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人守住一个越城绰绰有余,可要守住一个即将被数万乃至数十万蛮族攻击的越城,就连个城头都守不住 穆璟判断,就算配合上城外的守城设备,他们也撑不过三日。
而沉鹿关先要夺下晏城,然后才能调兵遣将前往越城,再算上行军时间,援军最快也只能在六日后到来 这三天时间,没有足够的兵卒,越城要怎么守下来
“殿下勿忧,傍晚之前,援军必来,您只需备好迎接的酒宴。”
顾言蹊草草清洗了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偷偷从仲文琢的监视下逃了出来,走向议事厅。
方走入大门,他便如此说道。
将领们早就习惯他的惊人之语,听了这话半点都不怀疑,只觉得这位贵公子早有准备,纷纷猜测。
“难道是从附近调来的屯兵”
“或者是京城那里来的”
顾言蹊摇摇头,否定了所有人的猜测,在穆璟默许的目光中刚要开口解释,就听得门外有人叫了起来。
“顾蹊”仲文琢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抓住跑路的顾言蹊,“你的药还没喝呢”
“我现在又没发病,用不着喝药。”
他还没说完话呢。
顾言蹊用眼角的余光瞟着恭亲王。
穆璟对上那目光,面色一沉,冷声对仲文琢呵斥:“顾公子关心军务,文琢莫要无礼”
仲文琢见穆璟在场,缩了缩脖子,顿时乖得像个小鹌鹑,只是小声抗议道:“殿下您可别在这事上护着他,您不知道,顾蹊他有严重的心疾,偏偏自己又不在乎,每次发病都要忍着扛过去,真要不管,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事了。”
穆璟心中一惊。
他看得出来顾言蹊身体虚弱,可没想到竟是如此严重,这下哪里肯顺着顾言蹊的话说。
“顾公子,你还是先去喝药,此处本王自会处理。”
“殿下,我”
“顾蹊。”穆璟用了些威胁的手段,“你不去养病,本王便不让你再进议事厅一步。”
顾言蹊只好闭上嘴,不情不愿的被仲文琢抓回内院。
可刚一回到内院,他便收敛起一切情绪,抓过仲文琢端来的药一饮而尽,药碗一丢吩咐道:“去帮我找程指挥使,要一份囚服。”
“囚服”仲文琢满头雾水,“你要这个做什么”
顾言蹊敲了敲他的脑袋:“去要就是了,小小年纪问这么多。”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去找”仲文琢哼了一声,抓起药碗扭头就走。
这小子要是更乖一点就好了。
顾言蹊轻笑。
不过也是,若当真乖的和猫似的,又怎能小小年纪便成为天下闻名的少年将军。
至少这越城这些军事布置,没了他还真做不到这种程度。
但眼下囚服要到哪里去找
正想着,忽听到院外有人恭敬道:“沉鹿关千户井重锦,前来拜见顾公子”
因兴安山脉一战的勇猛表现,井重锦一回到越城便被穆璟升了千户,手下也暂时管着五六百兵卒。
顾言蹊眼睛一亮,自己怎把他忘了,这井重锦可不像仲文琢一般桀骜难驯啊。
穆璟果如顾言蹊所言,分配好各将的去处后,便在卫所备了简陋的酒席。
等到傍晚时分,城墙上的守兵就传来了消息,说是有近五千人的军队正往越城走。
有了顾言蹊的提醒,穆璟早早领着众将等在城外,当来人的面貌清晰的出现眼前时,他顿时大吃一惊。
“何大将军”
来者正是神武大将军何正戚
何正戚见了穆璟也是一脸惊异:“殿下怎会在越城”
穆璟不由得大笑一声:“说来话长,将军一路奔波劳累,先去歇息片刻,本王已在卫所备了酒菜,就等将军来了”
一日之内多了六千人,城内顿时显得拥挤不堪,好在奔波劳碌使得所有人都早早入睡,也没闹出什么乱子,整个城中也只有卫所内显得较为热闹些。
越城物资并不丰富,所谓的宴席也就是一人两碟青菜,一盘野味,再加上两纹钱一壶的劣酒。
菜肴粗劣,酒水无味,众人都没心思宴饮,唯一的乐趣也就谈论即将到来的守城战,此时何正戚便成了宴席上最受欢迎的人物。
他同样是被困在兴安山脉出不来,本打算暂时找个地方下来慢慢图谋,却没想到两天前原本驻守在通道的蛮族竟陆陆续续都不见了,警惕心让他徘徊了些两天才打定主意出来,没料到穆璟等人竟已然到了越城。
没有遭遇到战斗使得他手下的五千精兵实力保存完整,一跃成为目前越城最大的军事力量。
这场战争的主帅当然是穆璟,但这并不妨碍其他将领对他的恭维。
何正戚还是很享受这众星捧月一般的待遇的,他尽兴的聊了一会,却见宴席还未开始,不由得疑惑:“莫非还有人未入席”
他旁边的将领道:“老何你没和我们一起走,不知其中详情,要我说,今天若没有你和这位公子在场,这宴席也没什么开下去的必要了”
何正戚连忙追问起来,那将领便一五一十的将顾言蹊种种作为说了出来,听到对方连自己傍晚之前会到越城也说准了,他不由得赞叹道:“这等高人,何某人必是要结交一番的”
因自己是个大老粗,何正戚总是很喜欢有真才实学的人,这个叫顾蹊的男人虽没见过,他却已是有了好感。
话音刚落,众人就听到穆璟笑道:“顾公子终于来了”
何正戚循声看去,脑中却轰的一片空白
穆璟端着酒杯放在唇边却并不饮用,他对众将的谈论毫无兴趣,一双鹰也似的眸子只盯着门口,不知在等着谁。
顾言蹊的身影方已一出现,他便叫了出来,等看清了人影,声音却戛然而止。
众将看去,也徒然无声。
整个院子眨眼间安静了下来。
顾言蹊却仿佛对此毫无所觉,他着一双脚,踩在十二月冰冷的地面上,身上只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囚服,衬托着那纤细柔弱的身躯,款款走到宴席中央。
“草民来迟,万望殿下赎罪”
穆璟起身道:“公子怎么穿了这身衣服,来人,快给顾公子换上冬衣”
顾言蹊双膝跪地,沉声道。
“殿下,蹊来此,并非参加宴席,而是为三件事向您请罪。”
“有什么事,你起来说。”穆璟暗沉的眼底浮出一抹担忧。
顾言蹊摇摇头,牢牢跪在地上,将额头抵着地面。
“第一件事,请殿下惩罚我私自出京”
“这是小事,你不必请罪。”
“殿下”顾言蹊高声道,“蹊无诏出京,请殿下治罪”
穆璟深沉的目光落在他的发顶。
“好,那便罚你一日不许吃饭。”
“谢殿下”顾言蹊抬起身,再次拜倒,“第二件事,乃是我盗用神武大将军印,伪造出两封信,欺骗程指挥使及沉鹿关守将”
轰隆
众将一惊,却看到何正戚掀翻了坐前酒席,脸色通红,眼中有熊熊怒火燃烧。
“你这贼人你敢盗我的印”
“何大将军”穆璟冰冷的口吻让何正戚不由得惊颤,“顾公子是在向本王请罪,是非功过本王自会判断,你且坐下。”
何正戚大喘着气,胸膛起起伏伏,像是下一刻就要冲上去将顾言蹊打死,但最终还是在穆璟的威压下重新坐了回去。
穆璟这才看向顾言蹊。
“我竟不知,你这印是盗的。”
“盗用大将军印,乃是重罪,应当处以绞刑。”他话音一转,“但你用两封信守住了大庆北方,又是大功一件,当重赏。”
“功过相抵,本王便判你无罪了。何卿家,你可还有异义。”
何正戚咬着牙道:“皆听殿下吩咐。”
穆璟点点头:“顾公子,你的第三件事是什么。”
顾言蹊第三次拜倒。
“草民这第三件事,便是欺瞒了殿下”
穆璟心里突了一下,沉声道:“你骗了孤什么。”
“草民不叫顾蹊,也并非神武大将军麾下士卒”
“草民乃是当朝太傅之子,神武大将军之正妻,本名顾言蹊”
“你竟嫁人了”“你竟敢在这里说”
穆璟与何正戚豁然变色
满堂文武面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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