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间再无此人,她就会高兴了吗?
不,他会成为她心中的一根刺,永生永世无法磨灭。
虞蒸蒸可不想记他一辈子。
她将萧玉清扔到美人榻上,冒雨匆匆离去。
待到她走远了,原本昏迷不醒的萧玉清,却是突然睁开了双眸。
他嫌弃的扯了扯身上的血衣,黑漆漆的眼眸望向窗外渐行渐远的人影,蓦地低笑一声:“哥哥,好好享受最后一夜罢。”
夜色漆黑,雨声潇潇,有一人瑟缩于冰冷的地板上,长发扯得凌乱不堪,苍白的唇瓣泛着一丝血色。
虞蒸蒸破窗而入时,容上正拿着碎瓷片划着自己的手臂,冷白的肌肤上布满刀刀血痕,黏稠的血液顺着他的臂弯流淌到地面上。
她蹙紧眉头,冷声喝道:“容上?!”
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他的双眸缓缓抬起,当他的视线与她相交,他拿着碎瓷片的手指轻颤了两下:“出去……”
他将头埋下,无力的呵斥道:“滚——”
若是他之前如此对她说话,她怕是早就怂着脑袋离开了,可现在她早就不是往日的虞蒸蒸了。
她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不顾他一声声低吼,将倒在地上的容上,打横抱进了殿内的汤池中。
不得不说,萧闭迟还挺会享受的,这圣山上的所有寝殿内,都配备一个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的热汤池。
也多亏了如此,不然她还真不知道去哪里找热水去。
容上的体温冰冷的骇人,犹如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冰棍,她将他放进氤氲的热汤中,撕下干净的裙衬,简单包扎了一下他的手臂。
等她包扎好,一抬头却正好与他的眸光对视上,她并未躲避,反倒是他下意识的别过了头。
虞蒸蒸吸了吸鼻子,毫不客气的褪下他的衣袍:“你是不是不知道疼?”
容上并未搭理她,他垂下眸子,黑漆漆的眼眸盯着雾蒙蒙的热水看去,水里隐约映出了她削瘦的身影。
每到雨夜,东皇祭祀在他背上埋下的咒文,都会在雨中发作,他被抽掉龙筋的脊背传来焚烧的痛感,沸腾灼热的血液在体内滚动,像是要将他撕扯成碎片。
有神力时,他还能勉强忍住痛意,可如今他神力尽失,那疼痛感便被无限放大,犹如千万只毒虫同时在咬噬他的血肉。
越是集中注意力,他便越难耐,他只能用疼痛,来镇压住这份钻心刺骨的折磨。
他怕她会来,也怕她看到如此狼狈的自己。
所以他闩住了殿门,却没想到她会不择手段,打破窗户翻了进来。
殿外的雨很大,她的青丝被打成一绺一绺的,轻轻颤动的睫毛上还沾着雨露,她温白细腻的小脸经过雨水的洗涤,泛起一抹温暖的柔光。
容上阖上双眸,身子缓缓向下沉去,温热的池水没过他的脖颈,他却没有停下。
他身处炼狱,手上沾染无数人命冤魂,人人惧怕他厌恶他,拼了命的想置他于死地。
但他从未怕过。
事实上,这世间便没有能令他感到恐惧害怕的事情。
直到今日,虞蒸蒸说她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
他怕了。
没见过光明,就永远不会怕黑暗。
可当你拥有过一束光,又怎能再容忍无尽黑暗的日子?
他不会放她走。
“容上,你要是想溺死自己,能不能找个深点的水坑?”
虞蒸蒸跳下汤池,将他捞了上来。
她看起来对他很不满,又或者一点都不在意他的生死,可她轻颤的手臂,却泄露了她慌张的情绪。
容上反手抱住她的身子,将下颌抵在了她的脖颈上:“别离开我。”
他的嗓音沙哑,叩在她身后的手臂微微用力,像一只即将要被主人丢弃的奶狗。
虞蒸蒸垂在身侧的手臂绷紧,身子僵直着,却不知如何回应他。
她来只是为了看他一眼,再把萧玉清的话转达给他。
“容上,你不是小孩子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是轻叹一声,将他的手从身后拽了下来:“你应该明白,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虞蒸蒸停顿片刻,又道:“我来是想告诉你,萧掌门就是你弟弟,他已经知道你藏匿元神之处,明日会邀你去赏月宴,届时再和天帝联手夺走你的元神。”
容上凝望着她,黑漆漆的眼眸微微闪烁:“又是萧玉清告诉你的?”
虞蒸蒸点点头,思索片刻,又摇了摇头:“不瞒你说,我有入梦术,他跟我说过这些话,我并未相信,趁他昏迷之际,我又用入梦术勘察了他的梦。”
说罢,许是怕他不信,她又特意强调一句:“我真的会入梦术,没有骗你。听我一句劝,赶紧先把元神换个地方藏,等雨停了,你就赶紧跑,千万别去赏月宴。”
容上指尖缓缓叩在她的下颌上,眸光微沉:“你也看过我的梦。”
这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虞蒸蒸:“……”
为什么他的重点总是如此清奇?
他竟然还有心思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他现在难道不是应该想想,怎么对付萧闭迟和天帝吗?
她一言难尽的看着他,生硬的转移开话题:“你的药呢?我给你涂背。”
容上望着她的小脸,敷衍道:“没带。”
虞蒸蒸蹙起眉头:“没带?这种救命的东西,你都不随身携带?”
他并未说话,只是眸光淡淡的看着她。
热气腾腾的白雾熏得她脸颊微红,晶莹剔透的露水顺着她的脖颈缓缓淌下,雪白的肌肤如剥了壳的嫩鸡蛋,泛着白莹莹的琉光。
他的喉结滚了滚:“还有别的药,也能缓解。”
虞蒸蒸在水里泡的难受,她站起身朝着池沿走去,毫无防备道:“那你墨迹什么,快点拿出来,我好给你涂药……”
话未说完,她的身子便僵硬住了。
不知何时,他的手指扯住了她的衿带,她这往前一走,那衿带便自己扯开了。
这倒也不是关键,关键是她在寝殿中沐浴过后,并未换上亵衣裤,这衿带一开,白袍里头啥都没穿。
衿带的一端在容上手里,另一端则坠入了汤池中,她转身也不是,低头也不是。
虞蒸蒸咬了咬牙,直接用手拢住衣袍,正要爬上汤池,却被他攥住了脚踝。
容上并未用太大劲儿,只是刚好能令她动弹不得。
她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你想干什么?”
容上并未回答她,只是他不断向上摸索的指腹,替他作出了回应。
虞蒸蒸想要给他脑袋上来一脚,让他清醒一下,可她刚抬起另一条腿,他便凑了上去,用手扶住了她踹向他的腿。
这一下,她没伤到他半分,反倒给他行了便利。
白袍松垮的挂在她的肩上,敞着的衣襟微微垂下,容上探过身子,慢吞吞的噙住温软。
虞蒸蒸咬牙切齿的低喝道:“容上,你给我松开!”
明明是恼怒的口气,可在这种情况下,莫名的带上两分娇嗔之意。
容上齿间轻轻咬合,脊背上传来灼热的痛意,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见他毫不理会自己,虞蒸蒸彻底恼了,她现在可是金丹期,她能打不过他吗?
这样想着,她攥紧拳头,出其不意的朝着他的面门攻去。
容上躲闪的很快,只是他躲避时,牙齿却没松开,拉扯的她蓦地一疼,直接从池沿上跌落进去。
他将她捞了出来,她刚呛了口水,小脸都皱到了一起,他将她的身子翻了过去,轻拍了两下她的后背,像是在帮她顺气。
虞蒸蒸见他还算有点良心,腾腾冒起来的火气总算小了些,她正想说点什么,却感觉身后蓦地一紧。
他攥住她的手腕,混合着温热的池水,从容不迫的动作着。
她的呼吸凝重,声音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你,你就如此恩将仇报……”
容上望着她优美的脊线,不知是汗水还是露珠,顺着光滑雪白的肌肤滑下:“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虞蒸蒸恼了:“报你妈!快点松开我!”
他用指腹抵住她的唇,轻轻‘嘘’了一声:“别说话,我正在转移元神。”
汤池外的烛火左右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映在屏风上,氤氲的雾气左右萦绕,犹如仙境。
他低声喃喃着,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她在说:“这是最后一次……”
她没有听清楚他的话,想要询问,却被他堵住了唇。
容上没再给她机会说话,汗水将两人散落的青丝粘黏上,寂静的殿内只余下细碎的喘息……
……
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虞蒸蒸醒来又昏过去,不知多少次后,她再醒过来时,天边却泛着橘黄。
她望着窗外的夕阳,怔愣片刻,死机的大脑逐渐复工。
虞蒸蒸手脚无措的穿上衣袍,急匆匆的跑了出去,她叫喊着容上的名字,却没有人回应她。
她顾不上生他气了,心中慌张的祈祷着,只盼着他是离开了青城山,可千万别和他们去赏月宴。
找遍了圣山,她才发现,不光是容上不见了,其他人也都没了踪影。
萧闭迟、萧玉清、天帝,安宁……所有人都像是蒸发了似的。
不知走出去多远,她才碰上一个扫地的下人。
虞蒸蒸抓住那婢子:“你见过鬼王吗?萧掌门他们人呢?”
婢子指着山下:“鬼王他们去外城郊野处赏月了,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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