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候, 因是偏殿, 所以殿内没有一点阳光。
尚衣局这庭院坐落在皇宫北书房旁边, 这边很少有人走动。
郑尚宫卖了这个人情,对徐椀欣慰地点头, 初来乍到, 刘秀儿只是第一个门槛而已。能这么快跳出来的人, 不过前面打头阵的。
当众立了威了,足够震慑就好。
宫里多少笑脸的, 背后都是小人。
还好, 她心中有数, 从刘秀儿的言行当中, 看她这个人,鲁莽, 冲动, 倔强,她脱口而出的那些话, 也恰恰说明她平时也依靠别人惯了。
走出门来,郑尚宫拦住她时,也是说了,留着刘秀儿, 更好。
没有再多闲话, 尚衣局急着赶制皇后凤袍,宫女们依旧分散开来,各有所忙。
郑尚宫将徐椀扔下了, 她也和陈鱼一起浆了料,刘秀儿虚惊一场,也没离了她的左右,平时她分配下去的活计,今个依旧也分了下去。
看着徐椀似乎没有找她小鞋的意思,她也在旁跟着团团转了。
反倒是之前离了她的那几个直瞥着她们,看着她们的动静。
浆好料,日头已经偏了西。
陈鱼和秦英一起去打水,徐椀满手的浆,走到殿外。
天边才露出一点的红,红霞都被高墙遮住了,半边天都看不见,她双腿有点重,衣裙上也沾染了些脏污,顺着石阶这就坐了下来。
卷起的袖子上,也有浆,徐椀双手都垂在膝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
白皙的肌肤上,似被浆覆成了一层保护色。
正是失神看着,一个帕子在肩头这递了过来。
徐椀回眸,刘秀儿低着头,也下了石阶,把手帕放了她的手里。
她勾唇笑笑,拿着帕子擦手。
刘秀儿侧立在旁,低头看着她:“我不明白,顾将军若真能护着你,为何还要来尚衣局,这是宫里女人最多的地方,常年不见天日,有什么好的。”
徐椀没有回答她,仰脸便笑:“总之,我可能会在宫里待几年,也可能比几年的时间更长,凤袍赶制出来之后,皇后进宫之前,郑尚宫会离开这里。那时候,你若有心,可与我一起。”
她需要一个比她更熟悉这里的人,纯良无害的人镇不住尚衣局。
刘秀儿这样识时务,性子直来直去的,反而更适合。
少女虽是一脸笑意,刘秀儿却是恭恭敬敬低着头:“姑娘若不嫌弃,秀儿定然尽心尽力。”
自古以来,都是这样,识时务才能存活。
郑尚宫对徐椀什么模样,刘秀儿都看在眼里,虽然徐椀并没有正式回应,她与顾将军到底什么关系,但是无需质疑的是,这姑娘已经被安了尚衣局来,硬气得很,自己碰不过。
碰不过,只能依附,这才是生存之道。
徐椀才擦了手,陈鱼打水也回来了,因为之前先认识的,这姑娘特别热络,离老远就喊着她:“阿蛮,我打水来了,快过来洗洗手!”
应了一声,徐椀站了起来。
她把绢帕又递了刘秀儿的面前:“我这个人,其实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也没有什么一定要达成的目标,所以可能来尚衣局也只是一时兴起,你若尽心尽力,我必然也护着你,相辅相成这样才更好,你说呢!”
接过了绢帕去,刘秀儿轻轻揖了一揖:“姑娘说的是。”
这会就顺过来了,徐椀笑,随即走过她的身边。
陈鱼把水盆放了下来,秦英还给拿了手巾。
徐椀过来洗手,连忙道谢:“谢谢你们了,我这身上都浆了一身。”
相比之下,陈鱼和秦英身上就干净许多,她们两个左右一边一个,都扯着闲话,说她新上手的,所以动作时还不能很好的避开。
徐椀洗着手,没有回头。
她听见离去的脚步声了,刘秀儿已经进了殿里去了。
天黑之前,郑尚宫回来了。
徐椀的住处也是和她一起,离着尚衣局不远,殿中点着灯火,有几个绣娘还连夜绣着凤图。
刘秀儿带着人在旁熏香,这香味可是浓了些,徐椀低头闻见,走了郑尚宫跟前,附耳与她说了几句话。郑尚宫连忙叫她们先停了手。
二人进了内殿,也无旁人。
郑尚宫坐下了,这才让徐椀上前。
徐椀到了她跟前,才从怀里拿出了香袋,递了郑尚宫的面前来:“姑姑可以先闻一闻,若不是先皇驾崩,京中已经兴了起来。迎皇后是宫中的喜事,先皇进太庙是丧事,我觉得香味可淡一些,更浅一些,动人一些。”
那是当然,郑尚宫拿着那香袋,放在鼻尖轻嗅着:“你这个香袋哪里来的?宫外的东西,是传不过来的,我或许可以请示下太皇太后,新皇大婚,当然轻视不得。”
徐椀笑意浅浅:“是宫外的东西,也不尽然要用什么,拿了方子过来就是。”
郑尚宫闻言点头:“那简单,可叫谁去拿呢!”
少女看着她,眸光微动:“新皇才登基,仓促之间又要大婚,只怕这凤袍要是姑姑的最后一手笔,万万不能出错,不如姑姑亲自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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