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没打着,打着小松鼠。”
唱童谣的不是小孩也不是民妇,而是个身穿道袍,左手提着包袱右手拿着蒲扇的中年男人。看样子大概三十来岁,鼻梁挺直,浓眉大眼,皮肤虽然粗糙但是很白净,衣着虽然整洁但气质很懒散。走路身形随意且吊儿郎当,嘴里哼着小曲儿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用蒲扇给自己扇风,一副不着四六的模样。
“松鼠有几只,让我数一数。数来又数去,……”男人停下脚步,睁大眼睛去看远处坐在井口的小男孩,“有个皮包骨!”
李准老早就听到那惨绝人寰的歌声了,因为施展“画中仙”无暇分神去清理噪音。勉强忍了那人一道,现下耳根子终于清净了,却见那人蹬蹬蹬几步凑了过来,泛白的天际朝阳照在男人呵呵笑的脸上:“小孩,你咋瘦成这样了,饿多少天了?”
李准没搭理他,握紧狼毫专注的看着卷轴上包罗万象的画面。
男人特别好奇,也跟着瞧过去,顿时面露惊色:“哎呀呀,这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哪能想到你个黄口孩童居然也是个修士。在下扶瑶仙宗第十八代掌门南华,还请问小道友尊姓大名啊?”
李准的手一顿,抬眼看向男人,却并未露出吃惊之色,反而展露天真笑容,说道:“掌门大人不在自个儿家待着,怎么跑到这穷山沟里来了?”
“没办法,徒弟丢了。”南华弯腰蹲下,平视矮小的李准,“我活了好几百年,原本打算这辈子都不收徒的。因为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若是收了弟子那麻烦就多了,得授业解惑,传道育人,多累得慌?可是后来一想,这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基业不能折在我手里啊,要是哪天我死了,千年仙宗也得传承下去不是。哎,收了三个弟子,个个不省心。大弟子虽然很听话,但是一点都不可爱。二弟子可是深得我逍遥自在的真传,他最像我,但是太狡猾了,像只狐狸。至于三弟子嘛,他是既听话又乖顺,但是太木呐,太呆板,太容易被人欺负了。哦对了,还有月河的宝贝徒儿凤言,他心思单纯,同情心泛滥,特别容易被人骗。就像小道友你这样弱小可怜的模样,他铁定心疼你。”
李准听他啰嗦半天,面无表情的说:“所以你是来这儿找徒弟的?”
“虽然这三孩子毛病一大堆,但师父师父,既是老师也是父亲,他们若各个能顶天立地了,那早就出师了,还要我干嘛?”南华笑容纯粹,和蔼可亲,甚至伸手去摸了摸李准的脑袋瓜,若有旁人看来完全是外出归来的老爹跟自己儿子闲话家常。
“你说你也一大把年纪了,生气归生气,何苦为难四个孩子呢?”南华摸着摸着,顺着李准的额头往下,抚上他的胳膊,再到手腕,最后握住那只拿有狼毫毛笔的小手。笑容依旧亲切,语气却冷了下来,“先生,晚辈要带徒弟们回家了。”
话落,从南华自身释放出的强烈真元顺着手直冲入李准体内,五脏六腑仿佛置于烈焰火山,烘烤灼烧的痛感让李准不退反进,调动真元顺着南华的轨迹反向冲击。南华微微眯眼,更强烈的真元涌了进去,李准只觉全身一麻,灵脉剧痛之□□内翻江倒海,气息紊乱四溢,一口腥甜的鲜血就涌上了咽喉。
李准挣开南华,向后一跃,和南华之间隔着一口枯井。
“呵,名师出高徒。温洛这一生只有你一个徒弟,你这般出众,他死也瞑目了?”
南华道:“我师父仙逝多年,先生还“惦念”着他老人家。”
“死了吗?”李准早在江暮雨说出第十八代掌门是南华之时便有了猜测,如今确确实实的得到验证,心中涌出的不知是何滋味,“他用困龙锁囚禁我上百年,他是怕我报复,灰溜溜的先死了?”
南华接住被风掀起的画卷,敞开一看,画纸上所显现的正是画境中江暮雨等人的动态。南过和凤言在一起,因为画境失去了李准这个操控者,所以目前风平浪静。见自己的关门弟子安然无恙,南华还是松了口气的,一边窥探画境一边对李准道:“你为了冲破困龙锁,屠杀了杨村和柳村,这做法是不是有点疯狂了?”
李准不以为然的一笑:“这个世界弱肉强食,没有谁可怜,也没有谁残忍。”
“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难怪你会跟我师父成为至交好友。但你们终究是不同的,你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扶瑶不是寺庙,没有慈悲为怀一说。我师父也不是救世主,没有拯救苍生之责。他不烂好心的自我牺牲,但也不会滥杀无辜。所以啊,你是魔修,我师父是仙修,你走鬼道,师父走仙道,你们俩志不同不相为友——唉唉唉!怎么少了俩个?”
南华脸色大变,再度把李准的画境逛了个遍,脸色更加阴沉,赶紧把画卷撑给李准看:“我家暮雨跟我家玉明哪里去了?你就弄了一个画境对不对,两个大活人还没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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