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封凌。
眼前的姑娘国色天香,笑时面若芙蓉,可封凌看着,却只是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这丫头脾气是真不小。
他索性没再乱说,直道:“袁兄托我今夜过来护着你。”
“你是他的手下?为何要你来护我。”
温雪吟语气淡淡,转身便往回走,走至院中时才顿住脚步,“进来。”
封凌抱手在原地犹豫了半晌,恍然想起他并没做错什么事,于是大踏着步子跟了进去。
温雪吟没去堂中,从房里点了盏灯,又从厨房里端来一份点心到院里坐下,精致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不像是跟平时那般闹小脾气。
“袁兄他只是去趟城郊而已,很快便会回来,你也不必这般生气。”
“没错,”温雪吟手里拈了小块糕点,也不放入口中,托腮漫不经心道,“不过你也用‘袁兄袁兄’的叫他,你不傻,本小姐也不愚笨,我可不觉得你会不问缘由地帮那个臭男人做了那么多事。”
她现在话里带刺,封凌听了倒是不大介意,伸手在她面前的盘子拿了块点心,“能为殿下做事,自然是我之荣幸,不过虽说我此前确实有察觉到你们身份的异样,可这个帮即便殿下不讲明原委,小爷我照样会帮。”
“真不愧是封小将军,”温雪吟低头戳着眼前的点心,她平时吃的就不多,眼下更是胃口全无,只道,“那赵辕歌什么时候能带着母后回来?”
“……很快。”
封凌说这话时,下意识垂了头没去看她,然而温雪吟亦是心不在焉,自然注意不到他的反常。
此时城郊的村落中,已然一片暗潮汹涌。
扬言玉笛失窃的那家人半夜点了油灯便吵嚷着要去报官,直到小孩穿着两只不一样的鞋跑出村子,同一帮身着黑衣手握利刃的壮年男子撞了个正着时,瞬间便吓得失了声。黑衣人手起刀落,再眨眼时,手中的刀被人强行击落。
傅子城将小孩护到身后,冷眼看着地上的黑衣人,只淡淡道了句:“莫要伤及无辜。”
彼时赵辕歌立在村子角落一处小茅屋破旧的竹篱外,手上握着炽凤笛,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良久,远处隐约传来村民被惊扰美梦的抱怨声,紧接着是不远处刀剑划破长空的利刃声,他垂眸看了眼手中的笛子,眼底没有多余的情绪,唯有握住笛身的手指因太过用力而变得泛白。
笛声便是混杂在这些杂乱的声音中在竹篱外响起,悠扬而隐忍。
殊不知茅屋中的妇人此时跪倒在木门前,手指几乎要掐进老旧的木板中,泣不成声。
一曲吹毕,又是一阵沉默,村中其他地方哄闹一片,只有这里仿佛被陷入无边的沉寂。
赵辕歌目光始终落在那扇破旧的木门上,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开口。
“儿臣前来迎母后回宫。”
风轻云淡,跟他的脸上一样没有什么情绪。
屋中之人的痛哭声也是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传来。
竹篱被他打开,赵辕歌缓步走向那扇木门,他不知道为何母亲会处处躲避他的追寻,不过至少眼下,母后就在那扇木门的另一边。他没有因十几年前的那次落水而丢了性命,母后也没有真的被那场莫名的大火带走。
在他伸手推门前,木门发出“嘎吱”的声响,率先被里头的人推开。
赵辕歌对母亲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多年前,那个温柔美丽的女子手握炽凤笛,在他练剑累倒的时候抱着他教他吹曲,白驹过隙,甚至已经快忘了那个人的模样,好在木门被推开的这一瞬,有关她的记忆被悉数拾回。
她比那时候苍老了许多。
破布衣衫,脸色没有以前红润,甚至连发髻也没有好好打理。
妇人先是一愣,而后泪水流的愈加汹涌,她迈出一步,似乎想要伸手抱住他,却在抬起来之后又颤抖着将手收了回去,只艰难地道了一句:“辕歌……”
说话间,妇人挡住脸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向后拂去,露出一块狰狞的疤痕,突兀怖人。
那道烧疤宛如在愤懑地怒吼着她多年来的痛苦和无奈,以至于赵辕歌没有再开口问她一句“为什么”。
“回宫,”他松出一口气,唇角微扬,“父皇在等您。”
他等了许久,终于等来妇人一句个乎不成话的“好”字,只是不巧,这场仓促的相认很快便被不速之客打破。
暗器飞过,赵辕歌脸色一沉,带着皇后险险避开,眸底寒意尽显。杨家的人没能在他之前找到母后,似乎便有了杀个鱼死网破的决心。
这处村落尚有无辜百姓,纵使他们想闹事,怕是也选错了地方。
眨眼已有几名黑衣人闻了方才的笛音冲往这边,赵辕歌翻手抽出几枚小镖,甩向来人。几人中了镖,惊呼一声,本还想执刀继续冲过来,不料当下两眼便开始发白,接连倒下。
皇后这头很快便冷静下来,忧心忡忡,“他们是何人?”
“无名之辈,”赵辕歌静心查探了周围的动静,带着皇后出了茅屋,“母后放心,有将军的人在此挡着,儿臣定会护您安全回宫。”
说着,前方黑暗中急匆匆走近一人,那人喘着气,看见赵辕歌二人就是一喜,收了手里还沾着血的刀猛然跪下:“太子殿下……皇后娘娘!”
皇后一愣,在市井之中生活了十多个年头,眼下有人再行宫廷之礼,便仿佛那十年只是黄粱一梦,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赵辕歌将那人扶起,“那些人怎么样了?”
“禀殿下,这些歹人不像是经过训练之人,如今大多已被我等拿下,尚未有伤及村民的消息。”
“嗯。”
既然如此,清算便是回宫之后的事。
……
晚上风凉,温雪吟一直是个畏寒的主,她趴在院里的石桌上等了不知多久,看着灯笼里的烛火发呆,忽然一个喷嚏,将一旁百无聊赖擦拭佩剑的封凌吓了一跳。
“你要不先回屋歇着,”他眉头皱了皱,劝道,“要是着凉了,我可担不起这罪名。”
“本小姐心情好,偏想要在这赏月,”说着,她还是伸手拢了拢披在外面的衣裳,“我前几日听他说杨家暗中招了不少杀手,你说那天你在客栈外打伤了那么多人,杨家庄是不是没有几个杀手了?”
“是。”
“又骗我,”温雪吟翻个白眼,趴下嘟囔一句,“本小姐从小就在京城为非作歹,你们这些人一撒谎,我想也不用想都能看出来。”
她又不是傻子。
赵辕歌只留了她和封凌在这里,多半是还要对付杨家那边的人。
正说着,封凌眼神忽的一凛,反手握好手中的剑,朝温雪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温雪吟蹙了眉将灯吹灭,而后躲在封凌身后缓步走向宅子大门。
嘈杂的马蹄声渐渐逼近,温雪吟躲在后头听不出什么名堂来,只看到原本警惕的封凌公公在辨别响动之后就不如原来那般紧张,她正准备问他怎么回事,只见他干脆将剑收入剑鞘,心里便有了底。
她提着裙摆从封凌身后出来,先是从宅门探出半个身子观望。黑夜中一群人马朝这边奔来,为首的那人丰神俊朗,淋着一身柔和月光,她看不太清那人的脸,但她知道,那是赵辕歌。
赵辕歌翻身下马时,猝不及防被温雪吟扑了个满怀。
“怎么没歇息?”鼻间是熟悉的馨香,他揉揉怀中姑娘的头,看向封凌,“她如何发现的?”
他以为自己离开时,她已经睡着了。
封凌挑眉,脸上竟也有了笑意,“这丫头想看话本,还嫌话本无聊呢。”
赵辕歌轻笑一阵,转而偏身示意道:“这是母后。”
皇后在站在一旁,眼看着温雪吟只肯探出半个脑袋,竟也没觉得不妥,脸上反而终于有了笑意。
“母后……”温雪吟还是恭敬地唤了她一声。
这是礼数,她虽说不喜欢,但也没都抛之脑后,更何况这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追究起来,眼前这个亲和的女子才应该是炽凤笛原原本本的主人。
赵辕歌拍了拍怀里的人,他很珍惜温雪吟不加遮掩地流露她感情的时刻,可眼下这般情况,显然不是他们你侬我侬的时候。
于是他唇角微扬,缓缓问道:“抱够了?”
他一说完,温雪吟果然一个激灵从赵辕歌怀里跳出来。她围着他打量一圈,像是确认了什么,而后方才的温柔便消失殆尽,一双媚眼恨恨半眯着,差点就要当着众人的面挥手给赵辕歌一拳,“你又瞒着我自己跑出去!”
他们来时,她可是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赵辕歌多半也跟别人交了手,好在他身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伤口。
亏她还以为他转了性,肯带着她一起冒险了。
“没事了,”赵辕歌也不辩解,伸手将她揽过,“不过恐怕夫人得辛苦一阵。”
温雪吟抬首看他,“怎么?”
“我们即刻回京。”
她愣了一瞬,随即笑容重新展开,眸中似是盛进了月光。
“好!”
她从前总将回京挂在嘴边,却没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般突然,突然到她甚至没来得及在出发前眯一会儿,又或者是吃块点心填饱肚子,好有力气抗下回京路上的舟车劳顿。
他们来江阳城是假借失踪的名义,好在找到皇后之前拖延时间,而太子和太子妃带着皇后一同回了京城的消息,登时在朝野之间炸开了锅。
众所周知,皇后因十二年前金凤殿那场大火驾崩,皇上为此一病不起,养了许久龙体才有所好转。
可皇后如今竟再次出现,还是由几个月前游船糟了刺客袭击不知所踪的太子殿下带回。
一时间宫中流言四起,但总归都是在宫城里当差,即便心中有惑,也没有人敢真的将流言放在心上。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太子殿下卓尔不凡,太子妃……
反正是好事。
温雪吟回到宫中那日,原本就因劳累而变得蔫蔫儿的,然而皇后回来不是小事,她几乎刚被落霜扶下马车,脚还没在地上走两步,便被一路拉着去换了繁荣的宫装,说是要跟赵辕歌一同去皇上那里问安。
可她好容易振作起精神抬着虚浮的步子去往皇上寝宫给皇上和皇后敬茶,未等赵辕歌说明事情的经过,二人又被皇上着急赶了出来。
其实赵祎叫他们过来问安只是走个过场,毕竟对于他而言,没有什么事比珍爱之人失而复得还要重要。
可温雪吟却是没心思理会这些,回东宫的路上依旧是一副矜持大气的模样,听见赵辕歌看她这副模样的轻笑声也置若罔闻。前些时候在江阳城不小心放下的架子,她是要捡回来的!
虽说如此,前脚刚踏进东宫殿门,她的人便开始往赵辕歌身上挂。
可谁知这个臭男人居然一点也不配合,任由她想往他身上歪,他还是一个劲儿往前走。
温雪吟有些恼,干脆在原地跺了跺脚,对着前头的男子嗔了一句:“赵辕歌!”
赵辕歌终于停下步子,不过也只是转头看她一眼,挑眉反问她:“太子妃有何事?”
明知故问。
她心里嘀咕一句,黛眉委委屈屈地蹙起,低头提了提重而华丽的裙摆,如同小孩撒娇一般嘟囔道:“我累嘛……”娇声软语,直击人心。
从东宫殿门口到她的寝房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可她就是不想再多动一下。
只可惜赵辕歌没有打算上钩,仍旧立在原地,轻飘飘“嗯”了一句。
只见温雪吟朱唇微抿,使劲眨了眨媚眼,没能挤出来半滴泪花,最后还是不死心地朝赵辕歌伸出来一双藕臂。
这次倒是有了作用。她看着大步朝自己走来的男人,忍不住眉眼弯弯,伸手缠上他的脖子,便由赵辕歌将她抱回房中。
这一路风尘仆仆,温雪吟人又娇气,竟是直接在赵辕歌臂弯里迷迷糊糊睡去。
等到再睁眼时,反而已是深夜。
“醒了?”
赵辕歌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温雪吟懒懒翻了个身,却见他并没有躺下,只拿了本册子在看。
她点点头,伸出手想要戳他的脸,反被握住了手腕。
赵辕歌亲了亲她的手背,笑看向她,“若不是事情尚未了结,我不会给你机会肆意撩拨。”
温雪吟没听出他话里那层深意,但她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撇嘴哼哼一声,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来,人重新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你看的是什么?”
她记得从前就算他有公务要忙,也不至于将东西待到寝房来看。
“当年金凤殿走水的案宗。”
温雪吟愣了愣,“你看这个做什么?”她记得皇后在回京的路上便说出了当年害她的那个人,眼下皇后就在皇上跟前,只需讲明缘由,那人不可能逃得掉。
“恐怕她也只是挡在前面替罪的那个。”
赵辕歌合起案宗,眉头随之皱起。
按母后所说,当年在金凤殿失火前元贵妃恰好在她殿中问安,闲聊间她便中了迷烟倒下,四肢无力,脑子却分外清醒。她看到整个大殿之中,竟唯有元贵妃一人未受迷烟干扰,甚至在火势起来前退至殿门口,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元贵妃此举意图再明显不过,皇上当年独宠皇后一人,若说她是心生嫉恨而起了歹心,根本不足为奇。
果不其然,次日温雪吟再从床上优哉游哉爬起来,美美地打扮一番起身去用早膳时,就看到几个宫女凑在一块叽里呱啦一阵议论。
她迈着莲花步走近,状作斥责,“手头的事都搁下了,是什么大事值得你们这么操心?”
宫女们被她吓了一跳,连忙要跪下认错,又被她挥手制止。
“本宫没要你们跪下,本宫在问你们话。”她自认为明示得十分清楚,想不到这几个小姑娘如此不好沟通。
“太子妃您还不知道凤栖殿的事儿?”
“凤栖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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