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听得屋里没羞没臊的惊涛拍岸,忙着把门口的小丫头驱散开了:“这里不用伺候了,歇着去。”
贾琏凤姐这一交上火,足足过去一个时辰,屋里依旧‘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幽咽呢哝婉转吟,缠缠绵绵无绝期’。
平儿靠着门扉听得心跳如故,脸上直要滴出血来,委实抗不住了,只得颤抖着双腿退到院子里的枣树下靠着。
迎春跟前的綉橘来了几次探情况,几个孩子等着父母吃饭呢。
平儿只得推说:“奶奶跟爷说话呢,这话说上劲了,不到晚膳说不完,孩子们饿了先吃。”
两个时辰过去了,三个时辰过去了,平儿也疑惑了,再是铁打的身子只怕也吃不消呢?
平儿侧耳倾听,屋里已经寂静无声,她只得大着胆子在门口轻声呼唤:“奶奶,奴是平儿?”
平儿问了三遍却无人答应,她只得大着胆子进了浴室,却见地上汪了一地水,贾琏凤姐相互搂着跟那浴桶里睡着了。
平儿只得忍羞含怯,拿手推一推凤姐道:“奶奶,奶奶,这里睡不得……”
凤姐累得够呛,平儿推了三次都没清醒,却把贾琏惊醒了,伸手掐住平儿手腕子:“什么人,噢,是你啊,你奶奶累坏了,伺候我更衣。”
贾琏说着起身,吓得平儿忙着逃了,躲在晾衣架后面用竹竿子将贾琏的衣服递过去,她可不敢惹贾琏,他那个凶狠的样子,平儿害怕自己死在他手里。
贾琏哈哈一笑,自己个穿了衣服,再把凤姐一捞,用衣物裹了,抱起往炕上一倒,吩咐平儿:“带上门。”自己个倒头又睡了。
回头却说南安郡王被带进养心殿,南安郡王见了乾元帝忙着以头抢地哀哀垂泪:“陛下啊,罪人回来给您请罪来了,罪人对不起陛下的信任,辜负了陛下的重托,给您丢脸了,军队覆灭了,舰队也毁掉了,罪臣真是没脸回来见陛下。可是,罪臣不得不回来请罪,否则,罪臣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睛啊,陛下,罪臣差点就见不到了陛下了呜……”
乾元帝一哼:“堂堂男儿,哭的娘们唧唧,像什么话?”
南安郡王闻言这才住了声音,再次三叩首:“罪臣有罪,求陛下责罚。”
乾元帝冷笑:“责罚?你知道你损失了多少吗?舰队花费一百万,为了每月供给你们弄得国库空虚,粮仓空虚,你还把英亲王世子弄丢了,倭寇要五十万啊?这些你都知道吗?还有那些死难的将士,都是京都的皇亲国戚,他们日日跟朕要说法,种种切切,岂是你一句责罚就完了?”
南安郡王再次以头抢地:“罪臣知道百死难恕其罪,只是,罪臣除了要回来请罪,还有英亲王的消息要送回京都……“乾元帝闻言顿时大喝一声:“你说谁?你见过英亲王?他如今在哪里?”
南安郡王言道:“应该在琉球,跟忠顺王在一起。”
乾元帝声音一寒:“忠顺王?这个混蛋果然跟忠顺王是一伙子,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南安郡王言道:“是不是一伙子罪臣不知道,但是,忠顺王却是待英亲王父子如上宾。我听着着他们商议,要向弗朗机人借兵,在琉球立国。”
其实是忠顺王想要立国,英亲王只是忠顺王手里筹码,一旦朝廷兵临城下,就把他们父子推出保命。
这一次和谈就是忠顺王推动,只要朝廷不再用兵,答应重开市舫司,他就可以浑水摸鱼,躲在琉球养精蓄锐,招兵买马,一旦时机成熟,他就可以登高一呼,举旗造反。
乾元帝最害怕的就是忠顺王扯旗造反,如今还勾结外藩人,乾元帝一怒之下剧烈的咳嗽起来:“好得很……咳咳咳……咳咳咳……”
杜老爷子听见乾元帝又犯了毛病,忙着进来给乾元帝推拿,又给乾元帝喂下甘草露镇咳,忙碌半晌,乾元帝终于忍住了惊天的咳嗽。
期间,大皇子悄悄把一张丝帕子藏了起来,等到了门外展开一看,顿时心惊肉跳,却见两大块鲜红的印记。
乾元帝竟然咳血了。
乾元帝再不能坚持审讯,南安郡王被带回刑部。大皇子吩咐道:“给个单间,再请太医诊治,好生伺候着。”
这般时候,南安太妃却在宁寿宫求见太后娘娘。
如今太后娘娘卧病在床,说话的力气也没有。甄臻是太后娘娘宁寿宫的管事嬷嬷,这些日子太后卧病,她带着徒弟素橘守了好几个头通宵。如今,太后刚刚好转,甄臻很干脆的拒绝了南安太妃。
南安太妃恳求道:“求嬷嬷通报一声。”
甄臻道:“太后娘娘已经知道郡王回京了,听说英亲王与世子没有一起回来,又哭了一场,好容易才安睡,太妃您就回去,郡王已经回京,英亲王父子们还在倭寇手里呢!”
太妃盯着甄臻的老脸心里直恨,一个老丫头而已,竟敢给自己甩脸子,却是不敢撒野,只得恨恨的出宫而去。
太后其实并未睡着,她已经好些日子夜不安宁了。
太后看着甄臻,叹息道:“你今年也有六十多了?”
甄臻笑道:“奴婢已经吃六十三岁的饭了。”
太后笑道:“嗯,那一年本宫生下皇帝,晋封贵人,可以有陪嫁丫头了。甄家把你送了来,整整五十年,那个时候,你梳着两个小包包头,高兴的什么似的,我当初就是看你笑容干净,让人看了舒坦,这才挑了你,本来预备等你二十岁替你说一门好亲事,谁知道你却说家里定了亲事,后来却被个小小秀才伤了心,从此绝了情义,不然,你也该子孙满堂了。”
甄臻笑道:“奴婢跟着太后日子过得舒心,还比那些儿孙满堂之人少操心,少怄气。得到太后娘娘疼爱一辈子,奴婢不亏。”
太后颔首,又看着素橘:“你这个丫头也帮了我老婆子十几年了,今年也有二十五了?是该出宫的时候了。”
素橘闻言噗通跪下磕头:“奴婢那年病得半死,却被家里卖给人家配阴婚活埋,是太后娘娘路过救下奴婢,奴婢愿意一辈子伺候太后娘娘。”
太后摇头:“你这个傻丫头,你还年轻,你不知道一辈子有多长,没有个伴儿,很寂寞。”
素橘言道:“奴婢不愿意嫁人,嫡亲的血脉尚且那样算计,奴婢不敢想别人会是什么样子。”
太后伸手摸摸素橘的头心:“放心,我会替你安排好一切。”
素橘顿时哭了:“太后娘娘,您别多想,天下最好的太医,最贵重的药材都在皇宫里,您一定不会有事。”
太后却摇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本宫今年七十三,也活够了。”
这日晚膳十分,太后娘娘忽闻英亲王竟然跟倭寇搅在一起,乾元帝已经命令废止和谈,血战到底。这是不打算赎回英亲王父子了。
太后的病情一下恶化了,大口大口的咳血。
乾元帝拖着病体前来探视太后。太后娘娘拼着最后的力气问道:“你就那么恨他?一百万银子,一句话,你却宁愿兄弟去死?”
乾元帝直挺挺的跪在太后面前言道:“母后知不知道,他出京是暗中跟徐家搭上关系,徐家却是忠顺王留在京都的暗探,朕的得皇后,岳丈,弟弟,联合起来欺骗朕。母后,这些事情像钉子一样定在朕的心上,时时流血。忠顺王也罢了,朕一直在针对他。他害朕朕理解。可是英亲王,徐国丈,皇后,朕哪里亏待了他们?竟然联合反贼要杀朕夺朕的江山?母后,您知道不知道,忠顺王与英亲王沆瀣一气,向弗朗机人借兵,要在琉球立国,与我争夺天下。母后,您教教儿子,是趁他们立足未稳打掉他们,还是任由他们壮大,将来祸害朕的儿孙?”
太后娘娘瞪着眼睛直摇头:“本宫不信,本宫亲生的孩子,本宫知道……”
乾元帝却冷静的言道:“英亲王是您亲生,但是,在他心里,皇贵妃与忠义亲王才是正统。母后,这么多年您还没看清楚吗?朕与母后,在他眼里,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窃据者……”
乾元帝话音落地,太后娘娘忽然心疼如捣,仰头而倒,嘴里血箭喷射而出,把素锦的帐子染得鲜红。
乾元帝顿时心痛如绞:“母后,叫太医,母后……”
太医尚未到来,乾元帝也嘴角渗血,晕厥了!
太后皇上俱皆重病的消息一下子传遍朝野。
贾琏身为兵部尚书,也被招进宫廷。
大皇子哭的双眼通红,一切事情都由熙亲王与张家舅舅主理。
熙亲王与忠靖王身为御前大臣,顺理成章掌管了侍卫与锦衣卫。京都的两大拱卫部队,紫旗军全军覆灭,奉圣军尚在海疆,熙亲王与忠靖王张家舅舅商议之后,上奏大皇子,决定把虎符交给让兵部尚书贾琏,让他暂时掌管九门兵马,与内卫兵马一起拱卫京都。
贾琏接管了虎符,提议道:“微臣以为还是尽快将陛下的旨意传到海疆,也好让冯唐将军早些回京,西山如今只有三千兵马,且主力鸟枪营与骁骑营俱皆不在,国门之外没有拱卫部队,微臣心里不安定。还有北疆,如今海疆倭寇已经是强弩之末,微臣建议,让卫堃将军速回北疆镇守,免得鞑子趁机闹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出自琵琶行,作者白居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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