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处的损伤格外严重,两人简单勾画了下,很快便得出结论:凶器是一种带有坚硬三角状突出的物件。
虽然依旧有些宽泛,可得出这个结论后,两名仵作都比较倾向于这是一起激情杀人。
若对方果然蓄谋已久,不必说菜刀斧头匕首之类随处可见的利器,哪怕用绳子累死也比用这个砸后脑勺方便可靠的多?
郭仵作大胆猜测说:“可能是李春与人发生口角争执,对方一时怒及,举起凶器往他头上砸去。或许他并未想要杀人,但李春确实死了,仓促之下,只得抛尸。”
晏骄点了点头,可是又直觉哪里有些出入。
她抱着头骨,对着阳光细细的看了几遍,又不断调整角度,当那些光线透过颅骨上的缺口,又从另一端笔直射出时,她脑海中突然有什么亮起,方才觉得违和的地方瞬间透彻了。
“你们快看!”
她示意郭仵作和贾峰看那些透出来的光线,又指着上面的骨茬断面道:“你们仔细看这些骨茬的走向,下侧的骨折比上方轻微,明显受力方向是由下往上的。可若果然是凶手主动举起凶器痛击,正常情况下,都会是从上往下的弧线!”
郭仵作一听,精神立即为之一振,忙把晏骄说的地方看了又看,不由得啧啧称奇,“是了,是了!果然如此!”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同时涌现出另一种猜测。
贾峰头一次遇上这样复杂的案情,偏偏又听不懂眼前这两个人半说半藏打哑谜的表达方式,忍不住出声问道:“果然如此?究竟是哪个如此?”
晏骄笑笑,忽然冲着桌角做了个向后仰倒的动作。
贾峰愣了片刻,只觉如醍醐灌顶,“我知道了,李春是自己摔死的!”
“哎,话不好这么说,”郭仵作纠正道,“我们只能说他后脑勺的伤是这么来的,可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有无他人在场参与,仍是不得而知。”
“两位,”林平从前面匆匆赶来,“开赌场的韩老三到了,大人请你们去听审呢!”
因验尸有了突破性进展,晏骄和郭仵作都有些亢奋,直接是跑过去的。
两人照例与廖无言分列左右,看着堂下满脸横肉的韩老三。
不怕带点儿偏见的说,这韩老三可真是长了一张标准的恶人脸。
“你九天前可曾见过花溪村的李春?”庞牧问道。
“九天前?”韩老三拧着眉头想了许久,又掰着指头算了一回,点点头,“九月十五么,见过见过。他还是想来赌,小人说县太爷有令,为保盛世太平,不让干这个了,小人乃是头一批响应的,又怎么会明知故犯?便打发他去前头吃酒。”
晏骄心中暗笑,心道这个韩老三果然是街头上混的,就说这么几句话,竟也不忘拍马屁,还记得给自己邀功。
“据本官所知,李春生性倔强刚烈,”庞牧压根儿不吃他这一套,只是面不改色道,“他兴致勃勃来赌钱,哪里是旁人三言两语就劝得住的?”
“我的青天大老爷啊,您可忒神了!”韩老三夸张的瞪大了眼睛,冲他双手竖起大拇指,“他可不就当场翻脸了吗?可小人是个遵纪守法的,哪里能由着他胡来?左右如今赌场改成酒楼饭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人也只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请他去前头吃酒,这才好歹安抚了。”
晏骄眼前一亮,看向庞牧:吃酒?
庞牧不动声色的回了个了然的眼神,又故意诈道:“口说无凭,本官却以为,那李春前后欠你许多银两,又无力偿还,如今却又空手上门,你二人言语交涉中一言不合便扭打起来……”
饶是韩老三平时再嚣张,也知道民不与官斗,堂上这位比自己还年轻几岁的县太爷一个不高兴,他也要吃不了兜着走,登时便有些慌张,忙磕头喊冤道:“大人,小人冤枉啊大人!小人往年确实做了许多不好的事,可打从您来了之后,就全都改了!那一应的赌桌、筹码、骰子全都劈柴烧了,便是里头难得的一副上等象牙骰子,小人也找工匠打磨成串珠儿给闺女带着玩,不信您这就派人去瞧啊!如今小人连打人都不敢了,哪里还敢杀人呢!”
见庞牧还是面色不善,韩老三面上冷汗滚滚而下,心道自古县衙多昏官、天下乌鸦一般黑,上任县令便不是什么好货,临走还不忘刮地皮,这个年纪轻轻,想来更不敢指望。
若是对方实在找不出真凶,偏要捉了自己这个替罪羊交差,岂不是死的憋屈?
可怜他的婆娘尚且娇花嫩柳一般,接连生的两个大胖闺女也正是雪团儿一般可爱的时候,若自己死了,那孤儿寡母无所依仗,还不给人生吃了!
想到这里,韩老三硬生生从眼睛里挤出几滴泪来,哽咽道:“小人当真什么都没干呐!您若不信,我连他当日吃了什么都能数的出来,那日也有几个熟客在,找他们一对峙便知真假!”
说着,也不等庞牧开口,他忙叽里呱啦报了一堆菜名,里头赫然就有炸雀儿一味。
这就对上了。
庞牧脸色微微缓和,只还是板着,“本官暂且信你一回,那你可知他饭后哪里去了?”
听了这话,韩老三如蒙大赦,好似鬼门关走了一回,整个人都像被抽掉骨头似的软了,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冷汗早已湿透里衣。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敢耍花样套近乎,只是缩着肩膀,老实道:“他吃的烂醉,足足祸害了小人六、七两银子的东西,快到傍晚才醉醺醺站起身来,只说要去找银子去。”
“找银子?”庞牧追问道,“怎么找,向谁找?”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韩老三摇摇头,“左右不过打砸抢烧强取豪夺。”
庞牧陷入沉思。
才刚图擎已经亲自去问过当日守城门的衙役和兵士,但因每日出入人员太多,竟没人对李春有特别的印象,故而也不好说他到底去了哪里,甚至都不敢确定有没有出城!
现在韩老三也说不知道,线索登时便断了。
见庞牧的表情再次凝重起来,韩老三就觉得自己脑门上又被挂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砍下来,当真是心急如焚。
这人往往会在紧急时刻有惊人发现,韩老三情急之下,竟真回想起一个细节。
“大人!”他喜不自胜的喊道,“小人又想起来一件事!那日李春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青年男子紧跟而去,小人因怕李春半路折回来发疯,多瞧了两眼,就见他一路坠在李春后面,径直往出城方向去了!”
“因那李春树敌颇多,三天两头便有人找他寻仇,当时小人并未在意,如今回想起来,倒是颇为可疑呢!”
新出现的神秘人物令众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庞牧立刻让韩老三细细描述,着画师做了画像,即刻命人四处打探。
等庞牧退堂,晏骄和郭仵作忙将验尸的最新发现跟他说了,“结合伤口形状和事后抛尸的情况看,我们都觉得他应该是出于某种原因被人向后推倒,后脑勺磕在桌椅板凳箱柜之类的尖角上。”
庞牧沉吟片刻,手指不自觉点着桌面,忽又问道:“照韩老三说的城门方向,出城之后是哪里?”
“那条路是平安县城四条主干路之一,”廖无言张口就答,“光是成规模的村镇便有十三处之多。”
“那再算上步行一个到一个时辰之内的脚程呢?”
廖无言在脑海中飞快推算一番,“他吃醉了,应当走不太快,那么便有三处:花溪村、大王庄和紧挨着的小王庄。”
从李春出城到他死亡之间只隔了最多一个半时辰,很可能他出城后的第一站,便是案发地!
也就是说,醉酒的李春出城后去了哪儿,那处主人便极有可能是凶手!
花溪村自不必说,李春的仇人遍地都是,可当时天色已晚,能允许醉酒后的李春进门的,除了李老爹夫妇之外再无他人。
至于这大王庄和小王庄么。
庞牧轻声道:“你们可还记得这两处住的什么人?”
室内忽然陷入死寂,既有一时半刻想不起来的,也有想到之后张不开嘴的。
李春的同胞姐姐李青莲,便是嫁给了大王庄的秀才为妻。
本案发的急,一路峰回路转,谁也不曾想到最大的嫌疑竟落到李青莲身上,一时都有些不忍。
齐远忍不住道:“也未必就是她?才刚韩老三不也说了么,李春出城之时,身后有一可疑男子尾随,如今看来,还是他的嫌疑更大些。再说,若果然是李青莲所为,她一介女子,丈夫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别说舍近求远跑到花溪村抛尸了,就连抬,也未必抬得动?有这个工夫,还不如就地挖坑埋了呢!”
图擎和廖无言都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郭仵作也忍不住小声道:“李春约莫有两百斤重,死后更是沉重,之前把他运回来时,还是四五个身强体健的年轻衙役联手才搬运上车的。”
若是李青莲夫妻二人,即便是有车,也未必能成。
庞牧沉吟片刻,“罢了,且兵分两路,暗中查访,不要打草惊蛇才好。”
那李青莲与本案到底有无关联?当日尾随李春而去的男子是谁,他究竟又做了什么?
本已渐渐清晰起来的真相,好像突然又被两团迷雾缠绕,变得模糊不清了。
众人齐齐领命而去,唯独打从刚才就开始走神的晏骄,忍不住多看了齐远几眼。
当初自己来时,最先表达出善意的便是他;而之前芸娘被害,众人中骂的最厉害的也是他;
如今事情牵扯到李青莲,最先跳出来为她申辩的,还是他……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齐远偏偏对女孩子们如此袒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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