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刘福业很可疑啊, ”庞牧屈起手指点了点桌面,忽叫了人来, “找廖大人要了近三年城内各大店家的纳税簿子来。”
知名商人突然涉险诈骗, 几乎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他的买卖肯定出现了问题, 要黄了。
然而这个猜测很快就被推翻。
庞牧带头翻着簿子,百思不得其解, “从纳税金额上看,刘家皮货的买卖一直非常稳定, 断然不至于逼的掌柜的铤而走险呐。”
刘家皮货传到刘福业手中已是第四代,各处进货、销货渠道早已稳定,而那刘福业大小也算个经商苗子,所以买卖非但没有萧条, 反而更兴隆了一点似的。
晏骄等人面面相觑, 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你说你又不缺银子,干嘛犯法啊,难道真是好日子过久了, 想寻求刺激?
庞牧手中无意识的摆弄着纳税簿子,忽然看向杜奎,“你对那刘福业了解多少?这一二年间, 他可曾入手过什么大宗物件,或是多了什么需要耗费重金的嗜好么?他有摆弄古玩的爱好么?”
“刘福业为人粗鄙, 莫说古玩,恐怕大字都不识几个,从不好这些。”杜奎毫不迟疑的说, 眉眼间明显带着轻视。
庞牧失笑,“识不识字与摆弄古玩又有什么干系?”说完又自言自语,“一个人从来不好此道,可为什么又一反常态的专注起来?这其中必然有什么缘故。”
杜奎仔细回忆片刻,又道:“那刘福业两口子当真是乌龟王八看对眼儿,一般的招摇性子,若果然入手了那般物品,早就嚷嚷的人尽皆知,哪里捂得住!至于他的嗜好么,”他再次陷入沉思,表情渐渐有些踟躇起来。
“但说无妨。”庞牧道。
“谢大人,”杜奎行了一礼,正色道,“那刘福业身家不菲,能叫他都难以承受者,绝非正道,依卑职愚见,左不过吃喝嫖赌四个字了。”
见庞牧和晏骄都微微颔首,杜奎又继续道:“何况天有不测风云,人生在世,谁没有个一时银钱短缺的时候呢?若刘福业当真问心无愧,他祖辈就在本地混迹,难不成真就没有一处能叫他张口借?如此看来,必定见不得人,说不定他自己知道以后也还不上,索性就不借了,好歹还能维持体面。”
“本官也是这么想的。”庞牧肯定了他的推测,略一沉吟,“这么着,你对本地再熟悉不过,就由你带人暗中摸排,看看过去一段时间内刘福业都出入些什么场所,究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若在平时,杜奎必然立刻领命,可这会儿他却面露难色。
庞牧挑挑眉,往后靠在椅背上,微微抬着下巴瞧他,语气稍稍有些不快,“你跟着本官时日也算不短了,可知本官最不喜什么?”
从刚才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磨磨唧唧看了就烦。
杜奎额头上刷的渗出汗来,忙道:“不喜藏藏掖掖。”
庞牧丢了个鼻音出来。
杜奎飞快的抹了抹渗到眼角的汗水,垂着脑袋道:“可,可卑职怕说了惹大人不快,天可怜见,卑职真的没有旁的意思!”
“好啰嗦,”庞牧皱起眉头,“本官现在就已不快,要说就说,不说滚蛋。”
杜奎咬了咬牙,“卑职有罪,望大人见谅。其实卑职是想说,这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明面上的东西兄弟们说查也就查了,可这三教九流阴影里见不得人的东西,这……若还照寻常法子,只怕会打草惊蛇。”
庞牧嗤笑出声,瞬间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可如今那鼠道的魁首却被本官发落了去看城门、巡街,你们无处下手?”
杜奎面露惭色,脑袋越发压得低了,“是……”
如今想来,他却也有些自视过高了。
以往他和衙门中许多同僚都很看不惯杨旺与那些地痞无赖称兄道弟,觉得这是堕了公人身份,可细细回想起来,若非杨旺与三教九流一应人等打成一片,过往许多案件想顺利破获,却没有那么容易……
庞牧不主动开口,杜奎也不敢随意搭话,场面一时胶着起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见庞牧屈着的指尖在桌面上一下一下敲击的声音,这细微的响动因为屋子的安静越发清晰,仿佛每一下都敲到了杜奎的脊梁杆上。
就这么几次呼吸的功夫,他脑海中已飞速划过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一时恨杨旺不自重,落得如今局面;一时又怨自己为何要提起这个人来;一时又觉得若自己不端着,早学的杨旺那样放下身段,或许今日也不必指望旁人,以至眼下这尴尬的局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庞牧在上面漫不经心道:“罢了,只叫杨旺戴罪立功,若办的好了,官复原职也未尝不可。”
杜奎走出门时,还有种不切实际的恍惚感。
等屋里就剩自己人了,晏骄才问:“这样好吗?”
庞牧活动下脖子,抓过茶杯咕嘟嘟灌了几口,笑道:“无妨,其实我早就想把杨旺重新提上来,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若这么平白无故的提拔,一来难免他心存侥幸,教训吃的不够。二来到底曾犯过大错,下面的人恐怕也不服,日后恐生祸端。而如意先生一案事关重大,若他果然能够将功赎过,也就名正言顺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单看能不能改过自新。
过去几个月内杨旺表现确实不错,而且正如杜奎所言,猫有猫道鼠有数道,人的天性和本事本就不同,不一定要求每个人都做到一般无二。既然杨旺在这上头有过人之处,善加利用才是正理。
晏骄没当过领导,对这些方面难免有所欠缺,听他说了之后才觉恍然大悟,良久点点头,唏嘘道:“愿他能体会到你的良苦用心。”
庞牧轻笑出声,随意往外瞥了一眼,淡淡道:“体会不到,再按下去就是。”
不过以后,就别再想起来了。
显然杨旺不想再被撵去守城门,接了命令之后,立刻马不停蹄的联络了以往用惯了的几个地痞,先将他们狠狠敲打一顿,再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不过两天就有了消息。
“大人,”久违的跪在衙门二堂内,杨万心底忽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荒谬,声音都微微打颤了,“因老裴大人在任期间,严禁赌博,可赌场虽砸了,赌徒犹在,渐渐地就兴起来许多隐晦的新式赌法。大约在两年前,刘福业迷上了赌鸡,就是打着斗鸡的幌子赌博,他养鸡、挑鸡都不在行,又有人故意下套,不过半年就输进去六七千银子。”
此数额一出,众人纷纷倒抽凉气,晏骄忍不住道:“不过斗鸡而已,竟赌的这么大?”
杨旺赔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本来赌博一事便无所谓大小,哪怕一回只许下一两银子呢,一旦赌红了眼,连续几日几夜不吃不喝都是有的。想那一把也不过须臾片刻,又有花样百出的下注方法,一天下来千八百两银子说没也就没了。”
晏骄听的心惊肉跳,粗粗一算,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然后呢?”
杨旺道:“刘福业初入此道,事后算起来也觉肉疼,本想戒赌。可这种事情一旦沾了手,想摆脱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况且他又有产业,便是自己想收手,赌场那些人却依旧眼红,有事没事便主动找上门去勾搭,想那刘福业也非意志坚定之辈,渐渐地便泥足深陷,再也脱不得身。”
剩下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了:
短短两年下来,刘福业就把祖上积攒的将近十万两银子输了个干净,不仅如此,还欠了赌场一大笔债务,日复一日的利滚利,眼见着是还不清了。
刘家皮货行虽然盈利颇多,可哪里及得上他输钱来得快?
刘福业急红了眼,恰好那日聚会,听如意先生说起买卖古董的事情,就做起一夜暴富的美梦。
然而天不遂人愿,他对此一窍不通,又给人坑了几百两银子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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