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政殿, 烛火幽明,冷香袅袅。
书案后那一人坐在銮座上,一袭黑袍,神色清冷,执册在看。
“陛下。”左使谬百生双手捧着一摞案卷走近前来, 搁在了书案上, 恭敬道, “陛下,魔界使节来信了, 促陛下再起兵事。只是……已经过了半个月了, 天界至今仍未撤兵,似是在找那位神君……”
“嗯。”阙千弈应了一声,搁下册子, 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谬百生目光游移,想打量又不敢打量地在阙千弈的脸上瞟了几眼, 进言道:“陛下……陛下既已知道那神君的去处, 为何不趁早下手?若是待神兵们寻到了那神君,我族之胜算只怕是要……”
穆百生犹豫望去, 只见阙千弈兀自饮茶,那双紫眸中没有丝毫波澜。
许久,阙千弈搁盏道:“那神君之事, 不必你过问, 退下。”
谬百生瑟缩一下, 躬身道:“是。”
随着殿门一合, 阙千弈面色一松,显露出几分疲态。他靠去了椅背上,轻轻叹了一口气。
谬百生的担心,他知道,魔界的催促,他亦知道。
可他知道的,不仅仅是如此。
他再清楚不过,天界的神兵们就算是找到了上衍,他们也不会再对魔界入侵作什么过多的干涉,因为他们上一次的撤兵,就是因着收到了天道的指令,而这一次的下界,仅仅只是为寻上衍而来。
然而,这对魔界吞噬此界的最大的障碍,不是别人,正是上衍。
这一切,他都知道,知道得一清二楚。
因为,这就是他的过去。
经过这数月时光,他大抵想明白了,天道将他安排回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年,他仍是上衍神君之时,魔界借此界魔族之力,开始入侵这个异界。见此浩劫,天界自然不会坐视不理,遂将他与数名神将派下,以清剿魔族。
却不想,战事正当关键之时,天道突然显露天机,只道是此界根基已坏,命数将尽,不必诸位神君们费力再救。见此天机,天界诸上神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决定撤兵,而他却是在那个当口被魔族围困,更与魔君打得两败俱伤,遂是未能得令,昏迷在了灵域里,之后……
被她给捡了回去。
思及此,阙千弈敛眸,神情难辨。虽说这一次有他这个变数,但异界命数的总体走势却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动。她虽已变成了魔族之人,却还是救下了上衍,让过去他能得将这个异界救下——
只是这一次,他不能如她所愿了。
这是天道为他安排的最后一劫。天道让他回到这个过去,以另外一个身份,去弥补他曾犯下的过错。
这个异界,不是不必救,而是他根本就不该救。
当年,他得她妖丹相救,未及待她醒来,神将们便找到了他,传天帝之令,请他与他们一起撤回天界。
却也正是那时,魔界之门大开,妖魔大肆入侵。
他在既得天帝的命令下,固执退魔,违逆天命,擅自篡改了这个世界的命数,遂为天道所罚,下界渡劫。
是以这一回,他若要想渡过此劫,就必须阻止当年的自己。
阙千弈揉了揉眉心,缓缓起身,往寝殿走去。
自他将她强硬地带回魔宫以来,已经是过了半个月的功夫。许是受伤未愈的缘故,他这些时日偶偶有魔气逆施的情况出现,为了避免他神志不清时伤她,他遂不再宿寝殿,也极少在她醒着的时候去看她。
阙千弈悄声透过了结界,走入殿中,望见了那宽阔的床榻上蜷着的小小身影。
他眉眼一柔。
阙千弈走近前去,床边扑闪着的幽明烛火歪歪倒倒,孱弱却又未及熄灭。不知是从何时起,她自己一个人睡的时候,总是喜欢留着一盏灯。
朦胧的烛光散在她脸庞上,映落下长长睫毛的影子,她的唇瓣微微张开,清浅而均匀地吐息着。
乖巧至极。
他伸手落去,抚过她细腻的脸颊,缓缓摩挲,眼底温柔化不开去。
起初她尚未冷静下来之时,倒是极为戒备他的,不眠不睡了好几日,要他放她出去。他自是心疼,却又想到外面那么多的神兵,他们定不会轻易放过一个魔族,是以,他说什么也不敢让她离开这里。
不过他也知道,她是一个聪明的妖精,定不会亏待了自己,遂过了几日,她果然就安分了下来。如今,她该吃吃、该睡睡,倒是一点儿也不带含糊的……
正想着,便听睡得正香的这人嘤咛了一声,阙千弈僵了一下,下意识想要退开,却被她握住了手掌。
他心跳骤急,再一细看,松了一口气。
她未醒,只是捉住了他的右手,胡乱地摸索了一番,五指自他的指缝插了过去,轻轻地扣了起来。
他愣住,笑了。
一时间有一种冲动,教他只想将她抱进怀里,此外别他,再也不管,再也不顾。
只是,这是最后一劫了。
他敛了眸,轻轻拂开她凌乱的额发,俯身下去,在她的额上轻轻落了一吻。
突地,一股魔气自魔宫之外一荡而开,阙千弈骤蹙眉,直起身来。
魔界?
他小心地抽开了她的手,起身离开。
门合上的一瞬,苏小淮睁开了眼睛。
她坐起身来,手指贴了贴额头,没了反应。一阵沉默中,她突地察觉到有一丝仙气涌来。
苏小淮颤了一下,匆忙抬眼四处望去,问道:“……仙君大人?”
只见得半空中,一个豁口应声而开,司命惊慌失措地从通路里爬了出来,手忙脚乱,竟是有些狼狈。
“妖精快走!”司命一见苏小淮便叫。
苏小淮噌地起身,眉心一拧:“怎么了?”
司命无暇回她话,一把拽住了苏小淮的手,拉着她直直穿出了阙千弈的结界,道:“快去快去!你快快去帮忙!神君大人的劫数马上就要到啦!”
苏小淮被她一催,一时间将积攒了大半月的疑虑抛在了脑后,带着司命便往上衍那处赶去。
·
一路疾驰,二人终是寻到了那石洞门前。
未及走近,她稍稍一顿,先放了神识一探。只觉上衍的气息并不在里面,倒反是有什么别的——
她往里走了几步,抬眼一望,蓦地愣住。
“这是……”
司命从她身后探出了脑袋。
正是午夜时候,满月清辉穿过了石洞上沿的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悄然洒落。澄净的月光恰是照亮了那石床一隅,上面卧着一只通体盈白的九尾狐,雪一般绒毛映着月色,荧荧发亮。
那狐妖正闭着眼睛,身上笼罩着一层熟悉的灵力,石床自四面八方汲取而来的灵气亦正在向它的体中聚拢,却饶是如此,它依旧是奄奄一息。
不必再细探,苏小淮便知,它的妖丹不在了。
因为,这就是她。
曾经的她。
苏小淮只觉她看到了再荒谬不过的光景,却莫名又觉得这一切都来得如此自然。
“呜哇,妖精,这不是你嘛?”司命大叫了一声,竟是一副惊讶的表情。
苏小淮只觉意外,忙问道:“仙君大人不知?”
司命摇头惊叹道:“真真神奇!唉,说来也是,这可是天道大人安排下来的劫数,本仙想插手都不得……妖精你可知?这些日子,本仙一直在找进入这个异界的办法,刚刚好不容易进来了,一看命簿就发现大人的劫数马上就要到了,吓得本仙急忙去找你,咿呀……”说着,她左右看了看,呆了一下,“神君大人呢?妖精你不是说大人在这儿呢么?”
苏小淮眸色一黯:“原来,仙君大人也不知晓。”
司命被她这话说懵了:“知晓什么?妖精你当真不知道大人在哪里么?”
苏小淮咬唇,走近了石床。她望着那只狐狸,伸出手,在指尖触碰到那毛发的一瞬,她顿住,停了片刻,终是用双手将它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它似有所觉,在她的怀中拱动了一下脑袋。
司命飘到她面前来:“妖精?”
苏小淮轻轻地抚过小狐狸的颈毛,环看了一周石洞。
向来清冷的石洞较之她记忆里的模样,多了几分烟火味儿。门前堆着用来烤鸡的柴火,地上散着盛水用的宽叶片……
还有怀里这一只,失去了妖丹的小狐狸。
一切的一切,都和她记忆中,相差无几。
即便司命并没有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可她莫名就好像是知道似的:“上衍走了。”
司命一愣:“走了?去哪?”
“不知道。”
他走了。
不等她清醒,不挂念她性命。他就这么走了,干脆利落地不告而别。
这一瞬,她忽然想起当自己在这一天醒来之后的惊惶与无助。
那时,她才终于知道,原来妖精的心是肉长的,也会疼。
她骂过,她哭过,她悔恨过,她绝望过。
可她却是没想到,她会与他又一次以这样一个折磨人的方式再见,没有想到她与他的九世纠葛,更没有想到,她会像现在这样,欢喜他……
她叹息,正犹豫着要否将这另一个自己救上一救,便突地听一道清冷的声音自洞口传来,带着寒气:
“魔物,放开她。”
苏小淮抬眸望去,怔住,刹那间鼻间竟是酸胀起来。
上衍?!
他不是已经离开了么……
只见上衍立在洞口,他手持长剑,剑尖直指而来,脸色阴沉得吓人。
苏小淮望着他眼中一湿。她突地就很想问他,问他刚刚为何会不在?又为何会回来?问他接下来,会不会就这么抛下这个刚刚救过他性命的狐妖,一言不发地离开?
许许多多的问题转过她的脑海,却是未及问出口,她听司命又惊又喜地大叫:“妖精!这不就是神君大人么!”
苏小淮听到司命的声音,蹙眉,只见眼前的上衍似是没有察觉到司命的存在一般。她脸色一变,上衍看不到司命?
可他眼下不是已经是神君的身份了么?
苏小淮正狐疑着,上衍见她久久没有反应,遂再厉声道:“我再说一次,放开她。”
她一顿。他分明是他,却又对她如此冷言相向,这委实是教她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苏小淮敛眸按捺下情绪,抿唇笑道:“神君大人,别这么凶嘛,好好的一张脸,生气起来就不好看了。”
他眸色一凉,没有作声,目光依旧死死地将她锁着,大有“她胆敢对狐狸做什么,他就要对她不客气了”的架势。
苏小淮定望他一瞬,挑眉笑道:“好嘛好嘛,还你便是——接好!”
说着,她就把小狐狸随手一抛。
上衍一怔,完全没料到她此举,忙得松了剑,上前一步将那狐狸抱住。
这一来就见得那上古神剑一时不防,“蹡踉”一声在地上敲出了声响。它剑身一红,似是恼羞成怒,闷了好片刻,才又浮了起来。
上衍见状,面色一赧,颇不自然地咳嗽一声道:“……抱歉。”
苏小淮扑哧轻笑。
这一笑,倒是把上衍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他抱好了小狐狸,戒备地看了一眼苏小淮,伸手探了探它的气息,他神色安然些许,凝了治愈术往它身上灌去。
苏小淮见此,心头一动。
小片刻,许是见她只是站着,身上无甚敌意,他稍稍缓和道:“你到此处来,有何目的?”
司命正翻着命簿,闻言忙插嘴道:“妖精妖精,你快想办法把大人请回天界去!命簿上写了,再过片刻,魔界之门就要临世了!大人疾恶如仇,定然不会坐视不理的。可若是大人出手救了这个异界,那他此番渡劫就要失败了呀!”
听着司命的声音,苏小淮终是回神,她略一思量,扬起脸对他微笑道:“我嘛,自是来当说客的。”
上衍听罢皱眉。
她负手,神态自然道:“神君大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想来定是听过,魔界尊者有意将此界纳入魔界的消息。自然,您心怀天下,想必是不愿眼睁睁地看着此界消亡——只是,大人可知?这世间万物皆有因果轮回,此界的根基在数千年前便已有了崩塌之兆,就算魔族不侵,此界早晚有一日会消亡的。”
说着,她走到他面前去,笑盈盈更道:“此界既是要亡,那便是天定的命数,就算您如今救了,此界依旧免不得个分崩离析的下场。倒不如早日教魔界吞了去,如此,我等魔族便能有个好去处,而您也不必为了拯救一个将亡的异界费心费力,岂不妙哉?”
上衍轻笑一声:“不想你区区一介魔物,也能窥得些许天机,倒是难得。”说着,他多看了她一眼,淡道,“若是你能散了这一身魔功,来日许是能遇仙缘。”
苏小淮笑道:“这来日方长,倒不如神君大人成全了我的心意,教我能入得魔界去,指不准很快就混个魔职当当呢。”
他听罢敛眸,叹息一声,声音清冷下来:“既是如此,我们不必再谈。”
话落,见他竟似要走,苏小淮蹙眉,忙跟上前:“上衍,你非要救这个世界不可么?”
他抱着小狐狸,淡淡回应:“自然。”
苏小淮又道:“大千世界何其之多,每日都有将死的异界,你又何苦偏要救这一个?”
他停顿了片刻,略一垂眸,下望的眸眼多了一分几不可见的柔和。他轻道:“此事与你无关。”
听他这固执的回答,苏小淮只觉头疼不已。
见得上衍抬步离开,苏小淮眸色一深,伸手正要摸上腰间的短刃,忽地便见天上一道白光闪过,一身材魁梧的神将风风火火地赶到了上衍的面前。
那神将大着嗓门道:“神君大人!谢天谢地!属下终于找到您了!”
苏小淮顿住了脚步。
那神将单膝在上衍面前一跪,忙道:“大人!魔界之门将开,天帝下令撤兵,还请您速回天界啊!”
苏小淮闻言一愣。竟是有这般好事?
上衍眸眼一凉:“为何不救?”
那神将有意答话,眼角余光却是看到了苏小淮。他大吃一惊,当即拔刀相向,怒目圆瞪:“魔物!你何故在此?!”
说着,他似是要将冲上来一般,苏小淮退了一步。
上衍神色微微变动,上前挡住了那神将去路。
“……大人?!”
上衍不为所动,只对苏小淮道:“魔物,你良心未泯,非罪大恶极之辈,不若趁早收手,勿要——”
话未尽,猝然间天摇地动。
极浓极郁的魔气万丈海潮般扑卷而来,天地四方回荡开阵阵凄鸣。
苏小淮心口猛跳,堪堪稳住身形,便听司命大喊道:“魔界之门临世了!”
神将见此亦是震惊,忙上前跪请上衍道:“大人!不能再耽搁了!请您速速回天界!”
狂风大作,山间林木排排倾倒,枝繁叶茂者被飓风硬生生按压在地,更甚者被连根拔起。天际黑墨重云层层叠叠,云层间时不时闪过数道白紫色的电光,隆隆雷鸣声响彻天地。
苏小淮被吹得几要睁不开眼睛。
她抬手挡风,勉力打开了眼皮,只见上衍站定风中不动,衣摆翻飞。
“大人!您快回去啊!”神将大吼。
上衍静默一瞬,上前一步将那神将扶起,而后将怀中的小狐狸放进了他的怀里。
神将一懵:“大……大人?”
“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上衍淡淡道。
“大人……您这——您莫不是要违逆天帝的命令?!”
上衍不答。
神将更急了:“大人!逆天改命,许是会受天道的刑罚啊!”
“那便罚罢。”
苏小淮闻言一怔。
四周呼啸的风声极大,可却依旧掩不去他那带着笑意的温柔嗓音:
“若是此界消亡,她许是会伤心的。”
话落,他一挥袖,将那神将送出数里远去,而后纵身一跃,消失在了苏小淮的眼前。
他说——
那便罚罢。
她大震,匆忙抬眸。
“……上衍!”
她猛冲上前,却是扑了个空,只得怔怔地立在原地。
她还记得,司命曾说,他是因为忤逆了天道,做了错失,遂才被贬到这大千世界来渡劫受难的。
她还记得,司命亦曾说,世间因缘轮回都是天道的安排。
这一瞬,她说不出怀里那种又涩又暖的情绪,到底是悲是喜。
她的脑中只剩下了那一句话:若是此界消亡,她许是会伤心的。
原来,是这样啊……
司命眼睁睁地看着魔界之门打开,早已是心急如焚,又眼睁睁地看着上衍二话不说地就往魔界之门那里飞去,真真是整个神都傻掉了。
她转眼一看,看到妖精和她一样毫无反应时,她登时就炸了开来:
“妖精妖精!快去阻止大人啊啊啊!”
苏小淮蓦地回神,暗叫糟糕。
是了,眼下魔界之门要将打开,正是那些妖魔吞噬这个异界的大好机会,若是让上衍关了那门,他的劫数又该如何是好!
苏小淮急匆匆捻诀,带着司命往那魔气最重的地方飞去。
越是临近大门,阴恻恻的寒风便越是砭骨,似是有一根根铁刺,穿破了血肉,直直钉入了骨中。
过分浓郁的魔气围裹而来,铺天盖地,遮得人连半点儿光也看不见。
跟在苏小淮身后的司命越是飞近,便越是呼吸困难起来,嚇嚇地,有气出没气进,小脸愈发青紫起来。
苏小淮见状一停,在司命周身下了一个结界,替她吸去那些四面八方迎来的魔气,忙问道:“仙君大人?您可还好?”
司命像是刚浮出水面的人,“噗啊”一声大喘了一口气,继而又是咳嗽,又是急喘,说话断断续续:“咳咳……娘耶……快憋、憋死本仙了……大、大人呢?妖精你莫要管我,你快去找大人……咳咳……”
见司命好了些许,苏小淮点头,刚要继续往前,便听得不远处利刃相撞的巨响,迸溅而出的火光,哧得一声竟是将四周的魔气都点燃了。
紫黑色的魔火焚焚,烧开整整一大片,混杂着熏鼻的血腥味。火光中立着两道颀长的人影,她细细一看,正是上衍与阙千弈。
那二人各自执剑互指,面色沉凝。相持片刻,也看不清到底是谁先行一步,不消眨眼功夫,两道疾影便碰撞在一处,瞬息间变换了位置。
苏小淮登时心跳狂作,下意识便想出言制止,却又急忙抬手捂住了嘴巴,眸中泛出了泪光。
见他二人如此,此番交手定是各自拿出的真本事。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她只能将心口紧紧揪起,却不敢说一字半句。
待在结界里的司命亦是见此,忙道:“妖精!别愣着!快去想办法开门啊!”
苏小淮登时反应过来。
只道那魔界之门临世,并不等于大开,而是需要一位修为极高的魔物前去开门引路,遂才能得行。此外,开门一时必得尽快,魔界之门临世须得耗费魔界大量的魔力,临世的时机更是须得天时地利。若是错过了这次的大好时辰,魔界能量耗尽,大门便会消失,纵使魔界的魔力能得恢复,但像这样的时机,只怕不会再有。
此次开门引路的人选,魔域上下除了阙千弈之外,不作第二人想,但眼下他被上衍绊住了。那二人旗鼓相当,只怕他一时脱身不开。
如此,那只能由她来了。
苏小淮不免担忧起来。
也不知,她够不够那资格……
苏小淮一边想着,一边往大门方向飞去。
飞得近了,只见迷雾中渐渐浮现出一道百余人高的红木双开巨门,它就这样凭空出现在空无一物的灵域草原之上,没有门框,更没有墙,但就是生生地嵌在了此处,屹立不倒。
门缝中正汩汩地向外流淌着魔气,门的那端传来了野兽般的嘶吼与咆哮,还有一声声妖魔似乎马上就要破门而出疯狂的撞击。
苏小淮心头一搐。
她本是个灵物,又何曾见过这般教人毛骨悚然的光景。
那里面,全是魔。
全是那大千世界间隙中,无尽深渊下,永生不入轮回的魔。
苏小淮的手开始发颤,似是在转瞬间,落入了万年冰封的寒涧。
不行,她不能怕。
她要把这个门打开,才能助他渡过这一劫。
苏小淮强忍着本能的恐惧,飞身上前。她双手凝术,隔空一击,银光直射大门中央,门面有了一瞬间的松动。
她见状一喜,看来她许是能得打开这门。如此想着,她便愈发使劲地将术法击打到巨门上去。
眼见着门缝似有扩张之兆时,她突地听一记术法破空而来。
苏小淮当即抽身一避,一道凌厉的白光擦着她的脸颊就射了过去,留下教人两股战战的寒意。
“锵!”
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她登时心跳如鼓,抬眼便见是阙千弈的背影。
只见他正横剑,将上衍挡在了身前。
“阙……”
“退开!”
阙千弈背着她冷斥一声,剑眉紧蹙,一把挥去了上衍的剑力,一攻而上。上衍见此横眉,挽剑格挡。
二人皆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在她面前打得不可开交。
她不敢乱动,亦不敢盲目出手,却又是见得那大门复又闭合起来,周围的魔气似乎比刚才稍弱了些许……
她心中一乱,这竟是大门要消失的征兆!
苏小淮看了那二人一眼,耳中又一次闪过那句话:
若是此界消亡,她许是会伤心的……
她一敛眸,笑了。
不,她不会的。
除却他的魂飞魄散,这世上便再无一物,能教她伤心了。
苏小淮神色严肃起来,凝神聚气,又一道银光顶在了门上,欲要将那巨门推开。
“魔物住手!”
上衍大喊一声,飞身挡在门前,提剑迎着她刺来,眸光狠厉慑人。
苏小淮淡淡一笑,手中未停,剑尖霎时逼近她的胸口,却是那一刹那,那道人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利刃扎入身体的声音。
上衍的剑洞穿了阙千弈的心口,而阙千弈的剑亦将上衍的心口洞穿。
下一瞬,紫黑与盈白的术法分别在二人胸口爆裂开来,一片混沌。
苏小淮耳中一瓮,顿时只觉双耳一热,似是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中流出,划过她的两腮。
她的眼前,一片血红。
彼此的这一击,竟皆是用尽了全力。那二人登时意识全无,不约而同地松开了握剑的手,身体一倾,一齐跌落了云端,堕入了极黑的魔雾中。
“不……”苏小淮颤抖起来。
“不要……”她惊恐万分,“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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