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苧苧小声道:“她们家的煮面都是新配的汤料,所以喝着虽然淡了一点,但是很鲜。对门那家用的那个汤,不知道煮了多少回面了都舍不得倒,我一吃就能吃出来。”
乔广澜笑着说:“那样的汤虽然不健康,但是蘸馒头好吃,我看你是同道中人,跟你安利这个吃法,下回可以试试。”
方苧苧喝干了自己最后一口汤,意犹未尽地放下碗,噗嗤一笑:“说的跟真的一样,敢问乔博士你自己吃过吗?”
乔广澜笑着没说话,他当然吃过。四岁那年的冬天,家里的墙四面透风,冷的跟冰窖一样,他就去隔壁面摊的煤炉子边上蹲着取暖,卖面的大叔看他可怜,偷偷背着老婆给了乔广澜一碗这样的热汤底和半个大馒头,他把馒头泡在汤里狼吞虎咽,差点把自己噎死。
方苧苧趁乔广澜出神,敏捷地伸筷子夹走了他碗里的一个鱼丸:“你碗里的这个好多,我只有一个,老板娘见你帅偏心了哦。”
乔广澜回过神来,问道:“你还吃吗?”
方苧苧摇头,擦了擦嘴,拿出粉饼和口红补妆:“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我哪有那么馋啦。不过原来我养过一只小猫,倒是很喜欢吃鱼丸。你养过小动物吗?”
乔广澜哈哈一笑:“我养过狗,每次吃饭的时候也是总喜欢往我身边凑。”
方苧苧也跟着笑了,她补完妆后,又用纸巾小心地蹭了蹭嘴角,然后冲乔广澜告别:“我吃饱了,晚上还得早点回家,那你吃,我走了。”
乔广澜一时没有说话,方苧苧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乔广澜才笑了笑:“好的,再见。”
“再见。”
另一面,一家酒里,乔佳兴冷着脸站起来,抓住身边女友的手就要往外走。
“哎,再什么见,佳兴,我说你这脾气未免大了点?”
乔佳兴皱眉,心情差到了极点,但说话的人他得罪不起,只好勉强陪了个笑脸:“哥几个别误会,我不是置气,是家里爸妈已经催了,真得回家。”
刚才说话的那个人斜着眼看他:“你这人没意思,多大的人了,还被老爹老娘管得服服帖帖的,什么事都要过问。一开始约好了咱们几个人一人在丽景买套房子挨着住,你磨磨唧唧的不愿意,这回想玩会牌,好不容易兴致上来了,你又半路要撤,太他妈没意思了,不会是根本看不上我们,不愿意跟我们相处?”
乔佳兴道:“哪能呢……”
他这句话没说完,对方又嬉笑着说:“要不就是没钱?”
乔佳兴勃然变色。
岳玛挽着他的手紧了紧,用一种半开玩笑的口气说:“佳兴,别说铁哥,就连我也发现了,你最近扫兴的很,怎么了?不会是我说带你回家见我父母,把咱们的事定下来,你就后悔了?”
在岳玛说话的时候,刚才那个铁哥的同伴在铁哥身后轻轻搡了他一下,让他说话注意一点。
谁都知道,岳玛家里虽然只做些小生意,她本人工作的公司也十分普通,但这只不过是大小姐出来体验生活而已。方小姐亲口证实过,赫赫有名的方家可是岳玛的外祖父家,当初乔佳兴是因为跟岳玛在一起,才混进了这个圈子,没少被人嘲讽吃软饭。
直到相处一段之后,他们发现乔佳兴也不是想象中的那种穷酸,花钱大方的很,再听他话里若有若无透露出来的意思,似乎也是个有家底的,这才慢慢地跟他关系融洽起来。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乔佳兴最近好像有些不济了。
但只要他和岳玛没有分手,别人总也得留点情分。
乔佳兴好不容易给自己打造出来一副阔少的形象,平时就靠这些在人前撑面子,最恨别人说他没钱。他知道岳玛家里有钱,简直是一千一万个愿意跟她订婚,听女友这么一说,生怕岳玛生气,连忙赔笑说:“你想哪去了,我真的是怕我爸妈担心。”
岳玛道:“那我重要,还是你父母重要?”
乔佳兴道:“当然是你重要。来来来,我留下来陪你打牌,帮你赢个项链好不好?”
岳玛无声抿去唇边的一抹笑意,点了点头。
刚才挤兑乔佳兴的人却好像改了主意:“算了算了,刚才也是我这张臭嘴不会说话,不过是玩把牌的事,没必要认真,你要是真急着回去,咱们下次也行。”
乔佳兴很想冷笑一声,硬忍了,同样带着愧疚说:“也是我今天没陪着铁哥尽兴,那这样,今天的饭局我请了,算赔罪。”
那个铁哥说:“得啦,知道你不差这点钱,我们也不跟你客气。不过打牌的事无所谓,那房子你到底还买不买了?那四套朝向楼层都是最好的,可是我特意找人留出来的,你要是不要,可有的是人抢着要。”
说得好听,他那个“不”字只要一出口,这帮人背后还不知道会怎么埋汰他,岳玛估计也要嫌他跌份,乔佳兴咬着牙说:“买,说好的怎么可能不要。”
他顿了顿,又很快想好了借口:“不过我最近刚买完期货,手头紧,你那房子要是着急定下来的话……”
“就不过一套房子的钱而已,回家跟你爹妈要不就行了!”
二哥直接拿了几份文件出来:“咱先把合同签了,钱明天再给……哎,佳兴,你这什么表情,一套房子而已,你家老爷子不会这么点小钱都不给你?”
岳玛道:“开什么玩笑,他不给我给,你今天吃错药了,总是挤兑佳兴。”
二哥也不生气,笑着说:“你岳大小姐都说话了,我还能信不过吗?那这合同不如你签。反正岳小姐一向是做主的人。”
岳玛道:“我签就我签!”
她刚要去拿笔,就被乔佳兴从旁边抢过去了。
乔佳兴火气上涌,冷着脸说:“开玩笑,这么点钱谁当回事,我先签字,明天钱不给你……”
二哥接口道:“你跪在地上给我舔鞋。”
旁边一阵哄笑声,乔佳兴签好了字把笔一扔,冷笑道:“好啊,反过来你也一样!”
这段插曲乔广澜并不知道,他同吃完面的方苧苧道了别,目送着对方的背影消失之后,才慢慢把手伸向刚才她擦拭嘴唇的纸巾。
乔广澜像个变态一样把纸巾展开,注视着上面粉红色的唇印。
过了一会,他把相册里在吴钦死的那一天照下的口红照片摆在这张纸巾的旁边,除去光线问题,颜色几乎没有半点差别。
刘杰的话浮现在脑海中:“……所以说,一般找到适合自己的色号,她们不会轻易改变口红颜色的……”
世界上的事真的有可能这样凑巧吗?
乔广澜把面钱放在桌子上,走出面馆,头顶的树杈将月光打碎后筛了一地,如同碎银,夜雾浮在空气中,仿佛一个个的谜团。
不知何时的零碎记忆闪过脑海,前世的,今生的,散乱如梦,而就在这如梦的恍惚里,车辆疾行的摩擦声从耳畔传来。
乔广澜猛地一抬头,一辆越野车已经飞快地向他撞过来,他反应敏捷地向着旁边扑出,但是换了一个文弱医生的身体,灵活性和爆发力远不如之前,眼看就要来不及了——
腰间忽然一紧,就在这时,从旁边扑出来一个人将他搂进怀里,两个人直接向着侧面滚出去,直到车子卡到了树上停下,那抱着他的胳膊依旧没有松开,并且在微微颤抖。
乔广澜能够感觉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声和手臂上传来的力道,当看到杜明舟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惊讶,因为不知何时,他竟然已经对对方的怀抱如此的熟悉。
生死关头,挡上来的又是他,他就像是一个神奇侠,永远能奇迹般地出现在任何地方……
杜明舟的脸埋在他肩头,手按在他的腰上,半天没有说话。
乔广澜感到一阵从来没有过的情绪,拍拍杜明舟的肩膀,将他推开一点:“你还好吗?”
杜明舟眼睛里面有血丝,嗓子也哑了,盯了乔广澜半天才说:“被你吓死了。”
他重重地重复一遍:“我又被你给吓到了,乔广澜!”
乔广澜避开他的目光:“你怎么会在这?”
杜明舟说:“舍不得走,又不敢不走,只能偷偷跟着。”
乔广澜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会,难得地安慰道:“你放心,我没事,你别……”
话没说完,嗓子有点痒痒,他咳嗽两声,吐了口血,又咳嗽两声,再吐一口——这回量大,实在咽不下去了。
杜明舟:“……”
乔广澜:“……”
好,就现在,救护车正好也来了,呦,好巧,上面的同事还是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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