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为质子,跌到泥里,他周尧,也能护住自己,骄傲潇洒的活!
他看着红袍少年,轻浅一笑。
这个笑容很乖,很温柔,甚至露出了侧脸甜甜酒窝。
可这般乖巧柔顺的笑颜,说出来的话却并不那么好听:“阁下哪位?谁给你的胆子,为四皇子招祸?”
他看着一脸难以置信怔住的红袍少年,好整以暇伸出手,曲指弹了弹竖在鼻前的短剑:“四皇子身边的人,都是这般废物么?”
这下不仅红袍少年,所有起哄团,都瞪大眼睛看着周尧,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这小质子,好大的胆子!
他真就不怕死么!
周尧并没有等对方反应,偏头看向楚熠,语速飞快的往下说话。
“我是大周皇子没错,可我父皇大周帝,不只我一个儿子。我上头还有一个哥哥,生时不足,身体不好,享尽宠爱,好药养着,平平安安活到了现在,只要他在,我父皇大约就想不起我,嗯……我记得,今年中秋,我不在家,父皇只差人给我送了一盒月饼,我死了,他估计不会太伤心,大约也不会想为我寻仇?说起来——大周帝如今象征意义大过实际,对诸国来说着实没什么可怕,大周绝后了,各国才有由头逐鹿天下么。”
“王权霸业,你我皆懂,需得选个好理由,许不会因我被杀在楚国,先来征楚,不过大周的地界,好像正经不太宽,也不够肥美,不知道大家提不提得起兴趣……”
“我虽是大周皇子,表面光鲜,却也已是没用的质子,死在楚国,死在你四皇子剑下,没什么值得可惜的,贵国当也不会有人意见,揪着这点不放?一个质子而已么……”
“正如诸位所见,我是大周二皇子,也是被弃的质子,长至如今,从来无所倚靠,有些人事,早已看穿习惯,无需粉饰太平,也无需他人提醒,更不会天真到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可这人哪——多少都要脸。”
周尧眉眼特别乖顺,笑容清润的像月夜溪水,就连声音,也是清朗温和,似微风拂山岗,带着股特殊的韵律:“好歹我生在大周正都,受了天下人跪拜,命不好被弃,没关系,可若要同丧家犬一般摇尾乞怜方能活下去,那这条命,不要也罢。”
他的声音从轻浅淡漠,忽然变的尖锐锋利:“周尧在此,静待尔剑!”
最后八个字,似卷着寒风暴雪万钧风雷,直直砸过来,重重敲在在场人们心头。
这质子不但直言不会怂,站好了等他们去杀,还把死后情况点透了!
而且这状况,好像……还有点吓人?
周尧再是质子,也是大周帝的种,大周势再颓,也仍有余力,也要脸,儿子死了,哪能真不闻不问?事情闹大,为了脸面,放出些利益,换取别国来折腾楚国,也不是不可能。就算真冷血不报仇,会不会趁机以此逼迫大楚,换取利益?为帝王者,眼里怎么可能看不到时机?
诸国早有反心,无奈大周乃正统,这些年又伏低做小,没理由打。绝后是条路,大周大皇子早就被诸国惦记上,一直生病好不了,就有这群人手笔。这大周大皇子,看样子要死在大周,那做质子的二皇子死在楚国,就很敏感了。俩儿子都死了,大周帝怕不得疯?
或许此时,大周未倾,大周大皇子未死,旁人不会关注一个质子的死活,可一旦征伐大战起,这个由头,不可能不被点出来,肯定有人不愿意错过!离北地极近,无甚沃土的大周,哪有肥美的荆州楚地让人眼馋?
就算这一切都没问题,全部成功避开,这质子死在楚国没人关注,没有麻烦,但楚国国内呢?大皇子和四皇子斗的天昏地暗,恨不得多抓一条对方的小辫子往死里搞,这样的事,大皇子会装看不到?不借机生事,根本不可能!
杀了这小质子,对四皇子一点好处都没有,反倒会埋下诸多隐患,每一样发作起来都足够让人头疼!
现场安静半晌,没有谁再提杀人的话,指着周尧的剑,亦早已失了方向。
周尧看了眼四周,又说话了。
“其实我落到这般境地,无论有骨气的羞愤去死,还是甘心受辱,好死不如赖活着,都没关系,没有人会关心,也不重要,倒是四皇子——”
他眉眼温润,颊边泛起浅浅笑意,往前走了一步:“这名声,真不要了?”
“好男风,别人敢盯着看一眼就杀,别人不给舔鞋亦杀,如此暴戾,可能让皇上放心,可能让朝臣臣服,可能让百姓心甘情愿跟随?”
说一句,他往前进一步,往前进一步,声音越发温柔从容。
“为了我这瓦罐,非要把瓷瓶蹭出一道伤来,这买卖——是不是有些不太划算?”
随着周尧话落,四周一片抽气声,从来不知,这温柔声音竟也能如剑般锋利,直戳人心!
此举何止是不划算,简直太蠢!
四皇子是要争上游,做皇帝的人,同这没出息,早晚要死的质子较什么真?还影响到自己?
想到近来大皇子的威风,想到四皇子可能被今日之事连累的后果,起哄团瞬间萎了,呼啦啦跪了一地。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等绝无此心,还请四皇子恕罪!”
有那恼羞成怒的,直接骂周尧:“狡言胡扯,旨在离间,你到底存着什么脏心思!四皇子,不要信他,他是故意的!”
有那胆小的,直接哭出来了,膝行两步,拽住四皇子袍角:“我我我无心的,四皇子饶饶饶命……”
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因距离太近,小部分,直接沾到了四皇子袍角。
周尧轻啧两声,笑意沁入眼底:“无心……就更不对了。”
“四皇子倚重你们,放任你们,纵容你们,就是要你们来招祸的?不懂眼色,看不清大局世事,都没关系,自作聪明,可就要不得了。”
四皇子袍角被跪在地上的人紧紧攥着,很快湿了一小片,不知道是别人的手汗,泪水,还是……鼻涕。
现场有跳脚骂的,有辩理的,有哭的,有跪着求饶的,场面乱哄哄,十分吵人。
四皇子楚熠一直没说过话,只冷眼旁观,到现在,方才抢过红袍少年手中的剑,冲着抓住自己袍角的人胸口,就是一剑。
“啊——四皇……”
这人凄惨尖叫,话都说不完,直接倒在了雪地上。
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一大片雪。
方才还在热闹哭泣的人,只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声息。
四皇子甩手将剑丢回给红袍少年,抽出腰间帕子,擦了擦手。
现场气氛顿时冷凝,没人敢抬头。
很快,那死去的尸体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身上连丝热气都没有了。
周尧垂眼,看着那鲜血漫在雪地,从一点到一片,从热到冷,心也跟着冷了下去。
一国皇子,还是有一半机率成为皇帝的皇子,能力且不提,只说这暴戾脾性,若四皇子最后真能登基,楚国怕是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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