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柔一怔,心说这叫什么事儿,她想法子给无忧庆生,无忧却问她要不要听琴。她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这个事情不好拒绝,朝着无忧甜甜一笑:“听呀。”
无忧轻轻点头,摆正琴,信手试了两三个音:“听什么?”
这个问题可更难答了。沈辞柔自认不是什么风雅的人,崔慕栾拉她去平康坊,她听到兴头上能敲着碟子应和,但要她自己说,她其实没多爱听曲,不过能听出好不好听而已。
她倒是很想说“随便来个《高山流水》或是《阳春白雪》”,但总觉得这么说有点不尊重无忧。又琢磨了半晌,沈辞柔犹豫着问:“唔,我听说有些琴师会自己作曲,你作过么?”
无忧按弦的手一顿,旋即笑笑:“有倒是有,不过算不上好。你想听?”
“嗯!”沈辞柔点头,“想听!”
为了显得诚恳,她还特地挺直腰背,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无忧。她满脸恳切,无忧却觉得她有点像讨食的小花猫,眼巴巴地等着主人撕片肉脯。
他垂下眼帘,指尖一按一揉,第一个音就滑出来:“那就开始了。”
无忧七岁起学琴,先是跟着霍氏,后来再师从国手贺玄,一手琴弹得确然是好的。他自度的曲也好,合乎韵律,沈辞柔听着听着,却觉得有点微妙。
曲是好曲,听着却有点空,比起表情达意,更像是技巧乐理的组合。
一曲弹毕,她点点头,先夸了无忧一通,才轻声说:“这曲子讲的是什么?我其实不怎么通乐理,听不太懂。”
无忧失笑:“没讲什么。”
沈辞柔一愣:“嗯?”
“确实没讲什么。”无忧说,“这支曲我给贺先生听过。贺先生说我的心是空的,故而作出的曲也是空的,没什么可听的。”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有点想笑。太傅说君王的心里要藏山川大海,要藏天下万民,可是若只谈自己,他的心里空空如也,前二十年仿佛虚度。
无忧轻声叹息,忽然听见沈辞柔的声音:“那你现在,心里能有别的吗?”
他微微一怔,沈辞柔已经起身走到了他面前,定定地看着他,像是有些犹豫,微红着脸:“我问你,你的心里……能有个我吗?”
问得太可爱,无忧忍不住轻笑一下,伸手轻轻握住女孩纤细的手:“现下自然是有的。方才那支曲子是我以前作的,如今若再作,肯定有所不同。”
“好。”沈辞柔听得开心,点点头,正想回去,脚下却是一绊。毕竟是进宫贺寿,她今日穿的襦裙也格外长,裙摆坠到脚面,走路时还需稍稍提起,她一时不察,一脚踩在了裙摆上,整个人跌下去。
无忧一惊,连忙伸手去接。所幸两人离得近,沈辞柔这一摔刚好摔进他怀里,一声闷响,无忧被撞得胸口有些疼,还记得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背:“当心些。”
沈辞柔自觉丢人,环着无忧的颈子,在他肩上埋了片刻才抬头,眼神游移着不看他:“我踩到裙子了。平常不这样的,刚才那是意外……”
她还坐在无忧腿上,其实是没必要的事,无忧压根不在意,她却小声解释着。无忧听着好玩,并不作答,任由她继续。
沈辞柔以为无忧是憋着想笑她,更着急,嘴上却再说不出什么,支支吾吾了一会儿,脸都憋红了:“真的是意外啦。反正……不能算我故意的。”
她说话时嘴唇张张合合,说完了又微微抿着,原本偏淡的颜色被这一抿,抿出些略深的颜色,瞧着像是花瓣上深浅的过渡。
无忧看得有些神思涣散,没怎么听她后边说的话,等回过神,指腹已经点在了沈辞柔嘴角。他自觉不妥,刚想收手道歉,沈辞柔却张口咬住,尖尖的犬齿像泄愤一样轻轻磨了两下。
她咬着指尖,抬眼看他,努力撑出点气势,声音却含含糊糊:“干什么呀?”
无忧任由她咬着,也不顾指尖上发痒的感觉,拇指的指腹也抵上去,缓缓抚过沈辞柔的下唇。他想她应当是涂了口脂,指腹轻轻擦过去,浅淡的红色被抹开一笔,像是碾过一片花瓣。
他原以为女孩的手或者身子够软,她的嘴唇却更软,指腹甚至能感到略微的弹性。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无忧年少时跟着太傅读书,尚且不清楚男女间的事情,太傅便细细警戒过,说得仿佛除了子嗣立储之外,往后宫里走一步便是沉湎女色。无忧那时想女子也没什么可接近的,还不如多看一卷书,现下却觉得太傅说得并非毫无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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