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安公主这次是非要把人接走不可, 竟亲自登了门,慕容骏的脸更黑了,他虽能把公主府其他人都撵了,却不能真把仪安公主本人赶走。
慕容骏蹙眉道:“皇姐确实就要入宫?”
仪安微笑颔首:“是啊, 阿骏, 既然带出来了,总要有送回去的一天。”
太子心里明白仪安说的是实话, 身体动了动, 却有些僵直,江禾都能看出太子周围黑云密布,十分替主子担心, 太子最终还是将道让了出来。
太子看向江禾,江禾麻溜地退下做准备去了。
齐钰此前得过太子的交代, 知道自己早晚要跟着公主回宫, 待见到仪安公主亲自来接, 齐钰没有任何异议, 因他没什么行李, 也不必特意收拾, 整理了一下衣着之后便跟在公主身边。
江禾抱着一个大得吓人的包袱, 并一只硕大的食盒, 笑吟吟地候着他。
齐钰:???
齐钰面露不解, 江禾道:“这都是您在太子府用得惯的一些东西,奴才全都查看过,没有印记, 也不逾制,可以放心拿回宫里。食盒里则是您常用的点心,都不必您亲自拿着,会随您一起送过去。”
江禾怕他不放心,将包袱敞开,齐钰粗略看了一遍,都是些细软,他带过的发簪步摇,几件衣裳,连蒙过脸的帕子都没落下,还有一件兔毛锦缎斗篷。
食盒里则是热气腾腾的桂花糖蒸栗粉糕,他新近的最爱豆腐皮小包子,还有另几碟爽口小菜。
没想包吃包住还能拿走,齐钰心里暖暖的,道:“多谢江公公了。”
江禾微笑行礼。
齐钰拿出一只鸦青色绣绿竹的锦囊,倒不是他自己所绣,他根本没这项技能,而是令内侍为他寻来的,里面塞了一封给太子的信,全是他在闲暇时攒下的“预知”。
有些剧情发生的时间会改变,重要剧情要想平安度过必须得要沉得住气,太子如今应已完全信任他,他与太子之间传递消息也容易多了,确定要发生前提醒应当来得及。齐钰便叮嘱了一些小事,又挑了一些对太子不忠、日后会反水的人,太子极恨背叛,他求太子详查之后再定夺。
太子本人不见踪影,齐钰猜测大约是太子很忙的缘故,承恩公入狱,前来找太子说情的有很多,尤其是陈家,太子也要费心周旋,他都觉得太子这些日子清减了不少。
齐钰道:“江公公,你让殿下多注意身体,凡事都想开些,有什么不寻常一定给我传个信,我就在毓秀宫,哪都不会去的。”
江禾都一一记了下来。
齐钰把锦囊托付给江禾,江禾揣好了锦囊,亲自抱着包袱,提着食匣,一路将人送到了仪安公主停在府外的车轿前。
齐钰这回扮做了再普通不过的宫人,就跟着公主的轿子,一点不打眼。站定不久,仪安公主也与太子道完别出来了,看见齐钰,微微一点头。
侍女们扶着公主上轿后,江禾又替太子交代了几句,齐钰便随着轿子走了。
江禾目送公主车轿离开之后,转身利索地奔回太子府,慕容骏已换了一袭利落的玄衣,束了墨色发冠,在闻道斋等着他了。
“走了?”寒潭似的眸子瞥过来。
江禾点了点头,主动从怀里掏出那只鸦青色锦囊,呈给太子。
江禾虽未明说锦囊是谁所赠,但是太子心里定是清楚的。
太子指尖抚过锦囊,顿了顿,道:“可有说什么?”
江禾笑道:“要主子当心身体,有事定要找他,要主子凡事看开些……”
江禾学起齐钰的样子,颇为传神,直念叨了一大堆,太子未说什么,但他知道太子定是想听的。
江禾念叨完,太子眸子里已多了些暖意,道:“孤都记下了,你也随孤启程。”
江禾点头,与太子一同出了闻道斋,有内侍已备好马等着了。
主仆二人一起上马扬鞭,从太子府后门奔出去,仪安公主的车轿行得慢,紧赶着些,不出一刻钟定能追上。
他二人衣着皆不显眼,谁能想到太子会亲自骑马跟在仪安公主车轿后边?
慕容骏很快便瞥见了跟着公主轿后的那抹身影。
他刻意放缓马速,不让前头公主的人觉察。
是他将人带出宫的,至少也让他平安送到公主府。
因慕容骏与仪安公主关系亲厚,两人的府邸离得不算远,过了两条街便是了。
仪安带着齐钰入了公主府,那厢太子骑着马亦停下了。
江禾以为主子送完了人定要回府,谁知慕容骏竟下了马,道:“进去看看。”
江禾:“……”
江禾下意识要劝,却不知该从何劝起,太子已将认出他的门房喝止住了。
慕容骏对公主府轻车熟路,公主府下人对太子很熟悉了,太子勒令他们不必通报,下人们吃惊归吃惊,到底还是遵从了太子之令,一时并未惊动仪安公主。
仪安已命人将齐钰的东西都归置好,送入客房,自己领着齐钰在小花园里喝茶,承恩公的案子未结,陈鸢最近就在公主府住着,被仪安拉出来凑个热闹。
之前碍于齐钰男妃的身份,仪安不便与他太过亲近,突然发现齐贵人装成了女子,仪安宛若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变得很想与齐贵人交流。
谁让人家这会儿是个“姑娘”呢。
因陈鸢一直不知齐钰真实身份,仪安也闭口不提,只唤玉如,三个人犹如闺中密友,轻声交谈着。
齐钰心里总有种被我救的女配成为我闺蜜的错觉。
仪安公主这架势并不像着急要入宫的,齐钰与公主有过几面之缘,略问了一句,仪安理直气壮:“明日午后才走,先带你过来逛一逛。你好容易出来一趟,却被太子捂得好好的,不如此本宫怎能抢到人?”
仪安公主心境较在宫中初遇时已平和轻松许多,言语间竟有些耍赖之意,齐钰哭笑不得,太子殿下这明显是被公主坑了啊。
仪安屏退了其余下人,只留下心腹紫依近前伺候,紫依感激齐钰,亲自为齐钰倒茶。这茶齐钰以前从未见过,喝前碗底事先放入一朵干花,待倒去煮沸了的山泉水之后,浸在水中的干花便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缓缓浮上来,一层一层接连绽放,最后茶碗中是一整朵盛开的花,鲜艳美丽,茶水清冽,隐隐能品出花的香味。
陈鸢懂茶,抿了一口,赞叹不绝,齐钰目不转睛注视着茶碗,不停感慨古人巧妙的心思,这盏茶如此雅致,他都舍不得喝了。
关系好的贵族小姐们聚在一起,通常聊得多是衣裳首饰、如意郎君。仪安公主与陈鸢都属于婚事不顺,伤心事不提也罢,不约而同只聊了聊头上戴的身上穿的,齐钰穿女装已是家常便饭,居然在旁听得津津有味,公主小姐们的眼光,与男子是完全不一样的,齐钰学到了不少穿衣打扮的小窍门,乐在其中,没有半点抗拒。
轮到他时,齐钰想了想,将发髻上新簪的一支海棠花簪取了下来,与另外两位一起赏玩。
这原是一套名为“花神”的银制发簪中的一支,一共十二支,分别以一年十二个月,每个月盛开的一种花命名,发簪也打造成了花的样子,缀以相配的玉石,栩栩如生。在皇家,银制品不算名贵,难得是这一整套十二支,支支精美,颇具匠心,其中尤属这银丝海棠最为逼真,惟妙惟肖,够齐钰好好显摆一顿了。
仪安公主一见他这花簪,便掩唇轻笑,道出了一件稀罕事。
“这簪子原是……原是本宫曾见过的,就出自皇城最好的银楼珍宝阁,才出来没多久本宫便相中了,原想唤人买回来,珍宝阁老板却告诉本宫,这花神簪拢共只打了一套十二支,已被人订走,本宫当时还挺遗憾,不知是谁占了先,没成想会落到你手上。”
陈鸢摒却了烦心事,与仪安、齐钰也算较熟悉了,开玩笑似地道:“是谁有如此大的胆量,敢与公主殿下争?”
能买下昂贵的花神簪送到玉如手上的还能有谁?
仪安公主已猜到了,姿态优雅地啜完一口茶水,眨眨眼睛望着齐钰,揶揄一笑不说话。
齐钰:“……”
无意间拿到了公主的心头好,齐钰有些不好意思,幸好公主并不追究。公主之意很明显了,有人买走了一整套花神簪,实际上除了他戴着的这一支,其他花神簪都好好地在江禾给他打理的包袱里放着呢,能在公主之前买走簪子的是谁?
齐钰知道他的日常都是江禾料理,江禾总为他置办些小玩意,太子府簪环备了一堆,他就说首饰匣里的簪子也太多了,没想到江禾还专程去银楼买……
除了江禾这般照顾他,他暂时也想不到别人了。
齐钰小声道:“公主,您说的可是江公公?”
仪安:“……”
仪安嘴角可疑地抽了两下,不得不用秀帕遮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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