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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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一声响, 甘泉宫的大门被人强行撞开, 无数禁军涌了进来, 看到殿内的情形顿时大惊失色。禁军统领汪有成望着龙床上死得不能再死的赵昶, 与站在一旁若无其事的赵玺,全身都在发抖:“荣王殿下, 这是怎么回事?”

赵玺眼中的煞气尚未完全散去, 闻言唇角勾了勾:“如你所见, 有刺客刺杀了陛下。”

汪有成差点没气晕过去:您找借口也稍微走点心好不好?滴着血的剑还在您手上握着呢。可问题是, 这位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宫的?不,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现在他该担心的是,陛下被刺,作为守卫禁宫的负责人,他责无旁贷,大概就要小命不保了。

为今之计, 只有戴罪立功。

他咬了咬牙, 横刀冷声道:“只怕殿下就是这个刺客。来人,拿下他!”持刀带头冲去。他知道荣王武勇, 可事到如今,他已无退路, 只能杀出一条活路来。

刚跑出几步, 他的背心猛地一痛。他不可思议地向下看去, 就见带血的刀尖闪着冰冷的光, 从他胸前透出, 这背后的一刀竟是直接贯穿了他。

身后传来禁军指挥佥事梁休懒洋洋的声音:“汪大人,诬陷王爷,你说你该不该杀?”

汪有成缓慢而艰难地回过头,见梁休一副惫懒的模样,手中还握着取他性命的刀刃。

汪有成的心一片冰凉: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位虽是梁阁老的幼子,可却是荣王爷在西岭书院的同窗,一向和荣王爷交好。他本是读书不成,偏喜欢跟着荣王爷一干人舞刀弄枪,梁阁老实在没办法,才将他塞入京卫当差。因着梁阁老的面子,梁休又是个会来事的,在今上登基后,也升迁到了四品指挥佥事之职。

今日原不是他当值,他却特意和人换了班守朱雀门,自己还以为这位向来懒散的大少爷转了性,原来竟是如此!

他早就和荣王勾结在了一起,意图不轨!难怪荣王能畅通无阻地进宫,突然出现在甘泉宫。

可笑自己竟然全不防备,死的真是一点都不冤……可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他忠心耿耿,一片丹心,老天怎么就偏帮着这两个乱臣贼子?

梁休见他满脸不可置信,啧了一声,将刀抽出。大量的鲜血涌了出来,汪有成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黑,再撑不住,倒了下去。

突然的变故惊呆了其他人,有几个汪有成的亲信禁军刚跟着他冲出,顿时硬生生地止住脚步,面面相觑。更多的禁军却是簇拥在梁休身后,紧跟着他。

梁休似笑非笑地道:“还有谁要冤枉王爷?”

一片鸦雀无声。

梁休上前,单膝跪地,神情恭谨,一派臣服之姿:“卑职见过王爷。救驾来迟,还请王爷恕罪。”也不知他说的“救驾”指的是救永德帝还是赵玺。

跟着他来的禁军紧随他的动作,也下跪道:“请王爷恕罪。”

剩下的人群龙无首,没了主张,迟疑片刻后,终是害怕,也跟着跪了下来,心里明白:这回怕是要变天了。

赵玺开口道:“都起来。”又对梁休道,“宫中有刺客混入,陛下不幸殡天,你即刻带人去寿康宫、坤明宫,保护太后与皇后娘娘,免得两位受惊。”

梁休目光闪了闪,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赵玺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随身只带了最精锐的一百亲随,大军行军缓慢,还在后面。而在大军回来之前,正是他们势单力孤,最危险的时候。

如今他们兵行险着,先除了赵昶,算是占了先机,却也是最大的风险。要知道,京卫还控制在皇后之父商融手里,若被他们反应过来,围困禁宫,到时还不知道鹿死谁手。

为今之计,首先要控制住褚太后和商皇后,将话语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其次便是要暂时封锁消息,趁外臣没有反应过来,夺取京城的控制权。

梁休立刻应道:“卑职遵命。”

他带着人匆匆往寿康宫、坤明宫而去。赵玺没有急着走,扭头看向自刚刚禁军冲进来,就缩成一团,试图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庄若盈。

倒是个聪明人,知道跑不掉,就没有试图逃跑。

赵玺微微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你喜欢怎么死?”

无形的煞气扑面而来,庄若盈面白如纸,急中生智地喊道:“王爷,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保住公主,让公主平安逃离。”

赵玺一愣,一时没有做声。

庄若盈见有门,忙补充道:“您留着我,说不定还有别的用处。”见赵玺依旧没什么表示,她一狠心,拿出杀手锏来,“我可以假扮重伤的陛下,为您争取时间。甚至……”她咬了咬牙,补充道,“甚至下旨传位于你。”

赵玺不由看向庄若盈,总算明白她一个流落异族的弱女子,怎么能活到现在了,这份机变与心思手段,当真叫人佩服。

桃花落尽,春风愈暖。

轻城在院子中缓缓踱步。她的肚子越发明显了,已经连宽松的衣物都掩饰不住。百灵请教了左邻右舍有经验的大娘,都说要多走动走动,以后生产才会顺利。因此,轻城每天午觉醒后、晚间入睡前都分别会走上一到两刻钟的时间。

百灵匆匆跑了进来,脸蛋绯红,气喘吁吁:“夫人!”

轻城无奈地看向她:“慌慌张张的这是做什么?”

百灵一脸兴奋与不可思议:“是殿下,殿下他……”

轻城眼睛一亮:“蛮奴有消息了?”

百灵拼命点头,好不容易喘匀气,这才继续道:“殿下当皇帝了。”

“你说什么?”轻城一愣,随即失笑,“这种话可混说不得。”

百灵急道:“是真的。上个月的事,已经昭告天下了。张大户家新请了一个教书先生,是从京城来的,说是千真万确。东邻的牛大叔昨儿去镇上,也看到了告示,他不认识字,告示那边还专门有人宣读,讲得明明白白。”

轻城愕然:怎么可能?竹简上明明说赵昶“永德三年,暴毙于甘泉宫,传位于桀帝玺”,这会儿才永德元年,赵玺怎么就忽然继位了?

她疑惑地问道:“如果是真的,永德皇帝又去了哪里?”

百灵道:“听说是驾崩了。”

难怪西北要封锁消息,原来赵玺竟悄悄回京了吗?他和赵昶之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赵昶的身体好得很,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暴毙的人,要说赵玺没做点什么,轻城怎么都不信。

她忍不住了,匆匆返回内室找出竹简。

竹简上,随着关键情节点的一一实现,营养液已经积攒到了三千多瓶,离删除赵玺灭姜家满门,将她剖心挖腹的那则预言所需的八千八百八十八瓶还有很大的距离。她匆匆瞥了一眼,就点开了说赵昶暴毙于甘泉宫,并且已经变灰的那则预言。

她的瞳孔微微一缩,“永德三年”的字样不知何时,竟变作了“永德元年”?

预言竟是能改变的吗?究竟怎么回事?她目光扫去,看到预言旁多了一行小字:主线剧情遭删改,剧情自动修正。

她一共删改过剧情两次,姜玉城那次显示的是“重要剧情”;“主线剧情”则只有那一次,她将“战事不顺”的“不”字去掉了。原来,竟会直接影响到后面的时间线吗?

太好了!否则还要在赵昶的阴影下苦熬两年,该是何等痛苦。

她露出笑容,眼角余光瞥过,整卷竹简上,除了最后的预言还是黑色,其它已经全部变成了代表着已完成的灰色。

那个一直叫她揪心不已的预言:荣恩公主,帝养女也,性娇柔,有殊色,婚事不顺,三次不成。赫然也变成了已完成的状态。

她不由心里犯起了嘀咕:第三次婚事,明明是发生在那个假公主和赵昶之间,可竹简依然判定情节完成了,难道说,这个“荣恩公主”并不是非她不可,而是顶着“荣恩公主”的名义便可?

自从和赵玺两情相悦,她就一直疑惑:今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叫赵玺要如此残忍地对她,对姜家?难道,竹简中的“荣恩公主”指的并不是她?

人逢喜事精神爽,午膳后,她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出来走动。

百灵建议道:“夫人,要不我们去外面走走。”天天在这个小小的院子走动,抬头只见一片天,闷都要闷出病来了。从前不过是害怕泄漏行踪,谨慎起见,轻城才从不出去。如今可没有这个顾忌了。

轻城含笑允了,住在这里这么久,她连这附近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

她换了身不打眼的素色细棉布宽袍,勉强遮挡住身形,戴上帏帽,只叫百灵和阿卞跟着出了门。

阳春四月,风和日暖,农庄外草长莺飞,花香树茂,风光正好。不远处阡陌连片,不少村民正在田间劳作。

有人看到了她,不免露出好奇的目光。

对于这位从不露面的农庄新主人,乡间不免颇多猜测,最多的猜测便是她大概是谁家的外室,或是被驱逐出来的妾室。若是哪家的正经夫人,怎么会跑到这样的荒僻村子深居简出,连人都不敢见?可轻城一直闭门不出,他们便是想打听都无从下手。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本人出现。

轻城先还心情愉悦,走了一会儿,便觉粘在她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微微皱了皱眉,决定还是回去。却不妨转身时恰好一阵风吹过,掀起帏帽上的轻纱。

绝世姿容,惊鸿一现。有人瞥见,顿时失了魂。

百灵“唉呀”一声,忙帮她理好轻纱,三人刚转身要往回走,一人匆匆赶来,大喊道:“这位娘子且慢。”

她回头,见一个家丁打扮的男子赶来,后面跟着一个穿着锦衣,又矮又胖的青年,再后面还有一群家丁簇拥着。

她有些疑惑,便见那家丁拱了拱手道:“这位娘子,我家少爷有话要说。”

青年微咳一声,上前一步,双眼发直地看着她道:“娘子,小生钦慕娘子,不知可否请娘子去舍下喝一杯茶?”

轻城皱眉: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尽说些不知所云的话。她也不理他,转身要走。

青年赶紧跑上两步,将她拦住,笑嘻嘻地道:“娘子是被夫家放逐来此的?”他意有所指地瞄了瞄轻城的腰身,“娘子为夫家孕育子嗣,你那夫君,却将你送来这里,十天半月都不来看你一趟,定是不要你了。他既不义,娘子何苦为他守着?”

轻城:“……”连怀孕了都能惹上麻烦,这位的口味也太重了?真是晦气,第一次出来走动就碰到个这么没眼色的,再好的心情都被败坏了。

青年见她没说话,胆子大了起来,跨前一步,伸手去掀她帏帽上的轻纱。下一刻,他只觉后领一紧,已被阿卞凭空拎起,顺手一扔,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砸在地上。

青年摔得七荤八素,头发也散了,衣服也脏了,狼狈不堪,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贱人,好言好语说了你不肯,竟敢这么对爷?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别人不要的破落户,只得跑到这里避难。爷给面子,看上你了,还敢拿乔?”

轻城气乐了:该说无知者无畏吗?真是什么人都敢欺她!这位知不知道,连赵昶活着时都没敢这么和她说话。

她正要说话,忽然听到远处隐隐有得得的马蹄声如疾风暴雨般响起,越来越近,不由微微分神:这个小地方,怎么会有这许多人骑马过来,莫非她听错了?

青年见她没说话,以为她怕了,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得意洋洋地道:“娘子还是老老实实地跟我回去,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爷定会比你那不要你的夫君更疼你。至于孩子,”他皱了皱眉,不清不愿地道,“娘子要是实在喜欢,也可以生下来,看在娘子面上,总不会饿死他。”

轻城没理他,回头往村口方向看去,看见烟尘滚滚,果然是往这个方向来的。

青年见她不理不睬,气得发昏,回头对一群刚刚还没反应过来的家丁恶狠狠地道,“还愣着做什么?把她给我‘请’回去。”

家丁齐声应下,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要来拽轻城。

与此同时,马队越来越近,一道含着怒气的声音突兀插入:“朕倒不知,朕的妻儿,什么时候轮到别人‘不会饿死’了?”

第 124 章

轻城怔怔地望着越来越近的人影, 少年帝王,鲜衣怒马, 风华无限。

马队在她面前齐齐打住,赵玺翻身下马, 大踏步地向她走来,依旧是熟悉的眉眼与轮廓,神采飞扬, 气势凌人,却又多了几分成熟与威严。

他来了, 他来找她了。眼眶不自觉地发热,她怔怔地望着他, 全身都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住,一动都不能动,只能看着他一步步地越来越近。

他走到她面前,低头仔细看她,声音低而沉:“对不起,我来迟了。”

眼泪再止不住, 滚滚而下, 半年来的惶恐和担忧,思念与牵挂, 因着他一句话, 尽数倾泻而出。

他看不到她面纱后的泪眼, 却能看到她肩膀的颤动,听到她压抑的哽咽。一瞬间, 他心痛如绞,再控制不住,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只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凸起的小腹。

她额头靠在他肩头,终于发出声来:“蛮奴。”

他应了声。

她又叫了声:“蛮奴。”

他再应。

反复三四次,她叫得不厌其烦,他答得极其耐心。她的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喃喃道:“你真的来了,我不是在做梦。”

他心中陡然酸楚得无以复加。是他的错,身为丈夫,没有保护好她,害她流落在外。她还怀着他的孩子,却担惊受怕,颠沛流离,若不是她机敏果断,甚至差一点点落入赵昶的手中。

他其实也并没有自以为的无所不能?

揽住她的手陡然加重,恨不得将她融入骨血,再不能分离。他差点就失去她了。

前面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循声看去,就见刚刚趾高气昂,出口不逊的青年脸色发白,蹑手蹑脚地想要逃跑。他的唇边不由浮起一丝冷笑: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来招惹她。

他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小二,这里交给你了,好好招呼这位。”语虽平静,其中的嗜血之意却让熟悉他如钱小二陡然一凛。他说罢,不再理会其他,打横抱起轻城,示意百灵带路,往他们暂居的农庄而去。

轻城一言不发,柔顺地靠着他的胸口,双手紧紧地环抱住他。她知道这样不妥,可她终于和他重逢了,空落落的心一下子落到实处,只想靠他近一点,再近一点。至于不相干人的议论,谁要管他们?

感觉到她的依恋和柔顺,赵玺的心都要化了,加快脚步,抱着她直接进了内室。

百灵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屋外的喧嚣被隔绝,屋内只剩两人。他抱她坐在怀中,粗糙的手捧起她因有孕养得丰润了些的脸颊,深深地吻了下去。

她香软的唇舌如记忆中一般甜蜜,柔若无骨的手臂藤蔓般缠绕着他,抱得那样紧。

赵玺心头的火焰几乎一下子就燃烧了起来,他已经半年没有碰过她了,浑身都在叫嚣着他的渴望,直恨不得将她吞吃入腹。

然而,另一只手摸索着触碰到她隆起的小腹,他深吸一口气,清醒过来,终于克制住自己,放开了她的唇。

现在不行,她有孕已经够辛苦了,他不能伤到她。她能在他怀里,他于愿以足。

轻城脸儿绯红,双眸若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小腹。他的手放在那里,没有离开,怜惜地问道:“很辛苦?”

她不由赧然,眼波盈盈:“还好,他很乖,没有让我吃多少苦头。”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还是担忧,“等回京了,让太医给你好好看看。你怀着他,从西北到京城,又从京城到这里,吃了太多苦,又缺医少药,总是不妥。”

她“嗯”了声,眼睫低垂,姿态娴静而美好。赵玺心头大悸,忍不住又捧住她的脸细细地吻了好一番,这才在再次濒临失控前,呼吸粗重地放开她,哑声问道:“这些日子你是怎么过来的?”

轻城道:“说来话长。”

他道:“那就慢慢说,我们有的是时间。”

轻城微微偏了偏头:“不行,你得先告诉我,你这半年是怎么过的,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她玉颊生晕,笑意盈盈,潋滟的桃花眼中亮晶晶的,倒映着他的身影,正是他最爱的模样。赵玺心软如绵,哪里舍得拒绝她,含笑答应道:“好。”又见她眉目间现出疲色,不舍地道,“你躺下,我慢慢告诉你。”

赵玺亲自打了水,服侍她梳洗了,自己也匆匆抹了一把,抱着她躺下,开始告诉她他的经历。

她离开凉州时,他还在战场,音讯断绝,全然不知。

辗转两个月,他带着大军追击东羯人,大小战斗无数,却出乎意料地顺利。有一次,因为不熟悉地形,差点中了东羯人的埋伏,哪知老天有眼,竟然让东羯人自己露了马脚,被他及时发现,躲过一劫。

两个月后,他们带去的粮食见了底,补给却迟迟不到。他被迫率军从羯地返回,却在中途被东羯人缀上,差点遭到伏击。他惊觉不对,整顿队伍,揪出了泄漏行踪的奸细,审讯之下才知,那奸细竟是受到征西将军郭富贵的授意,意图借刀杀人。

郭富贵害怕他,不敢当面和他扛上,自己打仗不行,整人却深有心得,想出了这样的阴招。

赵玺怎么能忍得下对方这样的小动作,当下杀回西北大营,这才知道,京城变天了。宣武帝驾崩,赵昶继位,轻城等不到他,独自去了京城奔丧。

他心中忧急,原是要立刻回京祭父并去找她。结果郭富贵拿着新帝的圣旨,联合监军张合,试图夺了他的统帅之权。他立刻敏锐地察觉,新帝怕是要对他下手。这个时候失了军权回京,只怕就是自投罗网。

赵昶将他逼到了绝路。

他一不做二不休,斩杀了郭富贵和监军,将西北大军牢牢控制在了手中。也是在这时,他收到了轻城的第一封密信,得知了赵昶以姜家威胁她出家,并试图占有她的事。

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回来救她。可东羯人却也得知了大魏国丧的消息,倾巢而来,试图趁人之危。他再着急,也不能不顾西北的安危,不顾边境的百姓。

百般无奈下,他只得命阿丁带人回来救她,自己留在军中,准备与东羯的决战。

与东羯的决战,他赢了,斩杀了东羯汗王,将东羯残部驱赶出边境数百里。可阿丁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他几乎崩溃。

阿丁去迟了,她出家了,又还了俗,被姜家献给赵昶,即将成为赵昶的妃子……

赵玺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眼尾发红。那是他恣意而为的一生中最难熬的日子,也是他有生以来受到的最大挫折。他天不怕地不怕,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可他却护不住自己最想护的人!

自责、痛苦、悲伤、愤怒……种种情绪交织,几欲令他疯狂。

她有多恨赵昶他最清楚,被迫嫁给赵昶她该有多痛苦。他究竟是多无能,让他的妻子受这样的屈辱,遭这样的罪!他实在是个失职的丈夫。

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与赵昶,有他无我,有我无他,势不两立。

他不能失去她!更不能看着她痛苦。

他封锁了西北的消息,一边留下部分人马看守边境,一边命姜重率三万精兵,以献俘归田的名义向京城进发。

姜重当初并没有跟着他一起到西北,而是等到妻子霍氏生下姜家长孙后,才请调去西北。他武艺高强又颇有谋略,很快成为他的左臂右膀,能够独当一面。

他自己则带着最精锐的一百亲随,日夜兼程,赶往京城。

他们分批混入京城,又联络上梁休,从梁休看守的朱雀门顺利潜入宫中,并在甘泉宫斩杀了赵昶。

当时,赵昶正与假公主在一起,他这才知道,进宫的不是她,而是个冒牌货。放下一半心的同时再次揪起心来:他彻底失去了她的消息。

还好,老天护佑,她平安无事,他也终究找回了她。

轻城望着他的神情不由恻然。如今他能够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可她知道,当时他所处的环境有多险象环生,危机四伏,更勿论他内心受到的煎熬。

她心中怜惜,忍不住凑近,安抚地轻轻亲了亲他的嘴角,柔声道:“你已经做得够好,无需自责。”

换了任何其他人,只怕都会屈服于赵昶的皇权之下。便是她的生身父母,不也是做出了将她献给赵昶,换取荣华富贵的选择吗?只有他,始终如一,不离不弃。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依恋地蹭了蹭。

他花了好大的工夫,控制住了禁宫和京城,又派人去妙法观调查,却始终得不到她的消息。直到姜重在行军路上遇到了英王。

英王奉赵昶之命接管西北大军,然而赵昶的所作所为早就寒了他的心,他去西北倒并不是想要被赵昶当枪使,而是担心他的情况,并将轻城的消息递给他。

她就在离他八十里的地方,他就要做父亲了!

接到飞鸽传书的一瞬间,惊与喜同至,他顾不得刚刚即位,形势还不稳,立刻亲自赶来这里接她。

他抱着她,赞道:“你真耐得住,消息瞒得这般好。”若非如此,她只怕根本逃不过赵昶的耳目。

轻城低声道:“我先前也让阿卞给你传过信。”

赵玺一愣,立刻明白过来:她的信到西北时,他已经离开了西北,恰好错过了。

他贴上她的面颊,感受着她的温度,她的柔软,心中一片安谧:“还好,一切都过去了,我终于找回了你。”

午后的阳光透过槅扇,斜斜射入屋内,床榻上,两人相互偎依,喁喁私语,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说话声渐渐消失。赵玺为已经熟睡的妻子掖了掖被子,目光缱绻地在她恬静的睡容上缠绕。

片刻后,他动作极轻地起身,走到屋外。

柔情收敛,气势毕露,他目光扫过,小小的院子中顿时跪倒一片。

钱小二过来复命:“陛下,人已经废了。那人是这村中一霸,自来欺男霸女惯了,有眼不识泰山,竟敢得罪娘娘。”

赵玺冷笑:“这种人竟让他近了她的身。”

阿卞心里一跳,俯首认罪:“属下处置不当。”心中暗暗叫苦:娘娘当时还没发话,他怎么敢擅作主张?后来,主子赶了过来,也就没有他发挥的余地了。

百灵见势不妙,也跟着请罪。

赵玺负手看向他们,一时没有说话。无形的压力袭来,两人跪在地上,渐渐汗出。

钱小二忙跪下道:“陛下,阿卞他们这半年来护卫娘娘不易,还请陛下明鉴。”

赵玺这才收了眉宇间的厉色,缓缓道:“也罢,到底功大于过。”

听到他这一句评价,阿卞松了一口气,饶是素来情绪不易波动,也不由眼眶微热:这半年的辛苦,主子心里终是有数的。

一个护卫匆匆走进,禀告道:“陛下,金先生他们来了。”

赵玺点头,问百灵道:“有可以说话的清静地方吗?”

百灵忙道:“可以去夫人的书房。”

“夫人?”赵玺挑眉。

百灵心中一凛:“是公……”

赵玺打断她:“不是公主,是皇后娘娘。”

百灵一愣,心中一块大石顿时落下,不由大喜:她们几个一直在担心轻城的身份。轻城虽曾经是赵玺的妻子,甚至还有孩子,可毕竟出家过了,出家了,俗缘斩断,便不能再算赵玺的妻子了。如今赵玺金口玉言,亲自确定了轻城就是他的皇后,那便再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她喜气洋洋,改口道:“请陛下去皇后娘娘的书房。”

轻城睡了个好觉,醒来时,霞光满天,已是日暮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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