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班头常年处理变故,他一到就吩咐衙役四下砍树,又冲着贾琏贾蓉抱拳言道:“两位大人,请速速派人在这天香楼四周挖沟引水,借以隔离火势,扑灭灰烬,以免火星随风四溅,蔓延四邻,那就无法遏制了。”
这一说,贾琏倒是警觉了,前世造办大观园,之所以在园里挖了那些池塘,人造河流,不就是为了预防走水?
贾琏振臂高呼:“两府速速派人挖河沟,就从莲台居引水。”
莲台居的水源是从翠微山上下来的一股活水,不怕枯竭。
贾琏一声命下,两府的管家自去派人,阖府的男丁健妇一起动手,不过半个时辰,已经引水成功,这边的地势跟莲台居是一个水平,流水形成一个内循环,根本不担心湖水肆意。
只不过,因为新挖的沟渠有些渗水,整个沁芳园成了菏泽。
族人瞅着火势逐渐减弱,一起舀水泼洒,最终将火种灭掉。
顺天府衙役进场勘察,发现火场中有三具尸骸,其中两具男尸是坐姿,距离男尸三步开外,却是一具女尸,她却是身子弯曲如虾,可以看得出来,她死前十分痛苦。
因为死者的第一死亡现场点在楼上,如今木楼烧成灰烬,灰烬也因为大风肆虐,所剩无几,再加上泼水救火,引水灌溉,现场破坏得十分严重,仵作根本无法确认这三人的死因。
唯一得出的结论是,两个男人起火之前就死了,尸体看不出挣扎的痕迹,女人却是被活活烧死。
至于是谁杀了谁,仵作无法判断。不过,仵作做出推断,应该是女人纵火。但是,这个结论因为女人也被烧死,似乎不成立。若是她纵火,为什么不逃走?
顺天府衙役追问这三人身份,贾琏将贾珍贾瑞尤三姐的身份说了。并言明,这尤三姐是贾珍的姨娘,贾瑞的小姨子。
这三人若说是仇杀,似乎说不通。一个娇滴滴的姨娘再怎么也打不赢两个大男人。
若说是外贼入室仇杀,却是没有一丁点的线索。
且荣宁二府清点人头,除了死亡的三人之外,人人都可自证,他们当时不在火场附近。
贾珍跟贾瑞换-妻,岂能让人在侧?
至于尤二姐是如何逃回家去了,无人得知。
不过,尤二姐曾经与三人在一起饮酒,两府之中只有贾琏与尤氏知道,这两人却是到死也不会泄露这一出因为**而引发的凶杀案。
这个案子顺天府上报了刑部,在京都引起轰动,最后,都察院刑部大理寺的官员都介入勘察。
贾琏因为贾珍的案子整整半个月随着三司进进出出的勘验。
最终,三司下了结论,这是一出酒后意外走水事件。
贾蓉尤氏乃至尤二姐贾代儒都无意继续追究,这件走水案件终于落幕。
宁府再次糊起了白对联,挂起了白灯笼,给贾珍办起丧事。
贾蓉再次上折子丁忧,这一次丁忧却是三年。
荣国府上至贾母下至迎春都暗呼一口气:“可怜的蓉儿,亏得太后催促年内办了婚事,若是按照贾珍出孝之后办婚事,又得三年之后了。
甄英莲因为身怀六甲,七七四十九日之后,贾珍出殡停灵铁槛寺,甄英莲并未随同贾蓉一起其前往守灵,因贾蓉尤氏带着所有的下人去了庙里,甄英莲被太后娘娘接进宫里安胎去了。
凤姐本来要接手甄英莲,替她安胎,却是争不过太后娘娘。再者,她自己的事情也蛮多了,除了惜春,加上宝钗,客居的黛玉,家里五个姑子等着说亲。如今还一个没有着落,三月贾芸娶亲在即,她委实没有精力再照顾英莲。
凤姐还是很失落,总觉得已经挂果的小树被人强行移栽了。
贾琏只得劝她:“她在宫里养下双胞胎,对我们有益无害,这不是我们思虑许久的策略吗?从前不知道如何跟太后开口,如今太后娘娘主动接手,岂不是两全其美,你有什么不开心?”
凤姐这才心情好转许多。她想起贾琏的推论,顿时不寒而栗。心里暗忖,今后再不能那样无节制的做好人了。
整个春季,凤姐忙的陀螺一般,又要时不时去铁槛寺替尤氏张罗丧事,又要默默替贾芸准备婚事,还有五个孩子要关爱,还要时不时关心关心甄英莲,一根蜡烛两头烧,凤姐终于有了倦意,凤姐多少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贾琏这时候想起了贾蔷夫妻。
这日从西山回来,贾琏去了铁槛寺,与尤氏贾蓉商议,贾蓉尤氏都要返乡居丧,甄英莲怀着孩子,宁府不能没人打理。是时候把贾蔷夫妻们调回京都了。
尤氏略忖点了头。她之前后知后觉,心中对秦可卿有些怨恨,如今人都死了,且死在自己妹子手里,贾府众人没有嫌弃她,她已经烧高香了,哪里还有脸记恨别人。
贾蓉见状也应了,却知道贾蔷进京不是一句话能够办到,毕竟贾蔷乃是捐官出身。
“要不,我给英莲写封信,让她请太后娘娘帮帮忙?”
贾琏摆手:“这点小事我还办得到,只不过贾蔷回京也只能在工部,太仆寺这些边角之处混个差事,估计没有在下面独挡那一面来的舒坦。我就怕他心里有怨气。”
贾蓉摇头:“这不会,我会写信给他解释清楚,我们自小的情分,如今家里需要他,相信他会理解。”
贾琏颔首:“那我们分头行事。”
贾琏一阵斡旋,给贾蔷在在工部谋了个员外郎的职位。从五品,比他的知县正七品升了两级,不过,油水就少了,差事却很舒服。
同时,贾琏此举也掐断了贾政再回工部的机会,朝廷明文规定,父子子侄不能同部为官。
不过,此刻贾政正在二度蜜月,并不知道贾琏已经抄了他的后路。贾府在朝之人只剩下贾芸,贾芸却是贾琏的忠实信徒,再没人多嘴去提醒这个老新郎。
一月之后,贾蔷夫妻带着孩子回京,荣府替他接风摆宴,贾政这才知道贾蔷去了工部。
贾政吃完了酒宴,回家去睡了一夜,翌日早起,他才后知后觉,他正在谋求起复,贾蔷去了工部,他去哪里呢?
贾政顿时气急,跑去堵住了正要出门的贾琏:“你为什么跟我作对?”
贾琏高踞马背,无辜一笑:“二叔这话侄儿听不懂。”
贾政指着贾琏气的发抖:“你敢说贾蔷去工部不是你捣鬼?”
贾琏笑道:“我承认,是我替他打点进京,但是,我听说二叔正在谋求外放做粮道啊?怎么,二叔您还是想在工部养老,不想外放熬资历吗?”
贾政顿时羞得满脸通红,粮道是薛王氏替他出银子打点,尚未作准。工部却是他做男人的最后尊严。
贾琏冷笑:“做人不要太贪心了,您既然有了好的出路,为何还要跟一个无父无母的侄孙子抢夺机会?”
贾琏言罢潇潇洒洒出门去了。
“欺人太甚!”
贾政在后气的差点晕厥。明明他是工部老臣子,怎么成了他跟后辈抢夺了?
贾政回家便觉得眩晕头疼,薛王氏忙着请太医请脉,却说是肝火上冲。
贾母被惊动了,亲自前来探视,得知竟是被贾琏气病了。贾母不免细问究竟,顿时叹息不已,如今的贾琏已经不是昔日的阿蒙,贾母也是无可奈何了。
她难道说贾琏提携后辈有错吗?尤其在这宁府的多事之秋,贾琏主动把贾蔷弄回京都,是为了顾全大局,若是贾母责备他,只怕阖族的老少爷们都要来跟贾母讲道理了。
贾氏家族如今就看着贾琏与贾蓉了。要说贾母敢勒逼着贾琏给贾政房子银子,却不敢对朝堂的事情指手画脚。不仅贾氏宗族不答应,就是朝堂也不答应。她胆敢让贾蔷让出工部官职,明日贾母的命名声就能臭遍京都大街。
贾母叹息着看向薛王氏,道:“我老了,管不了你们,你们既然谋求外放,就去。”
父母在不远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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