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书里的秘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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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文恒这一晃走了半年多, 这次回来他也不会再走了, 张家人白天下地的下地, 上学的上学, 张茉莉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 和江文恒回了娘家。

张家早就听到了江文恒回来的消息, 村子就这么大, 一点风吹草动家家都知晓了,郭槐花手里攥着一把玉米粒扔进鸡窝,大声说道:“茉莉和文恒来了?我还琢磨呢, 女婿回来了,什么时候过来看老丈人,没想到今儿就来了。”

张茉莉问:“我爹他们呢?”

“屋里呢, 大家正吃饭, 你俩吃没吃?”郭槐花问。

张茉莉嗯了一声:“吃完饭过来的。”郭槐花松了一口气。

张茉莉大哥大嫂没在这住,结婚后搬了出去, 她大哥叫张海洋, 比她大四岁, 三妹张海棠, 今年上初一了, 另外郭槐花生的闺女今年七岁, 叫张葱慧。

一提起四妹的名字张茉莉就想笑。

她亲妈活着的时候,给他们姐妹俩取名都是按照花名取的,当时大队里还有人酸溜溜的说, 人家劳动人民取名都是珍啊英啊之类的朴素的字眼, 他们这种富农阶级取名,还用花名呢,一看就不是自己人!

可这些花也都是遍地都开的,拿着名字上纲上线也太诛心了,后来也就没人再提,等张全柱娶了郭槐花,还有人说都和花朵挨边,真是有缘哪。

郭槐花生了闺女,她不愿意让自己闺女按照花名和她们排着,就取了葱慧的名字,说什么要像青葱一样清清白白,而且葱慧聪慧,谐音意头好。

为了这个名字,葱慧从小没少被人取笑,哪有女孩取这样名字的。

海棠好久没见到张茉莉,亲昵的靠在她身旁说话,现在的学校实行五二二,也就是小学上五年,初中和高中各两年,按照张全柱和郭槐花的意思,海棠念完初中也就不上学了。

张茉莉叹口气,现在的学校也学不到太多东西,口号喊着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学生们都是半工半读的状态,平时还要去参加劳动,要是赶上农忙的时候,学生们学也不上了,就每天下地干活攒工分,一个高中生,每天能拿到六七分呢。

张茉莉也有点迷茫了,冯老师总是和他们讲,要多读书,多学知识,没有文化的人是走不长远的,可是面对国内的大环境,到底谁说的对呢?

提到海棠上学这件事,郭槐花说道:“我也不是舍不得这点学费,海棠一个女孩子,下地干活也捞不到几个工分,一年几块钱的学费,家里也出的起,可关键是上学没啥用,不用说别的,你看她姐夫,高中毕业生,现在倒好,还不如咱们种地的农民。”

张茉莉:“……”郭槐花最擅长的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张全柱一个劲给郭槐花使眼色,郭槐花没当回事:“自己家女婿,有什么忌讳的,实话难听,再者说了,外面讲说的又不是我一个。”

江文恒也习惯了郭槐花的性子,再者他本来话就少,就算是冷场大伙也习以为常,张全柱非要拉着女婿喝酒,本来想喊张海洋过来,可老大两口子前几天回丈母娘家,要过几天才回来。

别看葱慧和海棠两个年龄差得多,但平时也不少吵架,郭槐花听的烦,经常把两个孩子都撵出去,俩孩子站在大门口哭,来来往往的人看了直摇头,说后妈心可真狠。

吃完饭,海棠趴在炕上写作文,张茉莉拿过来一看,现在的作文跟八股文一样,开篇都一样,海棠写的是:全国形势一片大好……

现在就是这样的大环境,听海棠说,学生们每个学期还得想办法交两担牛粪。公社里的牛总共就那么几头,每天拉屎疴尿的次数也有限,这么多牛粪,凑够了也难。

张全柱拉着江文恒上炕喝酒,带来的那瓶白酒开了盖,两个男人都不善言辞,光闷头喝酒也不说话。

桌上摆着半碟子油梭子,耗完的肥猪油,剩下的油梭子就是宝贝,嘴馋的时候最合适打牙祭,上次剩的油梭子郭槐花舍不得都吃完,剩了一半偶尔改善伙食。

张家已经摘掉了富农的帽子,每天辛辛苦苦下地挣工分,一年到头分粮食分钱,日子也能勉强过,等两个孩子长大独立后,可能会更好一点。

来了这一趟,江文恒多了一个任务,给海棠找两担牛粪出来,他面上还是淡淡的,海棠担心的问张茉莉:“姐,我姐夫是不是不高兴啊。”

张茉莉往她嘴里塞了一块奶糖:“你姐夫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露过笑模样?”

海棠松了一口气:“也对,咱们大队的牛粪根本捡不到,都被我们隔壁班的几个男孩子承包了,真发愁。”

捡牛粪这件事是江文恒自己应承下来的,回去的路上,张茉莉好奇的问他:“海棠刚才说了,咱们大队根本捡不到,你打算怎么办?”

江文恒瞟了她一眼:“越来越笨了,冯老师住在哪儿?”

“牛棚啊。”张茉莉这才反应过来,她眼睛一亮:“对啊,可以找冯老师帮忙。”

牛棚这个词现在是代称,住在条件很艰苦的房子里也称住牛棚,不过冯老师住的是真正的牛棚,夏天味道大,冬天大风呼呼的往里刮,冷的要命,给他们的被子就薄薄的一层,美其名曰磨练意志,江文恒也不敢给他送新被子,只能送去一点棉花,让他偷偷地塞进被子里,这样能暖和一点。

对于冯老师而言,捡点牛粪确实不是难事,偶尔捡一点,也不会引人注目,积少成多,两担也用不了多久,解决了海棠的这个麻烦事,张茉莉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上学也不易啊。

上次的忆苦思甜大会冯老师没去,张茉莉和江文恒抽时间去了一趟劳改农场,劳改农场上工前要开学习会,读完社论才开始干活,路过田里,没看见冯老师的身影,张茉莉说:“冯老师没来上工,不知道在没在牛棚。”

“过去看看。”

冯老师果然在牛棚里,盖着被子,头上敷着一条毛巾,脸色蜡黄,一点精神都没有,他先是感冒,后来又开始发烧,这几天都没下地干活,好在医务室的人过来了一趟,给开了药,现在精神好了很多。

冯老师唉声叹气:“一把老骨头了,岁数大了身子骨就是不行。”

张茉莉有点心酸,冯老师才四十多岁,中年的岁数和老不挨边,这段劳改农场的日子,把他身子给拖垮了,住的潮湿,吃的也不好,再硬朗的人也挨不住。

冯老师喜欢回忆以前的事,江文恒陪他聊了一会儿,两担牛粪冯老师说包在他身上,这边的牛粪没专人去捡,很容易拾。

除了唠家常,江文恒拿出了自己课本和自己做的题,每次江文恒过来,都向冯老师请教一些知识,冯老师学历高,是高材生,多么难的问题,他也能轻松化解。

张茉莉瞄了一眼书皮,好像是什么《齐性空间微分几何学》,绕口的名字,这几个字分开张茉莉每个都认识,可合在一起,她就不清楚了,江文恒总是喜欢看这些奇奇怪怪的课本。

直到和江文恒讨论起了数学题,冯老师才有了一点精神,他们的对话就跟天书一样,张茉莉也听不懂,牛棚的环境不好,屋里面暗的看不见阳光,他们又什么都瞎扔,反正张茉莉闲着,索性收拾起来,冯老师过意不去:“茉莉,你可别动手了。”

张茉莉抹了抹汗:“冯老师,你不用管我,我平时干活习惯了,你让我闲着,我还觉得不舒服。”

他们两个也不敢多待,怕引人注意,在牛棚待了半个多钟头就出来了,冯老师恋恋不舍,强撑着精神把他们送到了门口。

每次来看冯老师,张茉莉的心情就不好,她忍不住问:“冯老师人这么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待遇……”

江文恒四处看了看,表情严肃:“别乱说话。”

“哦,知道了,我努力做又红又专,对社会有贡献的好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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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队里的人说,周五晚上公社有电影上映,就在公社的露天电影院,农村和城里不一样,看电影不花钱,虽然露天电影院的条件不好,还得自带小板凳,可对于缺少娱乐活动的大家来说,已经是很难得的消遣方式了。

江文恒向来对看电影不太感兴趣,可是架不住张茉莉想去,张茉莉摇着他的胳膊一直怂恿:“文恒,去看电影,天那么黑,我自己去害怕。”

“还有你怕的?”

张茉莉不爱听,哪有这么说自己媳妇的:“我好歹是个女同志。”

“你的饭量可不像女同志的。”

张茉莉:“……”

既然好言好语江文恒不听,她只好拿出杀手锏,冷战政策!人家国与国之间都经常用这招,效果还很好,更何况他们这个小家庭了。

从周三开始,张茉莉就对江文恒实行不搭理政策,整整一天,冷着脸不和他说话,江文恒本来话就少,好不容易和她搭一句,换来的是一张比自己还冰冷的脸,这也就算了,吃饭的时候张茉莉自己守着粥盆,只给他可怜兮兮的半碗粥,从身体和精神上对他进行双重虐待。

最后还是江文恒败下阵来,周四早上端来一碗蒸鸡蛋摆在她炕头:“我讲和,行了?”

闻到了蒸鸡蛋的味道,张茉莉的困意全无,她美滋滋的吃完半碗鸡蛋,给江文恒留了半碗:“这还差不多,家里还有点花生和糖球,到时候都带上,看电影的时候吃。”

苗红红最爱凑热闹了,可惜她怀着孕不方便,看电影人太多了,万一被挤到就得不偿失了,她遗憾的目送老大老三一家出门,柴凤芹递给她一把花生:“也别遗憾,等以后生了娃,随你看。”

看露天电影得提前占位置,不然等开场前去,一个好位置捞不到,这种事情一般都是交给家里的孩子办,半大孩子没什么正经事,整天出去疯跑,正好去占座位。

泥娃年纪虽然不大,但像个小大人一样,早早就和其他小伙伴一起,带着妹妹去了公社的电影院,孩子太小拿不了太多板凳,就用报纸占座,上门压上一块石头,免得报纸被风吹走。

张茉莉一路上都很兴奋,和吴敏说个不停,江文恒和大哥在后面小声的说话,公社的露天电影不常有,一个月最多也就放映两三次,而且像什么《地雷战》、《地道战》都是翻来覆去的播,张茉莉看的台词都会背了,听说这次上映的是国外的新电影,名字叫什么《鲜花盛开的村庄》,张茉莉还没看过什么外国片,所以格外期待。

一路上三三两两的人群,都是去公社看电影的,别看吴敏和江文财结婚多年,可感情依然不错,走在路上,两夫妻拉着走,再看她和江文恒,别说一句甜言蜜语没有,离的距离有两手掌宽,就跟陌生人一样。

张茉莉往江文恒那边挪了挪,江文恒问:“你走路怎么挤人。”

张茉莉快走两步,忍住了肚子里的火气,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愿意。”

他们去的早,离电影开场还有半个多小时,泥娃和迷糊跑了过来:“你们总算来了!”一家人找位置坐好,张茉莉拿出糖果和花生分了分,吴敏带了自己炒的瓜子,江文恒摇摇头,什么都没吃。

开场前,张茉莉见到了韩惠。

这还是江文恒回来之后,张茉莉第一次见到她,韩惠和几个知青也过来看电影,她们和江文恒比较熟,走到这边打招呼,就是普通的寒暄话,江文恒对韩惠,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一瞬间,张茉莉还以为自己想多了。

可她想到那本小说里的对话,心里不是滋味,直到韩惠走远,她的思绪还没收回来,江文恒喊她好几遍:“怎么,魂丢了?”

张茉莉说:“我刚想起来,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韩惠把借的几本书还了,我放到老位置了。”

“知道了。”

张茉莉又强调:“我是说,韩惠还书了,韩惠。”

江文恒不明所以:“我听见了,怎么了?”

提到韩惠的名字,他怎么无动于衷?

论心眼,张茉莉根本斗不过江文恒,她心里清楚,他们两个吵嘴,每次都是她赢,只是江文恒不愿意和她计较,张茉莉清楚,唉,说不定,江文恒就没把她放在心上。

算起来,张茉莉喜欢江文恒好久了,两个人老早就认识,江文恒和张海洋年纪差不多,从小一起玩,张茉莉从几岁的时候就追着他们玩,张海洋嫌弃这个鼻涕妹妹烦,不愿意带她,倒是江文恒,还愿意逗逗她,当然只是逗她玩,觉得她有趣。

童年时期的江文恒,还不像现在这样老摆着一张臭脸,最起码会说会笑的,有时候开心了,还捏捏张茉莉的脸蛋,张茉莉已经记不起来,是从哪一年对他动了心,江文恒那么出众,全村的男同志都比不上他,长得英俊,学习成绩还好,家里条件也是拔尖的,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

张茉莉从来没动过嫁给他的心里,她用脚趾头也想得出,他们两个不是一路人,那时候她亲妈还活着,念叨说:人家文恒和你哥海洋不一样,以后指定是有大出息的,到时候出去念所好大学,娶个漂亮的城里媳妇,当上城里人。

人算不如天算,大运动开始之后,江文恒受到了连累,从云间跌到了泥里,踏破江家门槛给他说婚事的人,再也没有登门的,说来也奇怪了,农村人结婚都早,江文恒老大不小的,这几年十里八村的媒婆都惦记着他,愣是一次亲也没相过,张茉莉听苗红红提过一嘴,说女同志的照片一张张的往江文恒眼前递,都被他拒绝了,说是短期内不考虑结婚的事儿。

江文恒就这么耽误了几年,后来被张茉莉赶上了,两家人也不知道怎么商量的,张茉莉就记得,郭槐花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江文恒,她在震惊中失眠了一宿,觉得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这朵鲜花她一定得采了,第二天顶着黑眼圈羞羞答答的点了头。

按照正常的相亲流程,男女双方得见个面,结果江文恒说张茉莉同志和他熟的很,也不用再特地安排见面,就这样,两个人私下见了一面,后来领证结婚,走了简单的流程,一切跟梦似的。

张茉莉似乎从来没考虑过一个问题:江文恒为什么答应娶她?就是因为彼此知根知底?因为他没了工作,所以将就?

结婚前,郭槐花劝过张茉莉几回,说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一定要想清楚,可当时张茉莉沉浸在自己走了“狗屎运”的喜悦当中,郭槐花的话一句都没放在心上,还以为她是见不得自己好,现在琢磨琢磨,她这个后妈到底是过来人,想问题比她有深度。

婚都结了一年了,多想无益,张茉莉搓搓手,最后还是没忍住:“江文恒,你为啥和我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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