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耳洞的当天她疼了一夜,接下来好几天她连摇头都不敢,更别说祝英台总是担心以这个时代的消毒技术,说不定伤口感染就能让她一命呜呼,她整整担惊受怕了七八天才能安心入睡……
此时听到魏坤提到耳洞,祝英台第一个想到的竟不是性别可能会暴露,而是他居然哪壶不开提哪壶?!
倒是马文才见祝英台满脸惊恐,替她打过了马虎眼,冲她使了个眼色说:“看来病症只是来的迅猛,却不凶恶,要不然现在我们也别想见到她坐在这里了。”
病,什么病?
哦哦哦!
祝英台这才想起来祝母对外是称病了的,还派了人叮嘱她咬死了生了急病才好一点,而且还再三强调不能说是恶性病、传染病,她哪里有那样的机智,这时候只能支支吾吾说:
“嗯,是的,当时疼得要命,七八天后没死才知道自己侥幸逃过一劫……”
她这也不算骗人。
孔笙家中曾有一幼弟,也是突发高烧一夜之间去了的,此时心有余悸,对祝英台也就越发温和,好生安慰。
闲谈了一会儿,几人又命随从送上探病的礼单,多是一些贵重的滋补药材,北方溃堤,导致全国的药材价格都上涨,他们送上来的礼物放在平时只是寻常,此时却算是用了心了。
说着说着,几人不知怎么说到了学馆中的变化。
马文才和祝英台几人去了北方,学馆里却一直教学如常,只是今年炭火明显接济不上,原本十人一间的丙舍为了节省木炭取暖,在冬天已经变成了二十人几人一间,而且发生了好几次学生闷晕在房中的事情。
这些事自然离甲舍的学子们很是遥远,可对于敏感的人来说,却能从中看出很多问题。
和那些天寒便嫌弃馆中清冷而回家的士生不同,春秋二季是农忙之时,即便是学馆也必须给寒生放假,以便他们回家务农,最为农闲的冬季反倒是寒生们刻苦读书之时,加上寒冬难熬,会稽学馆因为贺馆主出外奔走的缘故,几年来冬日里一直有炭火供应,所以大部分寒生冬天全靠在学馆中苦读避过寒冬。
南方不似北方多木,但伐薪烧炭的人也不少,比起替寒生募集冬衣、笔墨,质量差的木炭便宜的多,也最好从富贵人家获得。只是质量差的炭烟火重,虽有炭火却不敢多用,只是冻不死人而已。
“连馆主都弄不到灰炭了,可见今年炭火紧张到什么地步。”
孔、魏几人都不是什么通晓世情之人,但几个月来家中大人、馆中先生们都在谈及浮山堰溃堤带来的危害,听也听了不少。
“北方水患造成物资匮乏,最缺的就是木炭和粮食,南方的商人见有利可图纷纷囤积居奇,岂止是炭,举凡米粮、药材、棉、葛、麻都价格飞涨,今年不但北方的百姓难熬冬日,南方的百姓也不见得能熬过去。”
马文才回了一趟太守府,比其他几人知道的更多些。“馆中还有木炭用,已经是馆主天大的本事了。”
“我等都是士人,聊这种话题作甚。”顾烜不耐烦地打断了马文才的“忧国忧民”,“皆是些俗物,就交给那些俗人去操心,我等即便入仕也是清流,考虑这些未免太煞风景!”
马文才眼中讥诮之色一闪而过,再见孔笙满脸羞愧,魏坤不以为然的样子,便住口不再多提,唯有祝英台面露关切之色,反驳道:“虽然我们并不做官,但学馆里的好歹也是同窗,这炭火不够,人多又挤在一个屋子里,会一氧化……会憋死的,怎么能毫不关心呢?”
“其实徐之敬去年便帮着馆主处理过这种事情,馆中三令五申不得关窗取暖,只是炭火太少,总是有人不听劝告。好在馆中有经验,才没闹出人命。”孔笙知道的多些,“只是有些寒生自差点闷死之后便有些思绪迟缓,连记忆里也大不如前,竟是伤了脑子了。”
几人都知道祝英台在馆中出名的亲近寒生,听了这消息肯定心情不好,魏坤有意活跃气氛,想到徐之敬和马文才、祝英台等人关系不太好,便随口说道:“说到徐之敬,你们还不知道,他被除了士了……”
这事祝英台和马文才之前从祝英楼那已经知道,外人不知道徐之敬是和他们一起上路的,他们却是和徐之敬分开不久。
徐家救治病人反遭恶报,徐之敬一怒之下放火烧了瘟疫村控制瘟疫,虽对疫情有助却有损天和,被除了士族,但是此事并没有大范围传开,如今连魏坤都知道了,马文才和祝英台面面相觑。
“他平时最看不起寒生,连一起上课都不愿意,也不愿住在学舍里,只和一群和贺馆主有私交的士生住在偏院里,现在可好,他被除了士……”
魏坤有些幸灾乐祸,他也不太瞧得上徐之敬的清高。
“偏院里那些士生可不愿和庶人住一起,一得到消息,就把他留在偏院里的东西打包丢去了丙舍。”
马文才一愣,祝英台原本就苍白的脸色也变得骇然起来。
“还不知徐之敬还回不回来进学,听说之前马兄和徐之敬因为‘天子门生’的事有些龃龉?”
魏坤没注意到两人的面色变化,兀自说着。
“……现在就算是贺馆主依旧收他,恐怕他也是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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