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江春自穿越后的第一次出门,真正意义上的“出门”——终于踏出金江了。
她终于得见大宋朝金江以外的河山。
因着并非整寿,胡老夫人三月三的生日就未做,只道待到了京里再做也一样。虽本地倒是讲究“忙生不忙死”,即老人生日都是忙着过,提前过才好,但因着初四就要出门,倒也无那心思折腾了。
还未出金江境内,胡太医领着徐绍,舅甥二人骑了马走在队伍前头。早春初升的太阳照在身上,散出一层金色的光晕来,倒是愈发显得二人清俊不凡了。
翠莲老妪掀开窗帘子,指着两人身影笑道:“娘子您瞧,二爷与小郎君,可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全得了您与姑爷的风流人才,真似天人一般……”
老夫人侧过身子瞧了眼,难为她这般年纪了还眼目清明,看得见那番光景,笑道:“长得是好,可惜老二却是个草包脑子,只盼着绍儿莫肖了他那牛性子……将来好好听话,娶房好娘子才是真的好!”
骂自己儿子“草包”,这话翠莲却是不好接的。只讪讪笑了笑,敷衍道:“这是自然,以小郎君这形容才干,汴京恁多小娘子,您还不得挑花了眼去?”
惹得老夫人又笑着打趣了她几句。
两人正说着话呢,却觉着车轮停了下来,隐约听见前头老二在与人说话。老夫人使了个眼色,翠莲就掀了车帘子下去,外头太阳还不辣,一股冷风呼来,将她冻得缩了缩脖子。
待她缩着脖子走到前头去,却见二爷不知何时已下了马,与个穿着烟青色衣裙的女子站着说话。
“对不住哩!委实对不住胡二哥,我那侄女也是个糊涂的,听说能得与你们同路,高兴傻了,匆忙间居然将那县里开好的户籍文书给落家了……幸好家母察觉得早,我抄了小路来倒还赶上了!”女子似是不好意思。
二爷温温一笑:“江家妹子过谦了,我那干女儿做事是最稳妥不过的,比我家那猴子倒是更令人省心的……只是劳累你匆忙送来了。不若你先去将文书与了春儿,我使人回城雇辆马车送你家去?”
女子一听他果然还是如此周到妥帖,只愈发红了脸,恨不相逢未嫁时。
她低着头红着双颊道:“多谢胡二哥了。只家里我阿嬷放心不下这丫头,道这般紧要物件都能被她落下,旁的不知还会出几多岔子哩……左右我在家中是闲人一个,就使了我跟着来,先陪了她去到汴京,届时再与她一道家来……”
胡二爷觉着有些奇怪,若要人陪读,怎未出发前却未提,现临时……出门前也未备多余的车马,又不好使她去与下人婆子同车——他只怕委屈了亲戚,
见他面有为难,江芝生怕被拒,拿出娇怯样子来道:“对不住二哥,令二哥为难了……我亦是头脑一热,听了家中爹娘与哥嫂使唤行事,春儿……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呐!”
果然,她打蛇是会打七寸的。
胡二爷从来就觉着自己亏欠姑娘甚多,最大的愧对就是未给她个母亲。江芝那句“儿行千里母担忧”却是戳到他痛脚了……沁雪本也该有这样一位母亲的。
好在她没有母亲,现在却多了个妹子,在他眼中,那春儿倒更似沁雪的姐姐,处处忍让于她,将她周身事务亦照顾得妥妥帖帖的……这样的小娘子,她的亲人,自己定要好生招待的。
于是,他与前头管家吩咐了几句,去后头下人中并了一辆马车出来。
待马车腾好了,江芝却不急着上车,先去老夫人车上请了安,将事由给道清楚了,末了还真拿出两张包裹完好的薄纸来,倒还真是那江春的户籍文书。
老夫人听她埋怨了自己侄女半晌,只随意应付了几句,使着她去了后头马车——反正于她而言亦只是多副碗筷而已。
江春却是一上了马车就被胡沁雪叨叨叨的,无非是抱怨徐纯居然只上了补武学,今后同窗一场却是难得见面了……其实是他们要异地恋了不开心罢,凭心而论他能考上补武学都已够出乎意料了。
江春本就晕车,坐“敞篷”牛车还好,能吹着风,这密封的马车却是分分钟就头昏脑涨……无法,只得躺平了才好受些,还未走出县城呢,就在沁雪的叨叨叨中躺睡着了。
故马车何时停下,前头生了何事她都一概不知。待出了金江半日,众人下车松快,江芝才来她跟前露了面。
望着她真拿出自己的户籍文书来,江春|心内火气只蹦蹦蹦往上冒。她清楚记得自己昨晚是将文书放随身书兜里的,睡前还查看了一遍,不可能遗忘……除非,是在她睡着后至今晨之间被人拿走的!
至于是谁拿的……已是光头上的虱子了。
江春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她不知这位嬢嬢是如何出门来的,这几日王氏对她有意的隔离她也晓得,只是不太清楚具体缘由。故她到底是光明正大被王氏使着来的?还是自己偷摸跑出来的,江春不知。但她那颗“女诸葛”的脑子有没有想过,若最后脱不了身,王氏真将她关死了,那这紧要物件就被她藏起来了?她侄女还怎去太医局报道?她真有将她当作侄女吗?
江春第一次见人将“不择手段”四字演绎得如此真实,如此不分轻重。
不,她不是不分轻重,她分得清哩,她自己的事永远是最“重”的!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的可恨好似已超越她当初能打动江春的“可怜”了。
江春无比后悔,当时自己未看清她德行就莽撞的劝王氏帮她和离……瞧她光为了撵着去汴京,就可做出这等毁侄女前程之事,今后若面对更大的利益诱|惑时,她不敢想象她还能出格到各种地步。
“趁着现停了车,嬢嬢还是家去罢,家中多少事宜还得望靠着嬢嬢哩……尤其我奶,那可是半日离不了你呢。”江春忍着一肚子火气,特意加重“奶奶”“半日”等字眼。她就诈诈看,江芝可是自作主张偷跑出来的。
但她失望了,江芝望了眼与狮子狗玩耍的胡沁雪,笑着道:“你这丫头,自己做事糊里糊涂,还倒怪嬢嬢多管闲事不成?我这也是被你奶奶使着赶紧送来的,生怕晚了一步就追不上你们哩!这等重要的物件,以后可得收好咯。”
不知“王氏使她来”可是真话。一时想到她这般“聪明”,依平日对王氏品性的了解,怕只是她偷跑出来罢;一时想到她们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娘母,王氏见事已至此,就是生吃了她亦于事无补,少不得就被她驾着走了……江春还真难不准。
胡沁雪不明就里,真当江春是狗咬吕洞宾呢,嗔怪道:“妹妹你也是,平素多谨慎一人,怎这紧要事头上却马虎了……好在江嬢嬢本事,硬是将我们给追上了……待到了京里,你得好好答谢她一番,不然我第一个不依!”
说着还故意逗了逗怀中狮子狗,问:“是不是呀?”
除了那狗子“呜呜”回了她一声,车内再无声息。江家姑侄俩各怀心思对立着。
就是迟钝如胡沁雪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了,轻轻拉了拉江春袖子:“走,咱们下去松快松快。”
马车外却是翠莲老妪来传话:“两位小娘子可要用些茶点?可到老夫人车内叙话。”
江春却是无心应付旁人的,只推脱自己晕车,懒怠走动,待到了驿站再去拜谢。胡沁雪也只得歇了心思,陪着她有句没句的聊闲。
前头老夫人听了回话,只轻轻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淡薄笑意来:“这姑侄俩倒是有意思!”
有了这出闹剧,接下来一路,江春都有些怏怏不乐,望着沿途风景也不似起初的兴致了,只盼着千万要平平安安到汴京才好。起初几日,江春想不通她个和离了的女人,铁定了心思要去汴京……到底是为哪般。
一路上白日间赶路,专捡了官道大路走,倒是能遇着些来往商客。随着路线逐渐往东,见着沿路所过之处,地形逐渐平坦开阔起来,就是商客口音也渐渐偏向北方语系了。
胡家一行人,因有自家家丁陪护,又请了专门保镖护送,江春估摸着少不得官兵也有些的,倒是并未遇着甚劫匪强盗的。
晚间见了驿站就歇,若有赶不到下一站的,倒是太阳未落山也就近歇息了。江春从一开始的晕头转向非得躺着才行,到后来已慢慢适应了马车移动,偶有兴致之时还能掀起帘子瞧瞧外头。
当然,这一瞧就瞧出名堂来了。
江芝与胡二爷不知怎的倒是爱在一处聊闲,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七八次都见着江芝掀开窗帘与他温声细语说话,有时是途中;有时是马车歇息时,两人总能走到一处去;甚至有一次在湖北襄阳驿馆内,居然见着二人月下漫步。
若说二人间无甚,江春是绝不信的。
但要说有甚,她又觉着胡太医并非那等会动儿女私情之人,不然这多年甚容貌性情的女子见不着……他未动,那就是江芝动咯?
于是,对她的想方设法撵了来,也就想得通了……还未进京呢,江春头就开始大了。
但行程不会因她头大而减慢,渐渐的,在路旁花红柳绿开始迷人眼时,他们到了河南境内——当然,江春是从口音猜测的,一路过来,途径的贵州、湖南、湖北口音她都能明确分辨出来,但这两日驿馆小吏的方言她却拿不准是北方哪个省的了,那就该是到河南了。
这日,用过晚食,老夫人就道:“再有个三四日咱们就该到了,倒不赶这几日,明日就在此处暂留一日,也给你们几个小的下去松快松快,好在这风水宝地长些见识。”胡沁雪就差拍掌称快了。
果然,临睡前,胡沁雪还缠着江春商量了半晌:“明日我们定要自在耍一日,听说这南阳驿可物华天宝,能人辈出哩!似那范蠡、武侯都出自此地,定要瞻仰一番。”
江春这几日在她开解下,倒也想通了:那江芝,就是她亲娘老子都拿她不住的,自己气恼又有何用?只盼着快些进京,进了京令她自赁房屋居住,自己整日在学里,眼不见为净罢!
遂也有了些兴致,见她数落半日不得要点,憋着笑道:“姐姐忘了还有位顶顶厉害的人物也是在此地哩!”
胡沁雪估计是被异地恋冲昏了头脑,还真用心想了半日,甚百里奚、阴丽华的猜了半日……江春只得苦笑着道:“你自个儿就是学医的,居然连‘医圣’都忘了,该打!”
网址已经更换, 最新网址是:blnovelhub.com 关于解决UC浏览器转码章节混乱, 请尽可能不要用UC浏览器访问本站,推荐下载火狐浏览器, 请重新添加网址到浏览器书签里
目前上了广告, 理解下, 只有这样才可以长期存在下去, 点到广告返回不了可以关闭页面重新打开本站,然后通过阅读记录继续上一次的阅读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