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已经很深了。
夏怜一个人走在灵州的夜市中,怅然若失。她走到一家酒馆中,坐到了最里侧的位置。那是一个阴暗的角落,被完美地隐藏在了屋檐的阴影之下,没有人会注意到这样一个落满灰尘的地方里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
一杯酒下肚,辛辣中混着苦涩。夏怜望着酒杯中的自己——脸色疲惫,眼神也黯淡无光。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在她笑的瞬间,一滴液体随着她的脸颊落入了酒杯中。
原来……原来自己是那么没用。
在月华门的这些日子以来,不,更早,是从她得到了剑谱开始修习寒月剑法以来,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顺利。老天是多么眷顾她啊,将所有的运气都给了她,让她以为,自己真的那么厉害,可以掌控一切。
同门都说,穆儿是最有天分的弟子。她自己也觉得,她远远超出了其他人,只是自己之前从来不曾发觉而已。如今她发现了,她就会一切都做到最好,她希望发生的事情也都会如期按照她的料想去发生。
可是,她错了。
从进入禁地,看见陆洲突然对她下杀手,她第一次发现情况竟然脱离了她的控制,她就已经受到了一次打击——
如果不是大哥及时赶到,她已经为自己的鲁莽和愚蠢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鲁莽和愚蠢。
这才是真实的她。
现在她又连累了蓝桐和林夜阑,连唯一能够证明真相的证据也被秋葵夺走,她是多么没用啊。
夏怜趴在小小的酒桌上,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
哪怕是现在——在她该抓紧一切时间想办法的时候,她却一个人坐在这里,像个酒鬼一样躲起来哭。
她真的不值得林夜阑为她付出,她不配。
夏怜趴在桌子上,不知自己是醉了还是醒着。半晌她抬起头望向窗外,看见路口站着的行人。他们在道路一侧安静地走着,就在这时,一辆马车疾驰而过。马车疾驰的瞬间,溅起了一水的泥。被溅到一身的路人开始骂骂咧咧,指责那辆马车。
可是除了骂,他们又有什么办法?他们无奈,却终究只能把一切咽下。坐马车的人可都是富贵的人啊。别说是无心,就算是有意的——他们又能奈之何?!
突然,夏怜的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似乎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她站在谷雨身边,在马车驶过的瞬间,她站在原地,不言不语。
她记得那一天。
她终于,记起来了那一天。
她以为她早已遗忘,可是也许是酒太烈,所以唤醒了那段不该被遗忘的回忆。
那时,一个女子从她身边走过。
“喜怒不露,外柔内刚。我看见你,就好像看见了曾经的我。”
那个叫倾城的女子,在她耳边说:“可是,你还不够强。”
她还不够强。
那时的她,还不够强。
可是现在呢?她不是已经练成了寒月剑法么?她已经……足够强了么?
“记住,内心的强大,比外表的强势,要重要得多。”
突然,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可是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捕捉到,最终依然空空如也。
夏怜从酒馆中起身,有些茫然地走在街上。她一边走,一边听着周围嘈杂的声音。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声音似乎也开始渐渐消失了。人们仿佛都只在张嘴,却没有人可以出声。
直到,这寂静被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破。
“姑娘,要算一卦么?”
夏怜回过神来,在她回神的瞬间,世界也恢复了热闹。她环视一圈,原来叫卖的人仍然在叫卖,说笑的人也依然在说笑。
她侧过头,看着那个和她说话的老者。他似乎是个瞎子,给人算命,也不知是真的会算还是骗人的江湖神棍。
夏怜苦涩一笑,坐在他面前,却没有想算命的意思,只是淡淡说:“你陪我聊几句,足矣。我刚刚一个人喝酒,没有人陪,现在,想找你说说话。”
“一个人喝酒,心中有事。”
“也许罢。”夏怜苦笑了一声,“当一个人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没用的时候,她总要先自己一个人躲起来,接受一下这个事实。”
“不,姑娘,此言差矣。”老者捋了一把胡须,心平气和地说道:“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遇到这样的时刻。”
“什么时刻?”
“最黑暗的时刻。”老人说着,又突然笑了,“当然,我是瞎子,我的眼前永远只有黑暗,但你知道,我所说的黑暗是什么。”
“是啊,可那又如何?”
“黑暗来临的时候,每个人都会脆弱和迷茫。整个世界都好像与你所想的不一样了,觉得没有人比自己更无知和可笑。”
“嗯,你说得对,我现在觉得,我应该带一壶酒出来,和你共饮。”夏怜笑着,却差一点流出眼泪,好在眼前的人是瞎子,他看不见她此时眼底的悲伤,只能听见她似乎在故作轻松的声音:“你一定不知道,现在我还有位朋友,他为了我而身陷囹圄。我先出来,要想办法去救他,可是你看,我在做什么?我像个流浪汉一样喝得醉醺醺的,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救他。你说,这世上还有比我更差劲的人么?”
“你不先救你自己,怎么救他?”老人又笑了,“姑娘,你要走出属于你的黑暗。当你最迷茫的时候,也许,你该试着去回到最初的原点。”
夏怜喃喃地念着:“原点……”
“问你自己的心,当你找回原点和初心,那么一切就都有了答案。”
夏怜愣愣地从座位上起身,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算命摊的。她为什么会来到月华门?她又为什么要将当年的真相昭示天下?她现在搞砸了这一切,到底是因为哪一步她考虑错了呢?而现在真相被掩埋,而她所需要的最后一步,又是什么?
“轰隆隆——”
天空中一道惊雷滑过,倾盆大雨接踵而至。行人们纷乱地四处躲藏避雨,而她始终站在原地,任雨水将她淋湿。
现在,她所需要的最后一步,到底是什么?!
这是夏怜十五年来,经历过最漫长的一次黑夜。她仿佛整个人都陷入了黑暗中,再也走不出来。
“大哥……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求你……告诉我……”
但是这一次,夏意不在她身边,这个答案,也终究要她自己去寻找。
“轰隆隆——”
又是一道雷声。
蓦地,她停下脚步。
夏怜站在原地,突然想起夏意曾经对她说:“在这世上,唯有强者可以立足。”
她又突然想起,倾城曾经对她说:“记住,内心的强大,比外表的强势,要重要得多。”
她低下头,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她握紧了手中的剑,突然又扬起头,直面漆黑的夜幕,和冰冷的雨水。
……
月华门在门主任命的仪式上出了件大事,虽然余波未消,但是所有人都选择性地忽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谁也不敢多言什么。
林夜阑被关入了地牢,云瑶心中担忧,可是她也没有权利为他求情——
明明知道他为了穆儿挺身而出,早已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可是她依然在乎他。现在已经一天了,被关入月华门的地牢超过三天,基本上就会因缺水断粮而死。难道……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为穆儿而牺牲么?!
云瑶心中五味杂陈,却也无可奈何。
晚些时候,秋葵要求仪式重新进行,时间定于第二日。那封信和那条丝帕已经被她销毁,所以她什么都不怕了,也不再有后顾之忧。
第二日清早,一切都准备好以后,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次终于不会再有任何变故的时候,突然,变故却又一次出现。
“且慢!”
众人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到门口。同一个人,同一句话,可是不同的,却是她说这句话的语气。
夏怜依旧一身黑衣,一头青丝被束在脑后,宛如行走江湖的侠客。她手中握着剑,一步一步向秋葵走来。而其他人当时不知是被她的气场所震慑还是被她居然还敢回来的勇气所惊诧,竟然没有人阻止,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过去。
“妖女,你竟还有脸回来!”
秋葵见她又要坏她好事,见她这副样子便知又是来寻求什么所谓“当年真相”,于是不禁冷笑道:“你那伪造出的证据已经被我销毁。妖女,没有人会再相信你的胡言乱语!”
夏怜听着,她的眼底没有任何慌乱的神情。她的表情是那么镇定,镇定得甚至有些可怕。
秋葵见此情景,怒意更深:“妖女!你三番五次搅局,意欲何为?!你当我月华门是什么?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我看你是反了!”
“没错!”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夏怜冷冷说出这两个字,接着,她缓缓拔剑,冷冽的语气没有丝毫感情,眼底流露出决绝的神色——
“秋葵,我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凭什么由你接任门主?就凭你杀了无辜的人为你试药,还是凭你假装练成了寒月剑法的最后一招?!”
“你什么意思?!”
当秋葵终于反应过来夏怜这一次是来做什么,她的眼底顿时寒光一闪!
“不懂么?”
夏怜冷笑,如罂粟花般妖冶,却充满了危险的气息。紫砂剑出鞘,她直指秋葵,咬牙说道——
“我要……取你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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