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瀛洲(五)(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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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因虽然喜欢到处打架,但其实他的天赋并不高,秦舟和他对垒的时候,常要照顾着,不要失手伤到他。

他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那么简单地死在了秦过手下。死在他另一个弟弟的手下。

秦过根本没有任何的隐瞒,当着秦家人的面,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我嫉妒他,嫉妒的要命。”

“我嫉妒他能够得到兄长的宠爱,嫉妒他身在福中不知福,来我这里炫耀。”

“我嫉妒他,所以杀了他。”

即便是对着秦舟,他也这样说了。

只是不如在旁人面前的冷静,他在秦舟面前,眼眶是红的。

秦舟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意思魔气。

这个走火入魔的秦过,逼近了秦舟,激动地逼问他。

“我只是想要兄长像原来那样只属于我,我有什么错!”

秦舟不想看,他想捂住眼睛。他不想听,想要捣住耳朵。

但是他动不了,于是只能眼睁睁地,僵硬着身体看秦过往自己的方向走。

无论是现在的秦舟,还是从前的秦舟,都僵硬的仿佛一尊没有思考能力的石雕。

秦过一边往他这边走,一边喃喃道。

“为什么要有秦因呢?”

“像原来那样,我和兄长,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那样不好吗?”

他的神智有些恍惚,说话也颠三倒四。

“现在没有秦因了,兄长能够完全属于我……”

秦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朝夕相处的弟弟,竟然会对他产生如此阴暗的想法。

牵云剑在手,他却没有挥出的力气。

秦过还在喃喃:“本来还是能够容得下他的,毕竟只是个傻子……可谁让他和我一样喜欢上了兄长呢?兄长是我的,那他就只能死了啊。”

“不是我杀的他,是他自己杀的自己。”秦过凑近了秦舟的耳朵,轻轻吹着气,吐出湿润黏腻的话语。

他仿佛是跌在秦舟身上,伸手想要抱住他。

在被触及的一瞬间,秦舟反应了过来。

他仿佛丢掉烫手山芋一般,将牵云剑甩了出去。

那一击力度极大,秦过直接被甩在了墙壁上。

天地也仿佛震了几震。

秦过眼中的血色渐浓,秦舟与他对视,竟然生出了一丝畏惧。

因为这一丝畏惧,他将秦过击晕,将他丢在了秦家的净池里。

那里能够压制一切的灵气与魔气,是关押魔修与犯错弟子的好地方。

若是通俗一些说,便是水牢。

他终究没下得去手,将自己的亲弟弟斩于剑下。

只是那日的场景,仿佛成了心魔,日日在他梦里重演。

所以,他才会放弃了使用牵云剑。因为不想回想起这段往事。

所以他在再次看见牵云剑的时候,会不受控制地想起过往。

像是压抑到了极致,秦舟很想找个地方,将那里的一切都毁灭了。

可他不能。

他甚至不能阻止面前的记忆继续推进。

秦过被关在水牢里一年,出来后,没有见秦舟,自己便走了。

秦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他。心魔也渐渐暗淡,若不刻意去想,便不会对生活有影响。

他又成了秦家的独子。

秦家主母因为小儿子被杀,伤心过度,在那以后也没有再要一个孩子的打算。

秦舟无聊的时候就去逗逗小徒弟。只是后来他发现,君渐书这小孩越长越皮实。一开始还会被他逗得满脸羞红,后来就能无奈地无动于衷,到了最后,甚至能够反过来逗弄秦舟一下。

秦舟那段时间因为无聊,还往家里带了很多东西。

像之前在闹市口救下过的金蟒,后来又遇见了,便救下来带回了家。

只是后来却发现,这玩意儿好像不是蛇,而是实打实的龙族。

后来他帮着玄冥化形,又到处给徒弟寻找适合的法器,再加上慢慢接手秦家的事情,渐渐的就将那个大逆不道的二弟忘怀了。

秦舟的心态一向很好,他的忘怀,便是全然不计较。

纵使再次遇见。

再度看见秦过的时候,是秦过被人暗算,化成了小孩子的模样,眼看过几天就要消亡。

秦舟眼也不眨地将他救下,然后将人带回秦家。

秦家主母在秦过醒来前,去看了他一次,留下一声长叹。在秦过醒了以后,再也不愿意见他。

秦过醒后,像是真心悔改了,自己提出要离开。秦舟维持着下一任家主的风范,将他安抚住。

确认这个弟弟没有再走火入魔,也没有再排斥自己身边出现其他人之后,秦舟便仍旧按秦家二公子待他。

只是徒弟君渐书不知什么时候和秦过结了仇,两个人见面时,几乎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秦舟耳边又多了些热闹,便也由得他们去了。

下一次变故,便是那场让失去了父母亲族的秘境之行。

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那段记忆十分模糊。秦舟在回忆里转的晕晕乎乎,又接上了之前和秋刃的对话,以及那场落霞谷之行……记忆七零八落,秦舟也不知道那秘境究竟对他做了什么,却更想知道那些被扭曲的片段是什么。

可他想的脑袋都疼了,那段记忆也没有端倪。

他睁开眼睛,便见牵云剑的影子出现在他面前。

君渐书看向他,秦安雨显得无聊了,也盯着他这块“木头桩”打发时间。

紧接着,秦舟又是一阵眼花。

他仿佛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秦因?

他摇摇脑袋,视线渐渐明晰。

他看清了眼前的人。

君渐书,还有秦安雨。

他那个三弟早在千年以前就死了,怎么可能出现在他面前?

秦舟想到这些,胸口陡然钝痛起来。

有一种奇怪的直觉告诉他,不对,秦因就在你身边。

“师尊发现了什么?”君渐书的声音像是一股清风,扫走了胸口的痛楚。

秦舟:“没发现什么,想起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剑身上什么也没有留下。”君渐书的声音带了丝危险,“我现在对拾柒越来越好奇了。”

秦舟毫不留情地拆穿他:“连自己的心魔都管不了,任任你也太废了。”

君渐书被呛了一口,半晌幽幽道:“看来师尊想起来的东西确实很有趣。”

有趣到忽然就敢呛他了。

放任秦舟记忆恢复的那一刻起,君渐书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但这一天真的来到时,他还是有些不情愿。

毕竟从前被欺负的也不少,能在口头上占回来的便宜也是好的。现在全都没了。

方才想起的那段回忆实在算不上美好。秦舟没有太多心思同君渐书开玩笑,只和他说:“先回去,关于记忆,我还有些事情想问你。”

君渐书闻言,终于将那把牵云剑放了回去。

旁边的秦安雨发出了如释重负的声音。

君渐书笑着朝他摇摇头:“我没有看出什么。”

秦安雨像是早已料到,赶忙道:“父亲也没看出什么,说明这剑上根本没有什么线索?”他又嘟囔道:“我早说那本来就是秦舟本人嘛……”

君渐书只笑:“不可妄言。还是等到明日的宴会上,再一探究竟。”

秦安雨认同道:“是的,明天就会水落石出。”

“今日出来,没有什么收获,你可以去回报秦过了。”

秦安雨听了他的话,露出心思被戳穿的笑容。君渐书也笑着道:“那我们今天就回去了,接下来可能会在瀛洲逛逛,不过不会往这边来了。”

这话的意思是,他不用再盯梢,可以去干自己的事了。

秦安雨感动道:“君先生好走,黑衣服的兄弟好走。”

秦舟看了他一眼,哭笑不得。

秦过要是知道他儿子跟一个侍从称兄道弟,不知道该气成什么样。

那样一个偏执的人,怎么就养出个这么脑子不灵光的儿子,还想不想让他继承秦家了?

秦安雨不知道他的这些腹诽,开心地回去和秦过报告了。

秦过听他说话时,面色一直很正常。

直到秦安雨说完以后,想要走脱的时候,秦过缓缓问:“你说君任,带了那个侍从一起去看牵云剑?”

秦安雨微微一愣:“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他实在想不出,父亲为什么这么问。难不成牵云剑是什么不得了的宝物,连被侍从看一点都是玷污?

不过想到父亲对秦舟的在意,他的猜测很有可能就是事实。

秦过完全不知道秦安雨已经想歪了,应了一声就让他退下。

他眼中的阴影迅速发酵,却在一瞬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

另一边,秦舟回了住处以后,让君渐书在旁边布了个结界。

而后自己随意坐在铺了软垫的椅子上,开门见山道:“我觉得你隐瞒了我一些事情。”

君渐书道:“徒儿只是还没来得及说。”

“现在说也可以。”秦舟勾了勾唇角,“比如说,你之前怎么没告诉过我,秦家从前还有个三公子?”

君渐书面色不变:“因为三公子在我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听说是不甚死在了妖兽手下。师尊怎么突然问这个?”

秦舟狠狠地叹了口气,却没能将胸口的郁气尽数吐出来。

他闷闷道:“秦因是被秦过杀死的。”

君渐书微微一愣:“怎么回事?”

“秦过……像条疯狗一样,到处乱咬。因为嫉妒秦因,走火入魔,就把人给杀了。”秦舟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将自己的亲弟弟叫成疯狗,后来想想,还是说了出来。

君渐书应了一声:“可以想见。师尊以前……挺喜欢三公子的。”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起来,秦舟就想起来他之前那些天马行空的计划。别说带秦因去蓬莱看风景了,他连秦家都没怎么出过。

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了秦过手里。

“关于秦因,其实我还有点话想说……不过还是先不说这些有的没的。”秦舟话说到一边,忽然改了口。

君渐书从善如流:“师尊请讲。”

秦舟拿出气势,凶巴巴地逼问君渐书:“关于秦家,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秦家的人?”

秦舟点点头。

君渐书犯难道:“我先去找本秦家家谱来,再和师尊说?有些人我记得不太清楚。”

“不用这么麻烦。”秦舟有些焦躁,“你就说一下我的直系亲属就行。我现在就想知道,还有没有像秦因那样的人。”

曾经很重要,他却因为信息受限,一点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君渐书稍微想了一下:“其实没有了。秦家在师祖那辈人丁挺多,但基本都无心家业。在师尊那一辈有些凋零,就只有师尊,秦过,秦因三个嫡子。再往下,就只有秦安雨和秦安月一对龙凤胎。”

秦舟示意他往下讲。

君渐书:“师尊的父亲是当年的秦家家主,为人很有威严,对小辈很严厉。不过对自己的孩子例外。我没见过他对你们发脾气。”

孩奴啊。秦舟回忆着,缓缓道:“他还不敢对我母亲发脾气。”

君渐书笑了:“是的。师祖和师祖母的关系很好,两个人相处的很融洽。听说师祖母当年也是个英姿飒爽的女修者,在气势上完全不输师祖。不敢我见到她时,她很温柔。”

“师尊有三个叔叔,这三个人一个喜欢喝酒,一个喜欢吟诗,还有一个我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只是这三个人都喜欢云游,我当年没见过他们几次。”

“叔叔们现在还活着吗?”

君渐书摇了摇头:“师尊从前进过一个秘境,他们,还有师祖师祖母,都同你一起进去了。”

这话的意思是,他们全都死在了那个秘境中。

秦舟冷静道:“你继续说。”

“到了师尊这一辈,除了玉树临风生性跳脱的师尊以外,”君渐书说话时看了秦舟一眼,被人佯怒着眺回来,笑吟吟道,“二公子秦过性格内向安静,其实十分偏执。他曾经一个人隐姓埋名去方丈洲生活数百年……不过现在看来,他恐怕是因为杀了三公子,才被赶出了秦家?师尊后来为什么又会让他回到秦家呢?”

这个问题,别说君渐书迷惑,现在的秦舟也不懂。

他想了想,只能道:“或许是什么血肉深情……不过我现在以局外人的视角来看,真的没有必要把秦过接回来。”

原本就添过乱子了,后来更是有傀儡咒印这回事在。秦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秦过对他的那份所谓占有欲,但若是换成现在的他,绝对不会容忍秦过在自己身边。

开玩笑,一个君渐书就够受的了好吗,他有十八条命都不敢去招惹秦过这个大杀器。

秦舟想了想,问君渐书:“你觉得秦过是嫡子?”

君渐书反问:“不是吗?”

秦舟微微摇头:“他是我父亲在外面一时意乱情迷,和风尘女生下的孩子。”

他稍微捋了一下时间线。君渐书进入秦家时,秦过已经在秦家安定下来了。他不知道秦过的真实身份,应该是秦家有意隐瞒的结果。

那时候自己的父母,是真的把秦过当成亲生孩子照顾的啊。

秦舟有点生气,也不知道自己在郁闷什么,只将拳头握紧了。

“此事我从前从未听说过。”君渐书的声音越来越近。

等秦舟反应过来时,君渐书已经捉住了他的手,轻轻将他的手指顺开。

秦舟不由自主地卸了力。

君渐书笑笑:“别为从前的事情伤身。不然徒儿还不如把师尊的记忆清除了。”

秦舟反扣住他的手,开玩笑道:“不如你把我俩的记忆都给消除了,到时候看看还能不能处的好。”

君渐书沉默片刻,竟然笑道:“好啊。”

“你够了啊。”秦舟也笑,“我就随口一说。”

“挺好的,反正就算记忆没了,我也还是蓬莱之主。到时候一眼看上失忆的师尊,威逼利诱把你抢走,多么简洁明了。”

君渐书微微欠身,衔住秦舟散下来的一缕黑丝,在他耳边轻轻地问:“怎么样,要不要和本宫主结成道侣?本座保你在修真界横行霸道,为祸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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