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
三楼拐角处,女仆看着地上破裂的药碗,跳着脚高声叫嚷:“少夫人,你要是不能侍候好少帅,就别在这里碍事行不行?”
白亦筠怯怯解释:“你忽然冲了出来,我,我没看到……”
女仆打断她,声音尖锐高亢:“你这意思,是我害你打碎了少帅的药不成?”
“不,不是。”白亦筠受到惊吓,身体抖了抖,向后避开,垂着头,声音越来越低,连解释都不敢了。
女仆见状有些得意,用鞋子点了点地上的药碗:“既然知道是你的错,还傻站着干什么?快点收拾。别以为你嫁到元帅府来就是大人物了,也就是少帅还没醒,要是醒了,一定第一个把你休回家……”
白亦筠愣住,抬起头,用错愕的眼神看着女仆。
女仆不屑:“看什么看?我说两句实话都不行了。”
“我……”白亦筠脸色煞白,几次要开口发火都鼓不起勇气,在女仆愈加嚣张的气势下,求救地将目光投向床的方向。
那是她新婚丈夫所在的方向,对方在半年前因为受到刺杀昏迷,并不能为她撑腰,可是她在元帅府独身一人,只有他能倚靠……
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有看见昏睡的青年,反而对上一双墨色黑眸。
白亦筠震惊:“少帅?”
她的丈夫谢黎,在昏迷半年之久后,醒了?
……
曲州城里,谢大帅看似说一不二,其实不然。
因为他常年在外征战,一年能有二十天在家就不错,曲州城真正的实权主人还是他的独子——谢少帅,谢黎。
谢黎少年时留学国外,接受新式教育,说得一口的流利德语,又风度翩翩,充满绅士风度,文韬武略俱佳,是曲州城少女们的梦中情人。
谢大帅在外面带着兵马打天下,他在后面巩固胜果,输送粮草,运筹帷幄指点江山,多次帮助谢大帅啃下硬骨头,叫谢大帅这个老子都忍不住佩服,放心地将曲州城交给了他打理。
半年前,谢大帅出征,打下附近的一座城池,对方余孽心有不甘,得知都是谢黎出的计策,偷渡到曲州城里,趁着谢黎出门参与酒会时,在酒会上偷袭了他。
谢黎没有防备,中枪受伤,多亏了也在现场的白亦筠掩护,才侥幸逃脱没有出大事。
后来余孽被围,自杀而死,谢黎被送往医院诊治,却因为耽误了时间,失血过多陷入昏迷,在医院躺了十多天不见清醒。
谢夫人担心儿子,天天陪在医院里不说,还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冲喜”一说,合了八字,看白亦筠旺夫,做主让昏迷的儿子提前迎娶白亦筠。
是的,谢家和白家曾定下过娃娃亲,白亦筠是谢黎的未婚妻,这桩亲事理所当然,只不过,后来谢家崛起,白家落魄,这桩婚姻几乎名存实亡,连带着谢黎和白亦筠都不知道彼此自己的关系。
现在谢夫人回心转意,忽然又有了联婚的可能……
白家人听到这个消息,喜不自胜,家中的大半身家都给了女儿做嫁妆,迫不及待将白亦筠嫁入元帅府。
然后时间一晃而过,如今,距离白亦筠嫁入元帅府已经有四个月。
谢黎一直没有清醒,谢夫人一边怀疑冲喜的说法,一边懊恼自己冲动给儿子娶妻,对白亦筠不免有些膈应疏远起来,没有了刚开始的热情。
白亦筠在元帅府里的地位就此一落千丈,下人们见风使舵,使劲地踩白亦筠。
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下人还能不知道吗?少帅早就有了喜欢的人,只是瞒着夫人,一旦醒来,肯定是要和现在这个少夫人离婚的。
因为这个原因,白亦筠在元帅府里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又不好回家诉苦,每天照顾昏迷的谢黎,不免叨叨了几句,打从心里,将谢黎认作了倚靠。
谢黎长得好看,眉宇深刻隽秀,墨眸幽黑有神,鼻梁高挺,加上年纪轻轻就成了一城之主,养出来通身的气派威严,让他看起来十分可靠。白亦筠还没嫁给他时,在某次巧合下见过他,对他一见钟情,嫁给他后,朝夕相处,心里的爱意更上一层楼。
现在,谢黎醒了……
白亦筠惊喜地跳了起来,没搭理女仆,快步走到谢黎床前,露出了如昙花般清雅的恬静笑容:“你醒了。”
谢黎嗯了一声,穿着墨色的丝绸睡衣,领口露出一小片锁骨,脸色有着常年不见阳光而造成的苍白,脑袋放在枕头上,目不转睛地打量白亦筠。
白亦筠愣住,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害羞,白皙的脸颊微红,低下头避开。
“少,少帅,您醒了?”
另一边,女仆从震惊中回过神,担心谢黎被这新上任的少夫人蛊惑,连忙进来要装模作样的关心,还要挤开白亦筠服侍谢黎。
白亦筠没有防备,向后倒去,撞在衣帽架上,痛得发出低呼。
谢黎眉心一跳,眼神如同利剑般刺向女仆,吐出一个字:“滚!”声音虽弱,却掷地有声,充满了戾气。
女仆脸色变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少帅,愣在原地不动,还想求饶。
谢黎不耐,提高了一点声音,语气更加冷漠:“要我再说第二遍?”
女仆膝盖一软,险些跪在地上求饶,又了解少帅的性格,知道他最厌烦吵吵不休的人,不敢再求情,弓着腰扶着膝盖,一脸仓惶地退出去。
白亦筠见状愣住,茫然地看着青年,不知道该不该一起退出去。
谢黎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微哑的声音道:“去叫医生。”
白亦筠恍然大悟:“医生,好,我马上去叫。”然后急冲冲出去,生怕晚了一刻耽误谢黎。
房间里安静下来,床上的青年松了口气,手指微动,喉咙间多出几口灵泉,平缓地咽入口中。
等到灵泉下肚,他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掀开被子下床,去房间配套的浴室里冲了个凉。
冲完之后,本该换一身睡衣,可是他昏迷了半年,负责他换洗衣服的女仆早忘了在浴室里准备干净衣服,导致浴室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谢黎挑眉,看了眼空荡荡的浴室,随手拿起刚刚脱下的脏衣服。
这衣服其实并不脏,谢黎是个病人,不出汗不运动,衣服整洁如新,加上白亦筠十分细心地照顾他,一天要给他换一次衣服,就算继续穿这一身也无妨。
穿好衣服,他走出浴室,在床边坐下,打量着有些陌生的房间。
这半年来,一直都是白亦筠在照顾他,房间里到处充满了她的气息,门口的绣面屏风,床头柜上的刺绣香包,窗台上盛开的栀子花……
正在打量,门外传来脚步声。
谢黎收回视线,望向门口,看见白亦筠小跑着领医生进来,脑门有些细汗,看起来一副狼狈又可怜的样子,不禁勾起了唇。
……
“少帅没有大碍了,只是还有些地方要注意……”
医生收起听诊器,一边起身一边絮叨,白亦筠紧张地亦步亦趋,听着医生的话,恨不得手上有根笔,能把他的话全部记下来。
几分钟后,白亦筠送走医生,回到谢黎床边。
“你,你可能不知道我。”她的声音细弱,“你中枪那天,我们在酒会上见过,后来你昏迷了,谢夫人做主……”
害怕像女仆说的那样,谢黎一醒来就和她离婚,白亦筠说了几句就回过神不敢再说,声音越来越低,让人听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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