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在沈昌民的要求下沈琛一直住在沈家,沈家的规矩算得上严厉, 沈丛上次闯过大祸, 年节后再次灰溜溜的回了他外公家呆着,沈家就只剩下沈昌民刘思丽和沈琛。
房子越大, 便显得越发空旷冷清。
沈琛不必要的事基本不开口和他们说话, 刘思丽和沈昌民气氛也算不上好,早餐时哪怕是家里阿姨都能明显感觉到主人家几近凝窒的气氛。
沈琛有晨跑的习惯, 首都下了半个月的大雪,滴水成冰, 公园里都积了厚厚一层大雪, 沈琛拿了围巾外套向沈昌民微一弯腰起身出去了。
——跑步路滑还是可以出去散步,看得出来沈昌民和刘思丽有话要说, 而他实在懒得围观这场闹剧。
沈昌民和刘思丽这些年过的算不上恩爱, 但在外人面前却还是和睦的,只是联系这份和睦的是感情还是利益谁又当真清楚呢?
外面风吹的有些冷,青年挑了一下嘴角,勾起两分无声的嘲弄。
陶恂的电话昨夜没有接通, 挂断之后他才突兀清醒过来——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 凌晨三四点睡不着还有闲心打电话的。
大冬天的,谁半夜三更不睡觉的, 想起这件事后他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到冰凉的水杯, 首都早就已经开始供暖, 但该有的干冷半分未曾少过 , 冷水沁入咽喉带来令人清醒的刺痛。
沈琛扶住额头, 在某一瞬间突然无比想见陶恂。
噩梦漫长而真实,陶恂是怎样一个人独自走向死亡,他不敢再想,只觉得长年未曾波动的心口突兀生出疼痛到不能自抑的情绪。
一夜未眠。
天亮时拉开窗帘,外间大雪纷纷,反衬着天光刺眼无比,清晨的空气寒冷入骨,他方才感受到一些熬过来的错觉。
他不知道在他回来之前沈丛是因为什么触怒沈昌民,以至于让沈昌民在过年的时候将他赶了回去,但他大约能想到刘思丽和沈昌民之间是为了什么在闹。
——昨天若是没有意外,见客的应该是沈丛,而不是他这个所谓的私生子。
刘家的家世还在那里,怎么着也轮不到他这个私生子过来参合正事——如果不是因为沈丛实在拿不上台面,怎么会让他这个身世不清不楚的上去,到时候弄不好又是一桩丑闻。
手机在掌心里攥出温热的温度,也没接到回电,然后莫名想到陶恂的作息。
一向都不标准,高考前都睡懒觉,回回都是他过来等着,后来也差不多一样。
陶小少爷无法无天,家里从小就是将他放在蜜罐子里宠大的,在家里就是个魔王,有时候连他都觉得,就凭陶恂这个性子,也幸亏是有这么一个家世。
于是准备打过去的电话就这样搁下了,手机落回风衣口袋,听见身后踩过积雪的脚步声,抬起头的时候看见从后面走来的沈昌民,穿着与他同一款式的黑色风衣,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一瞬复杂。
刚刚和刘思丽争吵,吵完只觉得头疼,于是自己孤身出来。
在他看来刘思丽过于不顾大局了,都是他的孩子,如果不是沈丛实在上不了台面,他又怎么会让沈琛出去。
——他对沈琛的期待从不是掺和这些事。
他只希望沈琛能远离这里的一切——就跟他的母亲所期望的一样,过着平凡而安静的一生。
但是——
沈琛并不是那么安分的一个人,他心思翻转,抬起头的时候恰好看见站在前方不远处的人。
那是他的儿子,手里拿着手机,似乎是在看着什么,眼神有着少见的温和柔软,将他身上那丝冷气都吹散了几分。
——然后那份温和在抬头看见他的时候彻底消失无踪,只剩下伪装完美的冷静,手机不着痕迹的落回衣袋,脸上再看不出来任何温情的神色。
沈昌民还是第一次从他脸上看见这样生动的表情,不,还有一次,他和陶家那个小子因事进警察局关了一夜,他从显示屏里曾经看见过他真实的,仿佛是着急的神色。
——在无人可见的狭小空间里,露出藏到深处的在意。
沈昌民觉得心里莫名的不舒服,然后他看见青年朝他点头,然后换了另一个方向而去。
如果是沈丛,这个时候就应该凑过去喊爸了,换成沈琛却是连一句话都懒得应付——应付也只是一句生硬的父亲,他想到那老友对沈琛的评价。
进退有度,左右有局 ,只是太过于疏离了——相当于含蓄的在问及父子俩的冷漠。
他闻言没说话,最后还是旁边的老周叹了一句:“你忘了,当年老师做的媒?”
涉及上面那一位,话题就到此为止。
——也只能到此为止。
身居高位的人微微闭目,突然觉得天光明亮到了有些刺眼的地步。
哪怕是呆在沈家,但公司里的事还是得去处理的,回去的时候张博丛差点扔了他一脸的文件,办公桌待处理的事堆积成山,件件都等着他着手裁决。
他的控制欲其实极强,对于自己的公司向来喜欢有绝对的掌控,所以亲力亲为的事并不少。
被文件围的严严实实的桌子中间空了一小块,单独放着一袋橘子。
兴义产橘,小地方没什么好东西,他多吃了两个,后来回来的时候陶恂就拎了一口袋回来。
沈琛沉默片刻,拿起一个剥开表皮,橘子微微刺鼻的气味一下子冲进鼻腔,味道倒是不错,酸酸甜甜。
往常一直在眼前晃悠的人突然消失的干净,他却好像比平常更为在意。
——大概是因为不习惯。
沈琛放下橘子,抽出纸巾将手指一寸一寸擦干净,然后才着手处理公司事物。
而陶恂一直未曾回过他的电话。
镇定自若两个小时后,沈公子终于一把将属下交过来的文件拍在了桌子上,过年他不过出去了半个月,这都是干什么吃的?这样简单的事都能弄错。
但哪怕心里发火,脸上还是没有丝毫表情的,他本质冷静,自然能感觉到自己下午莫名的心神不宁。
往常陶恂是绝不会错过他的电话的,半响,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有些渠道他不经常用,但上辈子胡作非为的时候知道的门路他还没有荒废干净,他回国不久本来就有心将陶恂从纨绔的圈子里摘出来,这时候去打听显然是不合适的,最后还是只能去用上些上不了台面的线。
不过晚上六点,首都的天已经一片漆黑,公司里有部门去给张总递招聘的结果,经过自家老板的办公室的时候不由自主放轻步伐。
偌大的办公室没有开灯漆黑一片,今天开会上司气压低沉的可怕,可想而知现在是什么心情,他们就是走路都不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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