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万里,春风淡荡,花开如锦,李知珉袖子卷到了手肘处,露出了手臂上的结实肌肉,修长的手指拉着线,线的那头,是一只极大的纸鸢在空中游荡。
赵朴真抱着七斤在一旁,七斤亲眼看到那只一人高的老鹰纸鸢被父亲从地上放到了空中,惊奇地盯了一会儿,然后发出了咯咯的响亮的笑声。
李知珉听到孩子的笑声,将手里的线轴又松了松,让那纸鸢放得更高了些,然后才交给了身旁的仆妇,然后让其他人将纸鸢也都放了起来,一时园子里的天空上全是纸鸢,连远处园子外的山坡上似乎也有人在放纸鸢,漫天花花绿绿的大雁、鲤鱼、螃蟹、蝙蝠、美人儿等,煞是热闹。
文桐命人连忙服侍着李知珉坐下,边喝茶边看着赵朴真抱着的七斤,七斤头发已经茂密起来,眉毛睫毛也和刚出生时淡稀的样子不一样,已经长开来,眉目清晰,居然和李知珉大部分相似,双眼明亮,好奇地看着满天的纸鸢,然后兴奋地拍着小手掌,也不知道是谁教他的动作,高兴的时候还会啊啊的大叫。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嘴角一直不由自主地翘着,这时高灵钧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站在园子旁边,对他使眼色,这是有急事的意思,他不动声色将茶杯放了下来,和赵朴真说话:“你和七斤先玩一会儿,别玩太久了,我有些事先去处理一下。”
赵朴真也和孩子一起抬着头在看纸鸢,眼睛闪闪发亮,笑着说:“好的。”她今日穿了一身新裁好的春衣,银红色的衫子上织着桃花,外边仍披着件银狐夹袄挡风,转过头微笑的时候,能看到胸前羊脂玉一般的肌肤,七斤也转过头来咿咿呀呀着,仿佛在学母亲说话一般。
李知珉有些舍不得离开,但高灵钧这个时候来,应该是有要紧事。
他伸手将赵朴真被风吹乱的一缕头发撩到耳后,起身随着高灵钧进了书房里去。
“王妃要来长安?”李知珉拧起眉头,神容冷淡:“出了什么事?”
“明面上只说老夫人身子转好,让王妃赶紧过来伺候王爷,不过大概揣测可能是因为上官麟被贬的事有关,安插在上官家的钉子打听到的有限,只依稀知道上官麟打霍柯此事似有别情,王妃那日似乎也去了寺庙为老夫人祈福,不过此事后来上官家封口了,老夫人和上官大人似乎都为此事找过王妃谈话,之后王妃便传出收拾行李,来长安的消息来,怕是这几日就要出发了。”
李知珉倒没怎么着急:“母后会留住她的,这个早有安排。”他倒是对上官家和上官筠之间的嫌隙有些好奇,上官麟是这一代唯一的嫡子,在上官族眼里,那肯定是比上官筠更重要,那么上官麟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把霍柯打伤以至于两家婚事告吹?就如赵朴真所说,上官麟,从来不是那真正的纨绔混账鲁莽的人,他心里清醒得很,就算不满婚事,也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段让两家翻脸的形式,这对整个上官族有害无益。
上官麟一直把这个妹妹放在手心,两人在寺院里动手,一般的口角不可能,争风吃醋更不可能,那一日若是上官筠也在寺庙,两家又对争执扭打的缘由讳莫如深,那么——只剩下了一个可能,霍柯那小子,意图染指上官筠。
李知珉本就擅长谋算,不过略想想就已明白,霍家应该没有得手,否则霍家是没有底气敢闹到皇帝那儿,两人应该只是暧昧或者错会了意,上官筠想要拉拢霍柯,霍柯大概却以为是神女有意。霍家拿准了上官家绝不敢张扬开来,拿上官筠的名节开玩笑,所以踩着上官家的脸闹到了御前,出了这口气,顺便又捞了一笔好处。李知珉脸上浮现了一丝阴冷的嘲意,他丢下手中的折子,和高灵钧道:“去说,等母后那边确定留住了上官筠,我这边也要着手练起兵来了,时间不多了,西边如今蠢蠢欲动。”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外边一阵笑闹,李知珉转过头去,看到书房窗外,草坡上仆妇们都笑着围着,赵朴真也站了起来,七斤让奶娘抱着,便微微抬头示意文桐出去看看。
过了一会儿文桐笑着进来道:“天上掉下来一个好大的风筝,是火红色的软翅子凤凰,还放了竹哨,有声音的,小世子看了十分喜欢,拿着不许人拿走,真夫人说先拿着给小世子顽一会子,再让人拿出去外边问问,看能寻访到主人,还给人家。妈妈们都劝,说夫人太心慈,这放风筝就是放晦气,一般人家断了是不会再找的,这风筝,也是等小世子不顽了,便还是拿出去扔了才是正经。”
李知珉之前眼里那点阴郁森冷已经不翼而飞,含笑道:“也是太宠了些,旁人家的纸鸢留着做甚么,让下边人也照着做一个,给七斤也放放晦气。”
文桐笑道:“是,奴婢这就去说。”小跑着出去,过了一会儿又跑过来笑道:“夫人说了,这上头的花样子新鲜,她且留着描个样子下来,再让人处理了,王爷日理万机,管这小事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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