在萧韶每一个惊醒的夜里狠狠刺穿他的心脏。
卿玉在他身边睡着,他睡觉的姿势很规矩,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胸口,萧韶不想吵醒他,只好只身下了床。
他表面上说释怀,但是私下却在找陈玖的行踪,陈玖不死,萧韶一辈子也不得安宁。
但是他的搜查力量却被另一股力量阻止了,萧韶知道,那只可能是卿玉。
卿玉为什么不让他去杀陈玖?萧韶的心如堕冰窖,指尖冰凉。
午夜梦回的另外一种可能性折磨着萧韶寝食难安,他发了疯似的架空了卿玉,阻止卿玉掌权,卿玉很配合的放了一切权利,却始终的在追查陈玖的博弈上丝毫不松。
萧韶喝的酩酊大醉,醒来的时候有个女子躺在他的身边,然后就有了萧怀予。
萧怀予出生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恭喜他,只有抱着萧怀予的他的手在微微颤抖,萧韶知道,自己是真的回不去了。
卿玉从此不再同意他留宿,但是奇怪的是,卿玉对萧怀予的态度却并不差,悉心教导,爱若亲子,萧韶放任了这一点,他把萧怀予当成自己的□□,能待在卿玉身边,就是好的。
他和卿玉形同陌路,到那时从来没有想过,卿玉会离开他。
他纵马一天一夜未合眼,回到宫殿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冲他的大火,他只觉得膝盖一软,差点就要跪在地上,只得以手撑地。
手指和石砖摩擦的痛感告诉他一切都不是幻觉,萧韶全身都在发抖,汗水湿透了衣料,一滴滴的滴落在地上。
之前的种种猜测怀疑和不甘到现在都变成了后悔,萧韶根本无法想象卿玉离开他的日子,想到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卿玉,他忽然觉得是那么可怕。
那人珍他,护他,教他,爱他,然后他走了。
没有人敢靠近现在的帝皇,但是只有一个人敢。
萧怀予不顾宫人的阻拦冲上来,指着他的鼻子道:“如果父亲不喜欢你,他早就可以离开这里了!都是你!一切都是你的错!”
都是你的错!
萧韶看着面前跟他有七八分像的少年,少年眼中的恨意是那么的明显,他却无话可说,太过强烈的心悸带来的是几乎要呕吐的翻滚,悲恸卡在他的喉咙里,让他只能沉默的听着萧怀予的喝骂。
其他的宫人头低的紧紧的,装作没有看到这皇室父子反目的这一幕。
“要不是父亲……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当苦力呢!”萧怀予年龄不大,但是从小在军营里长大,对于卿玉的贡献和当年的旧事了若指掌,但是只有他敢对着新朝的帝王说着这个全天下人都知道的秘密。
萧韶何尝不知道?
他的疑虑不过都是无中生有,如果卿玉真的喜欢陈玖,那么现在在这里的人就不应该是他,而是陈玖了。
至于为什么保陈玖,卿玉甚至在更早之前就给过他答案,只是萧韶闭目塞听,装作不知道罢了。
“如今我是家里的罪人,”在亲手抄了自己的家之后,卿玉在外面站了一整晚,回来的时候对萧韶说:“父亲临死前最后一件事,是把我从族谱里除名了。”
夏家从古至今无一不是忠臣,却偏偏除了一个卿玉。
萧韶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连出声安慰卿玉的资格都没有,最后只能憋出一句:“……我会待你好的。”
卿玉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甚至还带着些温柔。
后来他只记得卿玉那温柔的一笑,却偏偏忘了,他身上流淌着的,是夏家的血。
陈玖是他最后能做到的事情,卿玉为他牺牲了九十九步,可他连最后一步都不肯退让。
于是只能,玉石俱焚。
玉佩落地,粉碎,萧韶想抓住那根红绳,却发现自己手指无力的连握紧手指的动作都在颤抖。
那个人是那么的狠、狠到将自己变成那比玉石碎片还要粉碎的骨灰,融入这大片废墟焦土,让他无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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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这么晚才更新
外婆住了两个月的院还是走了……
方凡程博更新在隔壁《一个主播的自我修养》,不会入v,算是给大家的补偿了,喜欢的可以看看,这篇番外会不定期慢慢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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