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寒风吹起女子宽广的衣袖, 麦姬看着眼前的宫殿, 仙寿宫, 这里曾住着姜国的一任主人,现任姜君之母——华太后。
高大的宫殿, 恢宏壮丽,一路走去, 是看不尽的富丽堂皇。精心的装饰和雕刻, 彰显着精妙绝伦的工匠技艺,强烈的色彩,显示着主人的优雅、雍容与华贵。远处可见的是独立的莲花台, 玉台在清晨的薄雾中影影绰绰,好像隐藏在云雾之后的清丽佳人,美丽又透着丝丝寒气, 鲁国的破冰玉,取来如此多的玉石, 只为建筑一个高台, 是当年那位说一不二的女君留下的纪念。
即便她已经逝去,但木上的莲花,高大的赤鸟像, 仙寿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打下她的烙印, 连冷风都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一切,将那位女君的故事无声的讲述,无数的传奇与惊叹,冷风将一切吹拂而来, 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目不暇接,心中百转千回,波澜不定。
这样的女人,这样的一生,怎能让人不羡慕?
她是够不上了,但还有人可以,为了以后的荣华,她们为什么不能来一搏?
“夫人,看,那边——”婢女压低的声音,顺着婢女莲心的方向,麦姬看见一群宫人簇拥着一个衣着典雅、气质高贵的年轻女人。女人笑盈盈而来,麦姬试图抚平心中的波澜,也努力甩开脑子里擅自开始的回忆。
麦姬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人的手,身旁的幼童被她握得生疼,但还是绷着小脸,紧随在祖母的身旁。
迎接她们的是华阳棠,只要稍微一动脑就知道,这些年常伴华阳夫人身旁的只有华阳棠。华阳小妹留下的独女,华阳夫人疼爱有加,视若珍宝,更兼华阳夫人多年无子,更将华阳棠视如己出。想到这里,她对上华阳棠的笑容不由谄媚几分。
华阳棠脸上纹丝不动,一如平常,是客气的笑容,麦姬说一句,她就应一句,不是她傲慢,轻视长辈,只是她与麦姬实在不熟。论辈分文侯是她的四舅,但这个舅舅并非嫡亲,他是华阳夫人同父异母的兄弟,她又是晚辈,自然隔了一层,况且这麦姬,说是舅母,其实是文侯的第三妾。
更何况和文侯有关的回忆并不是什么好事,这些人与事她甚至不愿再提起,前王后华阳涟病逝后,文侯就被大王口谕任命为涟城郡守。后来,就听说涟城祸乱,文侯与文侯夫人包括先王后的胞弟都先后死了,但是那时众人都自顾不暇,谁有心情去管死了的人。
人已经死了,可活着的人还在用她追逐着利益。离开的人又回来了,来的人是麦姬,麦姬虽为妾,但她育有二子二女,观其语态,可见就是她在掌四方,执牛耳。
只是这关系也离得更远了,即无血亲又多年不见,麦姬对她太过熟稔,她总觉得有几分别扭。
麦姬一路紧紧跟随,她纵然舌灿金莲,怎奈何华阳棠兴致不大,她也只能干笑几声也就算了。
往里,是精美的起居室,屋内摆设不多,但一看就知不是凡品,走近就能听见里面笑声连连,等到几个宫女掀开帘子,麦姬方知是到了,进入暖室内是一股花椒的辛香扑面而来,室内芳香温暖。
终于到了,麦姬心中长舒一口气,刚才一路,感觉得好像已经走了一辈子似的,她低着头却忍不住偷偷看,说是暖阁,却十分的阔大,当年华太后最喜开阔又怕冷怕寒,所以常常在这里接待客人,而如今坐镇的却是另一个女人了,太后的亲妹,华阳夫人。
暖阁壁上都有彩绘,麦姬能看见六只赤色的巨鸟围绕一轮红日,好像在不断地追逐。
另一面的壁上,画着是仙境,芝兰宝树,仙童、仙人,她没注意看内容,她的目光和心神,全被一旁高大的玉树给夺走了。那是金银宝石制作而成的景观树,灵花仙草,树上缀着珍珠的宝花和碧玺仙桃。另一边是一株大红珊瑚树,树上是深绿色的翠叶,绿丛中绽放着用红玉、芙蓉石和蜜蜡制成的海棠花,富丽华美。
靠着卧榻的角上摆放着几个白玉寿桃,旁边是一对金童玉女,另一边则是一个五彩鹿和各有的吉祥金兽。玉雕玲珑剔透,花树奇异多姿,荣华富丽,贵气逼人。
华阳棠知道麦姬看的入迷,这也是人之常情,仙寿宫的摆设连长乐宫都比不上,王后需要或者说喜欢节俭的美名,可华阳夫人是一点也不需要。旧的都收起来了,这些新的全是大王送来的,不然华阳夫人还未必会特地摆出来。
华阳棠等了片刻,才朝着里面的贵夫人一拜:“姨母,四舅母来了。”
麦姬这才敢抬头,入眼是玄色衣裳,贵妇人一身寡淡,下裳并无半点花纹,只有耳上摇晃的红翡耳坠,色泽明丽、质地细腻,衬得这位贵妇人的皮肤更加白皙润泽。
“贵客临门,不曾远迎,是我失礼,”华阳夫人这才松开孩子们的手,男孩们看见华阳棠来了,就立刻跑回母亲身边。
华阳夫人起身颔首:“棠姬,贵客远道而来,孩子玩闹,你带着他们下去,我和你舅母许久不见,让我们静静待着说会话。”
华阳棠立刻带着三个孩子走出去了。一时宾客入座,麦姬笑道:“久不见,霁月这几个孩子都这样大了,棠姬也是越发的伶俐标致。”麦姬脸上笑意满满,随同而来的人也和她一起笑。
华阳夫人一脸嗔怒:“别夸她,你不知道,她是最淘气的,越大越活过去了,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前阵子还大闹了一阵子,”
麦姬连忙笑道:“她再好,在夫人面前总是个孩子,我们玉儿几个也是这样的,在我面前总是淘气。”
又寒暄几句,华阳夫人微笑:“一路可还平安?”
“托夫人的福,一家平安,”麦姬推着身旁的幼童,“瑜儿,去见过夫人。”
幼童穿着深红色的衣服,衣领有一个凤鸟刺绣。“夫人好,瑜儿给夫人问好,祝夫人福寿无疆。”幼童粉雕玉琢的,奶声奶气,大眼睛圆圆的脸儿,十分讨喜。
见华阳夫人有意,宫女们带着瑜儿坐到夫人身旁,华阳夫人爱抚他:“瑜儿越长越漂亮了,他长得不像你,不像他爹,倒像他曾祖父……”说着就流下泪来,她这句话是发自真心,这泪也是真感情,这些年姊妹弟兄,死的死,去的去,她活了半辈子,不算短了,如今看到这个孩子,与记忆中模糊的脸重合在一起,她又一次深刻地体会到时间所带来的苦楚。
麦姬见时机好,给挨在身旁的女儿一个眼神,华阳玉儿乖巧的走上去:“夫人不伤心,玉儿愿永远陪着夫人。”
华阳夫人打量她一眼,这是麦姬最小的女儿玉儿,她就一手一个,拍着她们的手:“我不伤心,我正想到你祖父呢,你祖父要是还在,看着你们也高兴。”
“可怜我们涟儿走的早,她若还在,几个小公子和公主年纪比瑜儿还要大了……”麦姬流下泪来,说到后面已经泣不成声,哽咽连连。
华阳夫人听她这样说,她脸上泪水未干,满目凄然,然心下却是冷笑,这麦姬还真是变脸随心,连前人都搬出来了。
想起涟儿,华阳夫人委实难过,涟儿入宫与昊儿成婚的时候不过十七岁,虽然她比昊儿是大四岁,但是端庄富丽,这也是大姐的考量,一是为了生养,二是挑个年长懂事的夫妻相处也少些矛盾。
涟儿也十分争气,第一年就生了两个孩子,一对双胞胎都是男孩,一解后顾之忧,当年大姐就是因为久久没有孩子,多少人虎视眈眈的盯着,想要取而代之呢,虽然能看出感情不和,但涟儿又生了一儿一女,只是自此昊儿去涟儿那的越来越少了,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妃子生了孩子,但既然王后有儿有女自然都无所谓了。
只可惜事与愿违,她至今都不明白,涟儿温柔又能生养,为什么昊儿就这样恨呢?这样的恨意在多年后才爆发出来,新君忌恨自己的亲生母亲呢,哪怕是自己的亲骨肉都视为无物。
最后哪怕太后施压他也不愿去见王后,后来又为了一个丽妃闹的鸡飞狗跳,再后来,逼死了亲母,他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真是造孽啊,华阳夫人想着想着,就觉得心口难受,闷得慌。
看见华阳夫人脸上浮现出不高兴的模样,麦姬就知道时间不多了,只能把自己客套的词都一一省了,只是她还未开口,就听见华阳夫人说道:“麦姬,都是一家人,不必藏着掖着,有什么事就尽管说。”
麦姬也不推脱,她笑盈盈道:“玉儿大了,在家时她常说,愿意长长久久陪伴在夫人身边。”
哦,原来是送女儿入宫,华阳夫人第一次正眼看向玉儿,女子虽然是年纪最小,但也有十九了,华阳夫人心中有好些个念头但她不多问,只道:“你们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我不过是蒙受君恩暂住于仙寿宫,如今中宫有主,我没有什么说的,但也需得王后点头就好。”
“夫人说的极是,也得夫人多多帮衬才好,”麦姬笑道,“玉儿是其次的,只是我有一个养女,长得有几分模样。”
华阳夫人这才打起精神,她看向那个自进来就一直低着头的女子笑道:“好孩子,不要怕,走进来与我看看。”
女子上前跪下,“抬起头来,”华阳夫人端详几番,不由笑道:“真是个美人”。
麦姬在下也感慨一声:“世上的男人不管多少岁,永远喜欢年轻漂亮的,夫人说是不是这个理?”
大王重色,无人不知,如今的王后嬴氏女就是以色动人,重美色的人一定会追求不同的美色,旧的永远比不上新鲜的,男人都是贱骨头!有这样的美人握在手里,她才有自信送玉儿进宫。
华阳夫人知道她心中的算盘打得响,笑道:“麦姬,莫要墨迹了,还有什么事直说。”
麦姬凑近些:“外人再亲,如何亲的过自家人,况且……”她声音一低却刚好让华阳夫人能听清,“王后有孕,顾头难顾尾,一旦生产,就如在火中煎熬,生孩子九死一生的,谁也保不准……夫人说呢?”
“!”可真敢说,连华阳夫人都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还望夫人多多支持侄女就好了,”麦姬依旧笑意不变。
自麦姬一行人走后许久,姨母就一直在发呆,“夫人?”棠姬问第三遍的时候,坐在虎座上的华阳夫人才有反应,凝神看着她,半晌道:“棠姬,方才的话,你听了几分?”
“十分,”棠姬老老实实道,她刚才一直在听墙角,根本没离开。
“你怎么看?”华阳夫人并不责怪她,相反要是棠姬什么都不管,她才真的要烦愁。
棠姬支吾:“王后有孕在身……”
华阳夫人看着她的眼睛,脸上已经没有了温和的笑,“你感激姜嬴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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