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您老说的,”董夫人捂脸笑道,“倒是叫我怪臊得慌。”
当年她跟廖无言就是殿试之前有了刮连,最后父亲直接派人堵在皇榜之下,廖无言也非常配合的主动上门提亲,才有的这一桩好姻缘。
玩笑一阵后,老太太又说正经的,“真要那么着,其实也未必非要京里的,只要品行好,怎么不成?”
京城自然是人才汇聚之地,可不还有许多官员外放么?做的封疆大吏,或是地方百年士族,照样是国之栋梁,家中女孩儿自然也是贵重千金,品行仪态都过得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董夫人道,“只是到底不在跟前,没见过,什么脾气也摸不着……倒是听说今年不少大员都要入京朝拜,自然也想带着家中女孩儿来京里寻一门好亲事,倒是个机会。”
老太太点头,又问道:“你要是跟两个孩子回去了,我这心里啊,还真是有些空落落的。”
“不是我说,您也该回去瞧瞧,权当走亲戚了。”董夫人往天上指了指,低声道,“终究有真情分在,若一味回避,时候久了,伤心不说,也容易叫外头的人钻了空子、寻了把柄呢。”
人心难测海水难量,朝夕相处的人都难保不变心呢,更何况这一个京城、一个外地?那位又是那样的身份,多的是人巴不得离间了呢……
君臣之间有这样的情分殊为难得,乃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的稀罕事,若果然因为过分回避而生分疏远了,只怕罕事要成千古憾事了。
也就是自己人才会说这样掏心窝子的话,老太太心头微动,陷入沉思。
董夫人又道:“前儿图家人和白家人来送节礼了,我冷眼瞧着,便是宁宁打小性子野,两家也不会永远放任两个孩子这么没名没分的在外头折腾。左右只差最后一步拜堂了,也不费事,少不得年底就要叫回去办了,难不成您老舍得不去观礼?天阔与雅音自不必说,晏姑娘与宁宁那样要好,必然也是要去的……”
再说晏骄那边。
回去的路上,晏骄就把自己的想法和白宁说了。
“之前我还跟天阔说呢,要趁过节送礼探探玉容、玉敏几个姑娘家里的动静,若能见上一面,说说话,那就更好了。结果又发了黄海平的案子,一忙起来就给忘了。”
白宁点头,又摇摇头,“只怕是难。”
玉容是个好姑娘,可惜对这种事没什么经验,上来就打草惊蛇,那几家对他们必然早有防备,即便见了面,也未必能问出什么来。
晏骄嘿嘿一笑,“我自然明白,索性换条路走,所谓兵不厌诈……”
又如此这般的比划一下,白宁眼前一亮,也跟着笑起来,“没准儿行得通!”
“是?”晏骄大喜,“走走走,咱们去找廖先生商量一下,看他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左右如今陷入僵局,两边只是维持表面平衡,各自下头暗流汹涌都清楚,如此僵持下去实在没有意义。
既如此,她们就先来打破平衡试试。
有枣没枣的,先打三竿!
——
“你们听说了吗?”一个中年文士端着茶杯刮了几下,看向在座其他几人,“那个女仵作又破了一桩案子,前后只用了短短两日。”
“大人未免担忧太过,”一个略年轻些的浑不在意的笑道,“您贵为知州,也是响当当的朝廷命官,若无十足证据,谁能拿您怎么样?”
另一人冷哼一声,“你倒是不担心,所以如今还只是个知县,秦知县。”
秦知县似乎对他多有忌惮,饶是被气的面上发烫,也没敢多说一句。
说话那人又哼了声,突然抬手将茶杯丢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洒了满地也不管,只是愤愤道:“不过是庞牧那厮有意经营的名声罢了,只怕日后还想求得圣人赐婚呢!上头那位就更好笑,果然信任到如此地步,甚至公开夸赞。我冷眼瞧着,莫说是个活生生的女人,只怕来日咱们的定国公指鹿为马,圣人也只会拍手叫好,夸他慧眼独具!”
话音未落,秦知县就和那位知州大惊失色,先本能的往北看了一眼,又异口同声的喊道:“之祥兄,慎言!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若是晏骄等人在场,听了这话,只怕瞬间就能猜出三人身份:牛瑞,字之祥。
牛瑞刚发了点脾气就被拦住,越发愤懑,可到底也知道轻重,只好改口骂道:“那姓庞的便是个灾星!走到哪儿,哪儿就没有安分的。”
“原平安知县好不容易功成身退,都去京城等候调遣了,偏他横叉一杠子,以至于功亏一篑!”
“还有那孟径庭,好好一个知府,如今可倒好,一降三千里,听说月初已经被发往广西摘荔枝去了!如此穷山恶水路途遥远,谁知还能不能回来了?虽然名义上还是知府,可指不定就要老死在那里,与流放又有什么分别!那姓庞的倒是会做人,装的傻乎乎一个武夫,背地里精着呢,又假惺惺帮忙说情,赢得朝上一片喝彩,正是刀切豆腐两面光,好人坏人都给他做齐全了。”
他越骂越起劲,原先张横和秦知县还想劝说,可听到最后也有点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俱都闷闷垂了头。
是啊,如今庞牧可是到他们身边来了,虽说不是直辖,可到底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还有圣人做靠山,他当真是肆无忌惮。
张横也忍不住骂了句,“真是王八看绿豆,对了狗眼!姓庞的不是好货,竟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女表子,好端端的,手竟伸到这边来,实在是欺人太甚。”
若不是那女子多管闲事,又怎么会惹出着许多事端?
秦知县没有靠山,又不似他们二人天然一段姻亲牢不可破,自然更加谨小慎微,当即忧愁道:“白家、图家、董家,还有一个曾被圣人夸赞一人足可当千军万马的廖无言……哪个都不好惹,凑在一起就更棘手了。”
见张横和牛瑞不说话,他咬咬牙,小声问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耶莫非圣人真就对庞牧如此信任?”
牛瑞只是不说话,倒是张横重重叹了口气,索性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倒背着手转了两圈,摇摇头,“只怕是难。”
他毕竟军功在身,世人皆知,如今人尚且在鼎盛之年,又在最初就主动交了兵权,哪里抓得住把柄?
且圣人也须得顾及颜面,都说人走茶凉,如今朝中和边关多有庞牧旧部及过命交情,人还没走呢,茶就凉了,只怕要伤了满朝文武的心。圣人自己也绝不会允许名声有一星半点的损坏。
牛瑞冷笑道:“他在外头一路走一路抄,抄没的家产大部分入了国库,说不得也有许多进了圣人自己的腰包。只是坐在家里就有银子入账,谁不欢喜?只怕咱们的圣人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发怒?”
说到最后,他又莫名其妙的恼火起来,“收买人心不外乎功名利禄四字,可你们自己瞧瞧,这些人缺哪一个!”
说罢,牛瑞也不跟其他两人打招呼,当即拂袖而去。
剩下张横和秦知县面面相觑,前者不禁面露尴尬,对秦知县圆场道:“之祥就是这个脾气,这么多年你也是知道的,莫要往心里去。”
秦知县起身行礼,笑道:“大人不必多言,下官自然明白。下官家中还有要事,也告退了。”
张横端起茶杯,笑笑,“请便。”
秦知县弓身退了出去,一直到出了远门才算彻底直起腰身,一抬头,脸上哪里还有笑意?
他心里憋着气,脚下生风越走越快,牙冠紧咬,眼睛里恨不得喷出火来。
等上了轿子,秦知县这才忍不住狠狠砸了轿壁一拳。
“简直,简直欺人太甚!”
都言伴君如伴虎,可好歹人家伴的是君,反观自己,过得叫什么日子!
那牛瑞不过一个罪臣罢了,如今是个庶人,比自己尚且不如,凭什么抖威风?还当自己是威风八面的兵部员外郎吗?
事情都是一起犯下的,谁也脱不了干系,可事到临头,你们却偏拿着我撒气……
他正怒火翻滚,却突然听心腹隔着轿帘喜滋滋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秦知县脑袋里嗡的一声断了弦,刷的掀开帘子骂道:“喜个屁!”
那心腹满脸笑意都僵在脸上,讪讪道:“是,是……”
到底是跟着自己许多年,风风雨雨走过来的,秦知县也知自己不过迁怒,叹了一声,狠命收敛了表情,没事儿人似的问道:“喜从何来啊?”
那心腹不待多想就迅速换上原先的笑模样,低声道:“才刚峻宁府那头浩浩荡荡给大人送了几车中秋节礼来,还有书信一封!大人素日只说没个靠山,如今,靠山不是自己寻上门来?这还不算大喜么?”
不对劲。
秦知县眉头紧锁,在脑子里飞快的转了几个圈,语气急促的问道:“那张大人那里呢?”
“小人已经着人打听了,张大人、牛先生他们也有,只是远不如大人您的多。”心腹喜形于色道。
秦知县脑袋里突然嗡的一下,瞬间面无人色:
吾命休矣!
“你这蠢才!”秦知县身上衣裳瞬间被冷汗湿透,慌慌张张道,“赶紧,赶紧把那些礼都丢出去!”
心腹被他今天剧烈波动的情绪搞懵了,讪讪从怀中掏出书信,十分为难道:“大人,这不好?人家巴巴儿送上门,咱们不收,岂不是要跟庞知府撕破脸?再说了,下头的人报过来的时候,礼都已经,只怕都已经入库了……”
自家大人不过小小知县,又没个家族背景,平时没少挨白眼和排挤,便是这位张横张知州主动交好,也是存了利用的心。
如今突然有堂堂知府大人主动送礼上门,谁不欢喜?怎么又要退?
秦知县闻言直如天崩地裂,颓然跌回轿子里,喃喃道:“完了,我完了。”
然而下一刻,他突然又从轿子里弹出来,一把抓过心腹手中书信胡乱拆开,“等等,等等……”
或许,他还有救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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