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三催促,时谦也明白姑娘家注重清誉,是以没再继续耗着,转身告辞,行至门口,他又道:“你且稍候片刻。”
宋余音不解其意,也不敢贸然脱衣,只坐在床畔静候,兀自猜测着他到底要做什么。
没一会儿工夫,他已拐了回来,手中拿着一个瓷瓶,说是从道观带来的药膏,“既然你不想请大夫,那今晚先涂这个药膏试试,我也不便在你房中待太久,就不帮你涂抹,你自个儿记得上完药膏再睡,兴许能有缓解。”
一字一句,如春雨般缓缓落入她心扉,滋润她干裂已久的心田,本是再普通不过的关怀,可在她听来竟是感触颇深,若他是先帝该有多好,若他愿意承认,她也不至于胡猜乱想,心无定所。
她就这般定定的望着他,一句话也不说,反倒把他给看蒙了,看她眼眶微红,似是泛着泪花,他还以为她很难受,忙上前询问,“这是怎么了?可是伤势太严重疼得厉害?”
察觉到失态,眼神慌乱的宋余音侧过脸去,不敢再看他,吸了吸鼻子,否认得十分干脆,“并没有,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多谢你的好意,你赶紧回去!”
此乃她的闺房,他久留实属不妥,纵然担心她的伤势,他也不能在此照看,遂将药膏放在她床畔,又嘱咐她记得涂抹,而后才转身离开,帮她关上房门。
手持瓷瓶的宋余音轻轻转动着,看着上面所绘的兰花,心念微动,不禁在想,他应该还是关心她的?可这关心究竟是出于朋友之谊还是其他,就不得而知了。
若然他是先帝,那她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关怀,可若不是,或者他不愿承认,那这关怀就无法让她真正开怀,只会让她觉得别扭和憋屈。
只不过手脚是自个儿的,不能因为赌气就不擦药,犹豫再三,她还是打开了盖子,为自己上药。
待一切忙完,又躺回帐中时,她只觉双眼酸涩至极,人也困乏透顶,没多会儿就入了梦乡。
以往清晨她都能自个儿清醒,碍于昨夜起身耽搁了许久,她今日才睡得沉了些,还是巧言进来唤她她才猛然醒来,才睁眼的她正在迷糊当中,抬手微掀帘,就见端着水盆进来的巧言将盆放在木架上,而后又过来将帐帘卷起,“奴婢服侍姑娘起身?大夫已然过来,就等着为姑娘您诊治了。”
“大夫?”猛然听到有大夫,宋余音还有点发懵,直至巧言说是时谦少爷请来的,她才恍然大悟,昨夜他就要找大夫,被她给拒绝了,想来今日他醒来便已派人去请。
原想着没什么大碍,可人既来了,她也不好让人跑空腿,便忍着困意起身更衣。
大夫来诊断后只道无甚大碍,嘱咐她近些日子需卧床静养,尽量不要走动,恢复得更快,左手手腕已然复位,只要别提重物即可。
开了些内服外敷的药,而后便告辞离去。
期间时谦一直候在门外,是以大夫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待人走后,这才进来探视,“既然大夫说不要走动,那你这些时日就静养着,无需再到我屋里。”
不去正好,她也懒得过去,整日的面对他,以致于心神不定,最后受折磨的还是自己,如今正好借着腿伤偷个懒。
正暗自庆幸呢!忽闻一道脆若银铃的声音自院中响起,仔细一听,宋余音欣喜不已,“是云琇!”
眼瞧着她立马起身准备去迎,时谦忙去拉她,将她按在床畔,不许她乱动,“你还有伤在身,坐着等便是。”
以致于云琇进门后就看到这两人在帐边拉扯的画面,笑容顿僵,不明所以,“呃……你们这是……我才几日没来,进展这么迅猛的吗?”
一句话臊得宋余音没脸见人,赶忙推开时谦扶着她的手,窘迫澄清道:“别瞎说,不是你想得那样。”
可她一着急就容易舌头打结,都不知该从何说起,幸得时谦较镇定些,不慌不忙地退后几步解释道:“她昨日受了腿伤,不宜走动,方才听到你的声音便忘了自个儿的伤,我这才上前相拦,卫姑娘万莫误会。”
一听说她受了伤,卫云琇再不玩笑,赶紧过去在她边上坐下,问她何故受伤,伤到何处。
时谦本想交代实情,宋余音抢先道:“是我自个儿走路不小心崴到了脚,大夫已来瞧过,没什么大碍,你不必担忧。”
实则是他手误才会害她受伤,说出来也无妨,时谦也不会推卸责任,却不知她为何要隐瞒,纵心底疑惑,她的目光也不曾落在他面上,且卫云琇又在场,两姐妹难得见面,定有说不完的话,他也不好在此打扰,很识趣的离开,好让她们单独相处。
宋余音还在奇怪,问她今日怎的得空过来。
“你呀!”云琇无奈地摇头数落道:“今日是你的生辰啊!你自个儿都忘了,只有我记得吗?”
经她提醒,她才猛然想起,昨日陈瑞英还过来给她送礼来着,一连串的事闷在心里,以致于她自个儿都忘了,今日是她的生辰。
不知不觉,已然过去三年,犹记得在庵堂之际,生辰并不像以往在家时那般热闹,都只是煮碗长寿面罢了!渐渐的她也就不再当回事,是以今日是否生辰不重要,能与云琇相见才是她最开怀之事,一瞧见云琇那月牙般含笑的眉目,她这心里就莫名舒坦。
既是生辰之喜,午宴自是少不了的,云琇已然安排后厨备桌丰盛的宴席,这种热闹的场合怎会少得了照谦的身影?早已备好贺礼的他来送礼时发现卫云琇也在场,干脆也就不走了,留下蹭饭,众人皆在场,料想师兄不会说他什么?
时谦本不打算掺和,独自用膳即可,然而将近晌午之际,照谦居然过来请他。思及卫云琇也在场,他终究有所顾虑,“你也晓得我不喜热闹,你去陪着就好。”
师兄的性子他最是了解,若非情况特殊,他也不会过来打扰,“换作其他事我定不会强求,可今日是云珠的生辰,说起来她也帮了你不少的忙,为你讲解先帝的喜好,如此喜庆的日子,你若缺席,她肯定不高兴。”
这般笃定的态度倒让时谦觉得稀奇,“你怎知她不高兴?少我一个有什么所谓?”
“……”这话如辣椒般容易让人上火!应该不是他太暴躁,而是师兄不识相,“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她有多在乎你,你是真的感觉不到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宋余音对他是什么感情,时谦没有仔细去思量,一直都在逃避这个问题,纵使今日照谦提到,他也只会避重就轻,一句带过,“她在乎的是先帝,我是假的。”
“即便是假的,她也有可能喜欢你!”不是他想翻白眼,而是实在忍不住,师兄这无谓的态度,他一个外人瞧着都觉得着急,直叹可惜,“可惜云珠她瞧不上我,若然她对我有意,我定然舍不得就这般晾着她,连她生辰都不愿陪她吃顿饭。”
道罢他即刻转身,再不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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