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好春景, 昨儿夜里才下了一场细雨,今儿这地面上就又是干干爽爽的了。
堂屋前的桃花开得正艳正浓,任谁过了都要搭眼多看上几眼, 风一吹便刮过一股子甜腻的味儿, 也难怪满大街的大姑娘小媳妇家家都要备上一两盒桃花膏来抹, 真真是香进骨子里。
唐诗带了萍儿拿了竹竿, 兴冲冲地顺着那股子甜味就到了树下,一张小脸满是期待。
“萍儿, 左边左边!打那块儿,那处的更密!”
地上早就铺好了一大块布,唐诗看准风向才指挥萍儿往哪边打,用什么力度打。
唐诗一双柔荑柔柔地搭在额上,一双媚眼还是在太阳的柔光下半眯起来, 女子柔和的轮廓在刺眼的光线里越发地模糊混淆,越是瞧不真切越有让人想一探究竟的冲动。
严子墨忽地眼神一暗, 晦涩不明,那股口干舌燥之感只有更甚。回头冲着裴旭比了个“嘘”的手势,严子墨放轻了步子,背过手自回廊处信步走过去, 万分小心, 万分刻意。
“娘子好雅致。”
俊朗的男声突兀地自身后冒出,唐诗正掬了满手的粉嫩桃花,以小巧秀气的鼻尖轻触嗅这雨后桃花独有的芬芳。
严子墨的突兀出声惊得唐诗一声“呀”地一声低呼,手里本还满满登登的桃花便被唐诗一个哆嗦撒了出去, 洋洋洒洒自空中而落, 还有几片掉了的花瓣轻飘飘地飞在了唐诗的发上,缀了一片。
青丝配娇花, 倒真别有一番韵味,让他移不开视线,他也不想移开视线。
萍儿撒了竹竿,连忙福了身行礼,却在下一刻被黑虎堵在面前。
“丫头,外头的桃花开得更好,走走走,带上你那个破竿子跟哥哥去外面打去。”
萍儿怯生生地看了又高又大的黑虎一眼,躲在了唐诗的身后,一举一动满是拒绝。黑虎登时就瞪圆了眼吓唬萍儿,萍儿哆嗦着缩得更远。
唐诗暗道,这丫头,平日里在她面前又是高不可攀又是爱搭不理,这到了这黑脸的阎王面前还不是乖乖认怂?
看她那点儿出息!
唐诗瞧着也笑出来了,打趣道:“你这丫头倒是有趣,胆子还不小。别的丫鬟可都是一心护着主子,恨不得什么都冲到主子面前以表忠心,你这丫头倒好,遇了事反而躲在主子后面,真是不傻!”
萍儿唯唯诺诺地绞着衣裙,小嘴反复张张合合,一句辩解的话也未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最后还是在唐诗调笑的目光中被黑虎大手一拖直接带走。
这小身段,看着比风筝也轻不了多少,黑虎没费什么力气便将人轻轻拉走了。
不知怎的,唐诗脑海里猛地一下闪过一道人影,她便又想到了萝儿,那个她穿到这本书里睁眼见到的第一个女子,也是后来没有理由当面污蔑出卖她的人。
风吹桃花纷纷落,桃花还在,人却早已物是人非,还真有几分“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引1】的意境。
花开依旧,人世却反复无常,人间冷暖一朝看尽,悲喜交参。
“夫人!奴婢不愿去,奴婢……”
唐诗目送黑虎拖走萍儿,旋即收回视线转过身子,充耳不闻。
而已走到远处黑虎的那一句“死丫头一点眼力见儿没有,爷和夫人讲话有你什么事”竟顺着风飘进了唐诗的耳里,让她想忽略也忽略不掉。唐诗脸皮薄,没看严子墨什么反应,自己就先闹了个大红脸。
严子墨耳力极好,自然也听了个分毫不差,不过除了耳尖的那一点红,没羞没臊的脸上可是半分可看不出什么。
好在唐诗善于掩饰尴尬,小脸红一红也就过去了。
“萍儿面前妾身给相公留着面子呢,妾身还没说你!相公才刚真是过分,走路也没个声音,妾身刚叫萍儿打下来的桃花都不能要了!”
见落了满地的花瓣已然随而散,唐诗满心的欢喜落了个空,一双美目颇有些埋怨地瞪着严子墨看,手下的衣裙被她捏得死死的。
严子墨勾了抹笑,顺陂下驴:“那为夫还真应该谢谢娘子为为夫留足了面子。”
严子墨没有理会唐诗的小脾气,反而是一步走上前,在唐诗又躲又闪的当空中大手袭上了唐诗的发,轻柔地摘了唐诗头上的花瓣下来放在手掌心里,旋即老神在在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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