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厢房,陈以祯却没将外面的事讲与皇上听, 双姝更不会主动开口, 左右不过是一件小事, 根本不用放到心上。
总的来说,此次农家一游不虚此行,中午用得是大娘带领她的几个儿媳妇做的农家饭, 虽算不上珍贵精致, 却也能称一句干净可口, 许是因莲藕没给他们, 大娘心中愧疚, 因此给他们的午膳比之东面又多了两道菜。
陈以祯用得没什么不习惯,她前世大部分吃得就是这种常见的席上菜, 哪里像今世,不管在侯府还是在宫廷, 珍贵膳肴跟喝白开水似的一日三顿。
让她大吃一惊的是, 皇上看起来反倒比她更习以为常。
皇上淡淡一撩眼皮, 解释她心中的疑问,“我从前在皇觉寺时, 平常所食还不如这农家菜。”
更何况, 这是百姓日常吃的菜, 如何百姓能吃的,他却吃不得。
但这话却是他想岔了,大娘是因他们是客所以特意准备得这些菜肴,别看这些东西放到宫里连宫女都觉得寒碜, 但在宫外已是豪华盛宴,平时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到。
用过午膳,趁着日头好,凉风习习,陈以祯和皇上去周围逛了一圈。
要不说是晒秋,陈以祯眺目望去,就见这整个村子都披上了一层金黄色纱衣,再细细一看,却原来是,村子每户人家的门槛两侧,屋顶上,甚至屋后的草垛上都堆满了丰收的金黄色。
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满足。
她偏头瞅了皇上一眼,果不其然,自出门望见这丰收盛景,皇上嘴角的笑就一直没淡下来过。
陈以祯笑着说:“以前总听说书唱:‘获之挃挃,积之栗栗。其崇如墉,其比如栉,以开百室。百室盈止,妇子宁止。’当时心之向往,却从来不曾亲眼得见,如今,我总算长了见识了。”
皇上低头看她,神色愈加温和。
他们走在村子里,却见村子人来人往,大部分是和大娘穿着差不多的普通百姓,但也有一些跟他们一样身着华贵布料,举手投足可见世家风度的贵人,想来今日有不少京城人士都跑来京郊村落见识何为晒秋。
陈以祯见村子里许多顽童,嬉闹打笑恍如一连串的小燕子,飞过来,飞过去,脸上的纯真笑靥感染着每一个经过的路人。
她回首吩咐双陆,“我记得出来前带了些糖果,你可有带在身上?”
双陆爱吃糖果,不管去哪里,总会用荷包装一些在身上。
双陆点点头,回答:“奴婢有带。”
陈以祯:“那你分给这些孩子们,也算图个喜庆。”
双陆笑笑,“哎。”
说着,她上前一步,拦住了恰好从她身旁跑过的一个总角小儿,从荷包掏出一块用赤橙色糖纸包裹的糖块,在小儿眼前晃晃,“想不想吃?”
小儿眼睛都直了,口水流了满地,“想,想!”
双陆笑笑,将糖块放到他手心,“喏,给你。”
小儿睁大眼睛,有一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小心翼翼用手指碰了碰掌心的糖块,触摸到真实的触感,嘴巴顿时咧得老大,露出豁了一口的小乳牙。
那可巧的小模样将陈以祯和双姝她们逗乐了。
小儿吓得合紧手掌,死死攥住糖果,仿佛生怕旁人抢了,过了会,他羞涩地扭扭捏捏道谢:“谢谢,谢谢贵人姐姐。”
教养倒是不错,竟还知道收了糖果要道谢。
双陆摸摸他的脑袋,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不谢,不谢。”
她收回手,转眼却见身旁围了一大圈孩子,都是见她给小儿发糖果,心下发馋,吸引过来的。
这正是双陆喜闻乐见的事,她笑眯眯地从荷包里掏出糖果,然后一个一个发给身旁的小朋友。
一时间,四周立即此起彼伏响起小孩子欢快地叫嚷声,道谢声,还有攀比哪个糖纸颜色更好看的童稚声。
陈以祯望着这一幕欢乐融融的景象,捂着嘴笑得肩膀直哆嗦。
皇上亦嘴角带笑,眉眼不知不觉舒展开。
倏忽,眼角扫到陈以祯欢畅愉悦的容颜,他有些发愣,不知怎么,联想到,如果这些年,他没有以有色眼光看她,他们的孩子也该这么大了。
看她这么喜欢小孩子,想来定是位仁慈的母亲。
回去的路上,皇上有些沉默。
好在,他一向沉默,陈以祯完全没发觉,她径自叽叽喳喳说着什么,欢快的气氛一直从路上延续到了西厢房。
而回到西厢房,靠椅子上歇息了会,皇上也想开了,左右他们还年轻,她还在身边,一切就都不晚。
从村子里回来,用过两盏茶,他们准备离开。
皇上说要带她登高赏菊。
村子周围有个弄菊山,他们打算去那里看看,其实,此山原本并不叫弄菊山,而是叫小弯山,因山腰拱成月牙状而得名,但几十年前,有一京城及第探花郎自此路过,恰逢深秋菊花开遍之际,见小弯山上多野菊野花,竞相开放,秋意盎然,本就因一朝及第酣畅淋漓的心情愈发开怀,便干脆邀请三五好友,上山登高赏菊,还留下一首弄菊诗,也因此,小弯山改名为弄菊山。
听闻,山上还专门建了个弄菊堂,堂里供奉着那位探花郎。
不单单因探花郎为此山作诗,让弄菊山名扬四周,还因探花郎在位期间勤政爱民,为官清廉,为国为民办了好几件值得传颂的大好事。
皇上跟陈以祯说起这位探花郎,“说起来,他是皇祖父时期的官员,我虽不曾见过,但听父皇提起过,为官期间确实任劳任怨,为国为民,算得上皇祖父的心腹,可惜,命途多舛,而立之年便丧妻,此后不曾娶妻,只守着一儿一女过活,及至不惑,儿女都已成家立业,他却早早撒手人寰。”
陈以祯听完,神色怅惘,许久,低下头,淡淡一笑,“如此说来,这位探花郎的夫人倒是好命。”
皇上偏头看她,沉静不语,似是不懂她这话的意思。
早早去世也能被称为一句好命?
陈以祯叹息道:“如今这时代,又有几人能如探花郎一般痴情不悔,那位夫人虽活得不长久,但在世时跟探花郎必定琴瑟和鸣,夫妻恩爱,如此畅快过一生岂能说不好命?”
只可惜,她走了,留下探花郎一个人,那么多年,深夜寂寥,不知怎么熬过去的。
皇上怔怔,盯着她,眼神微凝,久久回不过神。
这个时候,外头突然传来双陆的声音。
陈以祯愣住,急忙掀了帘子出去。
却见两辆马车停在大门口,互相挤着谁也不让谁,乡下门窄,本就能容一辆马车,此时两辆马车并行,可不就将门给堵住了,谁也出不去了。
双陆看见她,气愤地跺了跺脚,“夫人,您瞧!”
常夫人打断她的话,团扇遮住下巴,轻笑道:“这位夫人,我们赶着去弄菊花山老相识,不知可否让我们先行?”
陈以祯拧眉,这个时候出门,谁不是赶着去弄菊山赏花。
这位常夫人看起来是掐尖掐惯了的人物,竟连一个小小的出门先后顺序也要计较。
她看向常夫人身后的那名男子,一身素洁却质地光滑的极好料子,头发松散地绑在脑后,由一顶白玉玉冠束着,相貌清秀斯文,看起来像个富贵人家的读书人,应当是这位常娘子的夫君。
其气质显贵豁达,然则,眉眼却桀骜不驯,横过来的目光透着几缕自傲,与惊艳。
陈以祯更加拧眉,怪不得这位常娘子事事不肯居于人下,原来她这位夫君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刚想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朗男声。
“无妨,你们随意。”
随着话音落,皇上走到了她身边,神色冷淡,俊雅无双,通身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和贵气逼人。
常夫人漫不经心望过去,随即猛然怔住。
玉带飘飘,眉目隽然,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想来就是这个感觉。
她没想到,对面这妇人却有一位这样,样貌好的夫君。
那人望过来,眉眼淡淡,唇色邈邈,不单单样貌好,其通身的气度更是贵不可言,凛不可犯。
愣怔了好一会,常夫人依依不舍收回目光,她望了眼身后往常尚觉气质不凡,容貌不俗,现下却只觉直被逼入了尘埃的夫君,咬住唇,什么也没说,扭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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