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氏正是恨毒了杭风盈的时候,当即冷笑道:“府里西角那不是有个院子吗,让她去住。”
嬷嬷想起来那个破败腐朽、毫无人烟的地儿,都十几年没人住了,上一个住的还是侯爷的一个犯了大忌的姨娘,得了病无人照料,活生生熬死在里面的。
她心里一凛,知道杭风盈是彻底遭了厌弃,当下不敢多说:“是,夫人。”
杭风盈不知那是何处,但听着也不是好去处,眼神慌乱还要求情,就听娄氏把事做绝:“嘴堵上,要是让我听到一丝一毫的声儿扰了我清净,一个个的都去挨板子!”
这下无人敢拖沓,两个家丁迅速过来把杭风盈带走了。
嬷嬷小心伺候着娄氏,见她收拾妥当,扶额歇息,嬷嬷轻声道:“夫人,这事儿要跟大公子说声吗?”
娄氏道:“便是直接死在了后院,我儿也想不起她来。”
话是这么说,想起母子两人不若以前亲密无间,娄氏还是在许英阙请安时试探了句:“那杭氏犯了错,我让她搬远了住着,没的碍眼,你可要去看看?”
许英阙反应了两息才想起来杭氏是谁,随即道:“不用,后宅之事向来但凭母亲安排。”
见许英阙果然无意,娄氏也就安心了,可又恼恨杭风盈连男人的一点心思都捉不住,真真是一个废物,对她的磋磨更多了。
短短十来日,杭风盈就被折腾地瘦了一圈,玉屏偷摸着去看她的时候都不敢认这是自己的原主。
“小姐,你怎么成了这样!”玉屏心疼道。
“玉屏!”杭风盈眼睛一亮,她自打住进了这个无名小院便无人伺候,还要像仆役一样做活,否则便没饭吃,此时看到玉屏宛如看到亲人,“你被派去何处了!可能给大公子送信儿让他来救我!”
玉屏泣声道:“奴婢被嬷嬷派去院子里洒扫了。”
“大公子——”玉屏看着眼前满眼期待的杭风盈,不忍道,“大公子已得知了您的事,对夫人说,任凭夫人处置。”
“怎么会!”杭风盈双目失神。
“阖府都知道了。”正是有大公子的意思,大家都知道杭氏翻不了身,才敢来折腾她。
玉屏想起近日来嘲讽自己的大公子的丫鬟,终究心疼杭风盈怅然若失的模样,想让她死心,咬唇道:“春风姐姐指使我做活时,嘴碎说了几句——”
“她说大公子曾有与虞二小姐议亲的意思,后来这事就没苗头了,公子也是自那时开始不愿娶亲的。公子有心仪之人,小姐,您还是忘了公子!”
杭风盈紧紧抓着她的手:“虞?安西伯府的小姐?”
玉屏手背吃痛,轻声道:“便是、便是贵妃娘娘啊。”
“贵妃娘娘天人之姿,入宫前就与柳家小姐并称长安双姝,容貌才情都是绝世的。”她狠狠心说出来后半句,“公子心悦过这般人物,自是……自是很难动心动情了。”
杭风盈怔怔松开手,她想起来了。
那日在花厅,那些长舌妇说贵妃是琉璃,说自己是瓦片。
说自己连与贵妃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仿佛拿自己当臭虫,拿贵妃当天上神鸟。
云泥之别。
思及许英阙,她发出短促的惨笑:“除却巫山不是云?”
思及此,她连最后的希望都被踩碎了,碾入尘泥。
而踏下这一脚的,竟是远在深宫、高不可攀的当朝贵妃。
这人于从前在许英阙心中留下的一片余香,竟使他充盈到再也不让其他人走进自己心中。
实在可恨!
可自己这种身份,又有什么资格、什么力量去怨恨她呢。
连恨意都显得苍白无力。
自打这胎怀了三旬,虞令绯开始显怀。
孕吐也随之而来,之前是吃不够东西,现下是什么东西也不想吃,有一日头晕乏力得竟差点跌倒,急忙召了太医来看。
近日眼看着秋闱②就要操办起来,各地考子汇聚一堂,朝廷也很是看重首次会试,上上下下忙个不休,燕澜作为皇帝更是操不完的心,但听闻景阳宫有异还是撂了折子赶了过来。
倒是虞令绯半躺在床上还伸手轻轻推他:“皇上在这有什么用,你又不是太医,国事为重。”
燕澜反手将她白净的手指握在掌心,想起台氏作妖的那次就后怕,即使坐在养心殿又如何静得下心,只这些没必要说出来让她一道担忧,只握着她的手指凑到她秀气的鼻梁上轻轻一刮:
“朕在这陪着你。”
虞令绯被自己手指刮了下鼻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两三息后才皱了皱鼻子,娇声道:“不要你陪,皇上只会欺负我。”
她自孕后变得娇憨起来,小脾气多得很,燕澜也不恼,反而喜欢极了她亲近自己的样子,此刻也只是低笑两声道:“疼你还来不及。”
虞令绯看他两眼,又看他一眼,媚眼儿看得燕澜一阵燥热,又不敢肆意亲近她。
不等他说什么,就见自己的贵妃坐直了身子,往自己身边靠近,她双手撑在架子床上,夏天燥热,便只穿了杏色肚兜儿,套了个碧色薄纱罗的衫子,明明是极浅淡的颜色,却也能衬得她雪肤腻理。
纤细的双臂和圆润的肩头朦胧隐在纱罗下,又欲语还休地露出点颜色来,当真应了那句诗——
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③
眼下那大片雪色和如玉锁骨被送到自己眼下,燕澜眸色愈发黑沉,不敢去亲昵她,怕失控伤了她身子,只能死死克制。
又怕她身形不稳,伸出一只手揽在她腰后扶着她。
热热的手掌贴在虞令绯腰间,透过似若无物的纱罗传了过来,恍若肌肤直接相贴,虞令绯缩了缩腰躲了下,没躲掉,反而被贴得更紧。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委屈道:“好热。”
因为有孕,景阳宫本就用冰少,这下更热了。
随即虞令绯又嘟哝道:“现下我腰都不细了,皇上是不是嫌弃我了。”
“怎会。”燕澜喉咙滚了下,嗓音有点哑。
他收住脑子里的遐想,不敢让她再亲近自己,道:“你起身何事?头还晕不晕了?快坐好。”
虞令绯小小地“啊”了一声:“都怪皇上打岔。”
“是是是,都怪朕。”
虞令绯满意了,继续之前的动作。
她从下而上地贴近燕澜的身子,感到他身体骤然紧绷,心下一转便明白了怎么回事,不过她没有收手的意思,伸出手用那根被迫刮了自己鼻梁的手指在燕澜高挺的鼻梁上小心地刮了下。
“皇上也要。”
她动作不快,燕澜有机会躲开了去的,到底怕她不开心,受了这下。
不痛不痒。
可她凑得如此近,他的眼珠子一动就能看到不该看的,燕澜喉咙急切地滚动了下,整个人仿佛要在景阳宫烧了起来,直直顺着帐幔燃尽这软玉温香处。
旁边的卢德新眼观鼻鼻观心,若是旁人这就是冒犯龙体之罪,可对着贵妃他哪敢上前呵斥,还是老老实实待着。
虞令绯见燕澜不说话,还以为他被这动作惊到了,她心想皇上这么不经调戏的吗,又思及他自小没有母妃,恐怕也没人对他做过如此亲昵的小动作。
虞令绯怀着身子,最是容易感怀的,当下看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如玉儿郎都仿佛瞧出了几分可怜。
她心软地又凑近了些。
燕澜不敢往前攫取,不想往后避让,如一块炭盆里的烧炭一样僵在原处。
虞令绯贴近他的脸,用自己的鼻尖贴上他的,即便是裹着人骨的鼻梁,仿佛他的也比她的硬上许多,娇嫩对上坚硬,两双眼里只能看到对方。
虞令绯亲昵地蹭了蹭他的,两个鼻尖在对方身上打着转悠,她软声道:“皇上不生气。”
她的声音里是无尽的温柔海,是如天地般广阔的包容,是似微风拂面的轻缓。
此刻她如此亲昵,却能用一句话、一个动作就安抚了自己躁动的情绪。
燕澜闭了闭眼,像被主子驯服的雄狮般,每块骨肉里都蕴藏着极强的攻击性,却甘愿俯首帖耳,温顺不已。
“朕不会生你的气。”他微叹道,不过很快又补上一句,“但若是你还不好好坐回床上,朕就要不悦了。”
虞令绯半点不怕他,但到底被燕澜轻轻扶着坐了回去,虞令绯感觉自己就是一块传世美玉,主人生怕磕着了点玉屑。
她漫无边际的想法被太医打断了。
太医匆匆而来,燕澜这次没怪他们来得慢,只他不怒而威的模样还是让太医恭谨十足地行了礼才开始号脉。
号完脉又问了雪青几个贵妃娘娘近几日平日的情形,最后看了看虞令绯鼓起来的腹部,沉吟道:
“回皇上、娘娘,以娘娘的情形来看,娘娘怀的应是双胎。”
“什么?”虞令绯惊讶了下。
“娘娘如今才三旬便显怀了,较旁的妇人都早,想必日后也会比妇人大,脉象也有双胎之兆。”
太医斟酌着道,“如今只是推测,若是要确定,可等一旬之后,不光从体态上能明显看出,且那时胎动也出现了,若是双胎,应是有两个方向都有胎动的。”
太医说是推测,言语间却很拿的准的样子,燕澜便知他只是惯常的有所保留,实际已是十拿九稳了。
他看了眼怔然的虞令绯,问太医:“双胎较之,有何不同?可与母体有碍?”
“娘娘是头胎,又体弱,双胎不仅生产时更需要康健的母体,平日里反应也比一胎大些。”太医不敢停顿,一口气说完,“娘娘此次险些栽倒,便是因着头晕乏力,想必日后其它反应也不会小,还需、还需宫人多加照料。”
“日后也要娘娘多多走动,加上补药,以强母体。”
燕澜听到第一句眉头就蹙了起来。
虞令绯安静听着,若有所思地抚着自己的腹部,轻轻吁了口气,也是她在太医冷汗不断的时候柔声道:
“臣妾是个有福的,竟能一次为皇上诞下两个孩儿。”
“就请许太医为本宫好生调养罢,连带着有什么要注意的、要走动的,就去跟雪青说说。”
雪青在旁听着也是心生担忧,这福气果然不是好担的,妇人生产就是鬼门关里走一遭,若是这般说,双胎岂不是往鬼门关里多走了一大截!
她自己的娘亲就是进去了没出来,若是主子也这样——
不!不会的!主子自会福泽绵延!
雪青按捺下担忧,带着太医出去了。
如今她们能做的,也就是听从太医的指示,一丝不苟地完成罢了。
殿里虞令绯看着站起身后就没坐下的皇上,她偏头看着,却只能看到燕澜挺直的脊背,看不到他的神色。
想了想,她道:“这下我们一下子就能有两个孩儿了呢。”
两三息后,燕澜转身看她,走了过来:“双胎,实在凶险。你如此娇气,朕不放心。”
虞令绯道:“有御医们调养,我的身子应是能挺住的。”至于疼痛,她浅浅笑道,“娇气什么的,是对着皇上才有的。”
燕澜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即便是虞令绯的保证和情意也没让他展颜。
虞令绯小小地叹了口气,伸手抚上他的眉间,葱白的指尖与温软的指腹一点点揉开了他的愁绪,拂散了他的不安。
“皇上是真龙天子,定会庇佑我与孩儿的。”
“这种话你也信,是不是又偷看什么志怪小说了。”燕澜瞪她。
“眼见为实没有错,可看不见的,皇上又怎知它不存在呢。”虞令绯玩笑道,却也半真半假。
从前她自是不信的,可她都能不断复生了,这世上有龙气、有福泽、甚至有真龙,想起来也不是那么匪夷所思了。
若说没有,为什么自从到了皇上身边,自己就再不复从前的煎熬,过得如此顺心如意呢?
思及此,她补充道,“不管旁人,皇上于我来说自是神灵般,庇佑着子民。”
燕澜只当她说的是自己在宫中护着她,他心里仍是揣了铅一样沉,但为让她安心,还是笑道:
“如此,朕只求能庇佑你一人。”
在虞令绯美目瞪视下,他才想起自己遗漏了什么,又加上,“自然还有我们的孩儿。”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孟子·离娄》。
②:来自百度,明清时期,乡试一般在秋八月举行,因此又称“秋闱”,而会试和殿试都安排在春天三四月间,会试也称“春闱”。本文是剧情需要掉了个个。
③:出自(宋)康与之采桑子·晚来一霎风兼雨
肚兜+背子(就是长衫)自唐、五代、北宋便流行,到南宋、金都存在,我们的祖先也是性感过哒。
今天的作话字好多,但是我还是要多说一句,作者今天吃了樱桃蘸酸奶,四舍五入就是主角同款乳酪浇樱桃了【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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