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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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第九十八章

看着突然出现在此的前皇后,众人心中均是乱七八糟,玉荣掏出怀中的雪白的一方帕子,覆盖在贤妃的脖颈处,宫中的女子皮肤细嫩,而冷宫的日子自然不比坤宁宫,贤妃竟然被那帕子的粗糙摩擦在背心起了一阵冷汗。

贤妃吃惊的看着玉荣,不单单是她,院内所有人都惊异前皇后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还是挟持太监内侍而来。唯有封御神色反而便得轻松,刚才还愤怒的情绪此时反而沉静下来。

不愧是他曾经的妻子,不愧是玉家的女儿,也不枉他这段时间为自己寻摸的这一份乐趣。是啊,乐趣,他不沉溺美人,也不耽于享受,他的最高意志便是民兴国兴。可当皇上太久了,偶尔也会无聊,上一次,他还未收获到乐趣的果实,而瓮中的鳖却早就死了,实在是太扫兴。

而这次,希望能给他一些好的体验。

玉荣没看到封御的神色,将匕首丢在地上,掀起衣角,将华妃手中的血大致了搽了搽,吩咐道“让她们先各自先回去,那几个女子的尸体,本宫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通知家人,厚葬。”

对于玉荣逾越的自称,贤妃心中微颤,却闭嘴不说一句,自然也没有按照玉荣说的做。

玉荣被团团的刀剑围住,脸色也未变,多少年的养尊处优,发号施令,纵使是布衣,身上的贵气也难以掩盖。

贤妃不听话,玉荣也不在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未在搭理贤妃,缓缓挪步朝封御走去。

玉荣进一寸,刀剑便退一寸。

玉荣缓缓闭上眼睛,更进一步,刀剑抵在玉荣胸前,布料被剑尖刺破的声音响在玉荣耳中。

到了!开始了!

“皇上,许久未见,臣妾想您的紧。”就算是从冷宫出来,玉荣身上的衣着也十分干净整齐,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发髻之间只佩戴一只凤钗,耀目单纯,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玉荣一抬眉眼,眉眼中的期待,让封御恍惚想起了那个喜庆的夜晚,也是这样的眼神,让他新鲜极了。可玉家心实在是太大了,留不得,玉荣算是牵连,倒也可惜。

玉荣再朝前一寸,剑尖刺进了玉荣的皮肤,心脏处浸出斑斑的血迹,反而让侍卫吓了一跳,赶紧收了剑势。

“皇上因为臣妾出现在这里,很生气?”玉荣指着自己的胸口,神色、语气并无半点央求,“那这样皇上消气了吗?”

“臣妾说过,九皇子的蛊与臣妾无关,皇上不信,还是定下了罪责。皇上留臣妾一命,臣妾不甚感激,此时月色真好,各宫中妹妹也在,正是水落实出的好时候”玉荣抬眼看着封御,还是从前低眉顺眼的摸样,“还请皇上明鉴。”

封御低下头,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脸庞略有些变化的玉荣,就算是在暖黄色的烛火下,玉荣的脸色也十分青白,眼前这张脸仿佛变了,又仿佛没变。他甚至都回想不起上一次与玉荣见面她是什么样子了,只记得,玉荣的皮肤好像一直很凉,就像看起来这样凉。

“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巫蛊娃娃一事,不是玉琪安,便是玉荣,二相其一,自然还是玉荣的身份对玉家来说震动更大,可这也不意味着封御便会放过玉琪安,只玉琪安现在还有用。

玉荣早知封御不会同意,便只是叹口气,复又挂起笑容:“那皇上该有兴趣知道臣妾是如何平安至此。”

“喜乐?” 封御看着被挟持而来,却被弃在门口的喜乐,刚才还在院中分散学子,此刻又在此处做个可怜的摸样,倒是李福喜走眼了,他也走眼了。封御眼睛眯了眯,“什么身份?”

“是的。”玉荣回答的是第一个问题,看着喜乐惊惶的摸样,玉荣这才真的笑了出声,原来有些人就算是吃一堑那也长不了一智,就算是死过一回,那也不长记性,而眼前这人便是,不过这面儿上的戏倒是有所进展。

“说起来,倒是与皇上太后有许多渊源,皇上难道不觉熟悉吗?“从京城到滦平,你的所做所为,均是针对沐王府,所露马脚甚多......”

太后听着玉荣的话语,面上只慌张了一瞬,随即倒竖着眉,可藏在袖笼下颤抖的双手却不如面上的冷静,走进了几步,“从环翠宫中私逃,又企图嫁祸他人,抗旨违逆,你可知罪?来人!将她抓起来。”

玉荣并不理睬太后的疾言厉色,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手指着正被侍卫按住手脚的喜乐,啊,太后原来知道的他身体的那个才是你的儿子啊。”

“你可有证据?”封御将手拢在一起,冷冷目视被按住手脚的喜乐,到底并非完人,根本无力与侍卫强硬,生生被箭住双手,跪在地上。

“臣妾,没有证据。可臣妾大胆猜测,滦平时,便是他给沐王及其王妃下毒。”这般荒谬的事情,玉荣哪里有证据。更可况,没有证据,喜乐作为宫中人,才更好处理不是吗?

“仅凭猜测,便说出如此荒谬之言,实在可笑。不过,这喜乐身份来历不明,是该压往天牢审过。”真是意外的收获,封御眯了眯眼睛,看着喜乐的神色,存粹就是在看一个死人。

他从开始使喜乐时,就觉得哪里哪里都称心,对宫中部分迷辛有多知晓,对他的喜好厌恶不说十成,九成也是有的,伺候起来,也还算体贴。大事上或许经验不足还需要李福喜带着,但实为可造之材。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声音很小,可场面很静,场内的人,听到此番对话,头也埋得越来越深。

贤妃捂着脖子看着眼前的场景,背心的冷汗骤起,她到底是参与了一场怎么的事情啊。她突然有些后悔,没有听玉荣的话离开这里。

封御回首看着太后有些局促的神色,再看着喜乐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封御闭了闭眼睛,封沐比喜乐更有用。

太后只听得封御的话语便心肝惊颤,连忙上前,将喜乐护在身后,低声哀求道:“他已经知错了,母后好不容易才找到他,母后求你,放过他好吗?”

玉荣说的这个消息,打的喜乐措手不及。看着封御隐晦的目光,他便知道,他信了,并且还打算再次杀了自己。他对封御太熟悉了,熟悉到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死在马蹄下的惊悚和痛苦,他都只觉得心脏抽搐着痛。

封御眼中的杀意他也看到了,这只让喜乐心中的怒气越发的翻腾。

喜乐本有些佝着的身子却突然挺了起来,可却被生生的按下了扬起的身子,尖细的声音中全是对封御的怨恨,“母后,不必求他。他能狠心杀孩儿一次,就能下手第二次。孩儿不想求他。”

对人充满仇恨,就会带有怨怼之气,心胸难免狭窄,为人处世也会带着一种尖酸。封御摇头,这便是他选择封沐的原因。

喜乐说出的话无不刺激着太后的心,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几十年亲亲爱爱养着得孩子啊。

德贵妃看着被锁住的喜乐,站也站不稳,靠着身后轿辇的扶手才勉强集聚出一点力量,她只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被埋在荣华富贵,锦绣前程的外衣下的荒诞。

封沐眼中的陌生原来不是因为忘了,而是因为换了一个人,可,她与喜乐不是没见过。

那个告诉她老三死在滦平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喜乐。她一个人熬过了丧子之痛,在知道田蜜与封景重新定下婚约后,为了不让沐王难做,她甚至选择了忍耐,不下手,那是她爱的人的孩子,可“封沐”做了什么,通知她,她的孩子死了,只是,通知她。甚至在那之后,再未与她见面,她如何相信,她也被爱着!

事情如今已经明晰,再说什么“是为她好”已然都是矫情。

德贵妃紧紧咬着嘴唇看着喜乐好一会儿,这才哆嗦着直起了身子。

喜乐侧眼看着满目惊讶的德妃,他的锦绣啊,他满心满眼爱的锦绣,就那样嫁给了大哥,可那侧妃的位置又怎能配的上他的锦绣。

他的锦绣啊,与他约定了一生一世的女子,就那样成为他大哥的妃子。

他还记得,那日锦绣的嫁衣,红的好像他心间的血,他目光闪躲不及,只能捏着胸口,痛苦的喘息。

他痛苦过,怨恨过,可最后,他只想离开,避去封地,可就算是这样,封御都不愿意。

他恨啊,真的恨啊。

可如果现在他就死在这里,除了母后、锦绣,又有谁会为他留一滴眼泪呢?

“如果不是他,我何至于沦落到这步,母后。”喜乐说着说着,眼泪便涌了出来。从高高在上的亲王,到下贱的太监,他只是想想,都觉得脏。

他是如何到这个身体的,他也不清楚,他自从醒来时,本打算好,离开皇宫,离开京城,可出去思量了一番后才发现,自己出了京城竟然无处可去。这种事实让他心中无限寥落,最后也只能偷偷的回到皇宫。

还有封御对那个占了他身子的人默认的态度,更是让喜乐整个人窝着火,那人明明是冒牌货,明明封御就知道,可对他的态度却只比对他更亲近。让他入朝,还给他免死金牌,凭什么,凭什么!他才是皇家的骨血,从灵魂深处便带着高贵降生在这世上,他不该有这样一段经历。

可就算是真的又如何,他是皇上,其次才是“封沐”的哥哥,在查实“封沐”有造反意图的时候,他们之间维系的情分早已经随风飘走了。

“那你又做了什么?”封御看着喜乐撒泼打诨的样子,本来紧促的眉头却渐渐舒缓开了,“你该谢谢朕,若是朕不念着那点骨肉血亲之情,你以为你真的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指责朕?”

“真是笑话!”封御转头看着太后,眼中的寒光让太后不寒而栗,“母后,意图造反该如何论处?你该是知道的。”

太后不由自主退后两步,她偏疼小儿一些,是因为老大实在太懂事强势,而小儿憨厚些。虽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一方重些,另一方肯定就轻些。

幸好老大争气,让她从皇后平平稳稳的升入太后。她在后宫的生活不复杂,她从太子妃升至皇后,太后护了她,她从皇后升至太后,老大护了她。

本以为她就会这样一直到老,直到与先皇合葬,结束这平和完美的一生,可为什么,兄弟阋墙之事竟这样□□的出现在她的眼前。

“他,你……皇上,饶他一命,都是那个妖怪做的,与沐儿无关。”除了哀求,太后此时竟然想不到任何的办法,“皇上,他是你亲弟弟啊。”

看着太后已俨然听不进去话,仿佛迷了心窍的样子,封御也没在多说,只一摆手,便从墙壁上跳出众多玄衣人。

其中两人完全未将太后放在眼中,迅速接过被控制的喜乐,掏出帕子便将喜乐的嘴堵了个严严实实。

封御神色复杂地看着像是失去了主心骨的太后,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位置。

“太后,慎言!这京中只有一个沐王。”没人敢捂住太后的嘴,封御只好自己出言提醒,可眼中不免有些失望。

真相来的陡然,没反应过来的何止喜乐、德妃和太后,还有本直着身子观察动向的封沐。

怪不得他从喜乐屋中醒来时便觉得熟悉,原来是因为那一处的摆设王府内竟极其相似,他本以为是何红药眷念王府,他真是弱智了。

封沐在前身二十多年的女人生涯,一直都是一个忙忙碌碌为了生活更好而奔走的人,有手有脚饿不死努力工作饿不死,但天赋不高、斗志不强,导致封沐能触摸到的天花板十分的矮。他学不来那些弯弯绕绕,他见过的无论男子女子,大多数都比他聪明。

他是软弱,所以他想学,连抄家吵架都要先连着练习好多遍的演技,就为了不露怯。

他是愚钝,所以他连画地图,都要连着想好几年,还只能给出一个大概。

他心眼直,所以才不敢相信人,可他要相信的人,他敢说都是掏心掏肺的。

有的事情,勤能补拙,可有的事情,那都是娘胎中带出来的。

在这个时代,他虽活的不苦,可心上总压着事情,也不能算轻松。

他不是真的封沐,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多年来的相处,在这个时代,这些年,他收获了自己最缺乏的东西-亲情,他不关心沐王府的未来、权势之类的事情,生活已经够好了,他很满足,他期待的平稳安静的生活。

穿越而来,不是他愿意的,可毕竟因为他的到来,“封沐”的人生才无法完整,就算是死,那“封沐”也该死在自己的躯壳里,无论出于多么心安理得的安慰,事实上,他的今生就是偷来的。

封沐之前还天真的想过,是不是自己穿越过来,那原身是不是会与他对换,不算平等的交换,可这是他能给原身的全部。

可现实比想象更残酷,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一股巨大的愧疚感将封沐淹没。

他若是早一些知道事实的真相,便能早一些补偿喜乐了。

封沐斜眼看着面露震惊之色的何红药,虽不知道喜乐的计划是什么,但现如今看来,喜乐的计划应该在玉荣道破其身份后,便已经付诸东流了。

在封御心中,朝廷的公信力、皇家的威严那永远都是第一位的,喜乐背叛过封御一次,在醒来后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封御,且一直埋伏在封御身边,以封御的心性,喜乐浪费了许多机会,那么喜乐便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从沐王府逃出的青莲教的那人是你藏起来了,是什么东西换取了喜乐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施以援手的帮助呢?” 玉荣神色凝重,冷淡的撇了一眼被钳制的不能动弹的喜乐,再看了一眼封御,“青莲教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公公从未声张,前些时候却突然找到太后,可见已胸有成竹,谋划的可不止是你原来的身子。还有宫内那些苦苦求生的皇子们......”玉荣开口将喜乐的生路彻底堵死,喜乐不能活,他活了,死的人就多了。

她当然知道青莲教的长生,青莲教人数本就不多,算是云南深山处的一处村落,能力再大也不是朝廷的机器的对手,从玉琪安的身份暴露之后,青莲教内便再也剩不下什么了。

喜乐嘴被布料封着,听到玉荣话内的意思,从脖子到面上甚至已经炸开青筋。

他不是!他没有,他就是想换回原来的身份。

封御并不理睬喜乐呜呜的苦苦求饶,径直转过身子。

玉荣看着封御阴郁下来的眼神,便知道了,话说到这里,若是喜乐还是能活,那她这几十年的后宫生涯也算白混了。

在这之前,玉荣对封沐的评价还不算高,虽说每次提起封沐时,乔菁面上都是含羞带怯的新妇模样,可玉荣心中对封沐缺还是排斥,直到她那个平日看起来天真,但为人行事却极为滴水不漏的孩子都对他这个叔伯夸赞不已。玉荣才放下心来,浪子回头金不换这句话对封沐的改变来说还是不够的,作为与乔菁从小一同长大的姐妹,对封沐的调查,那是从未放松过的,自家的妹妹,无论如何是不能委屈的。

给乔菁的玉佩确实是她的眼线从德妃处无意看见的,略施手段便拿到了玉佩和那封信,真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她本以为德妃是后宫中为数不多心中有谱儿的人,可没想到德妃心中的谱儿完全不在后宫,而在沐王府。

皇位与沐王府,呵,可能是因为德妃天生与她们两姐妹犯冲,

意图造反及与后妃通奸,胆子真大。“封沐”该死!可沐王府不能倒,那是乔菁的栖身之地,暴毙于府中,本是“封沐”最好的死法。

可不知道皇上从哪里调差到“封沐”意图造反的证据,只是在宫中一场简简单单的试马,“封沐”加沐王府内便被清洗的干干净净。

玉荣想到了那个被儿子大力推崇的游戏,游戏中,只有法官是睁着眼的,知道谁是狼人,谁是好人。可生活中,又有谁是能真正的睁着眼睛呢,大家都在局中,那些自叙自己是旁观者的人,真的是旁观者么?

真正的旁观者该是超脱物质与生存的圣人,可谁又是圣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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