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绿檀夫妻两个,早上在罗氏这里坐了一会儿, 一家子商议了一些宴客之事, 便散了。
罗氏上了年纪, 乏的快,也未曾留人。苏绿檀和钟延光也就都一起出去了。
苏绿檀自是回了荣安堂,钟延光则是出了二门, 去了一趟前院。
经过昨夜之事, 钟延光心里越发迷糊了,总觉得对苏绿檀的感觉有些怪异,他想, 肯定是她学了什么招给他下套了,不然他怎么会频频梦见她, 早起一睁眼也都是她给他量脚的样子。
肯定是苏绿檀跟着书里使了什么摄人心魄的手段,他只要看分明了, 就不会总是想她了。
回到外书房里,钟延光把《今平眉》找了出来, 将第三回 剩下的都看完了。
第三回 里,平眉跟隔壁书生, 道身世之不易, 诉生活之孤苦。登时就骗得书生心软, 再不着痕迹地示好, 送亲手做的吃食, 借一借家常用具, 拿出“男女有别”的态度来, 撩拨书生的同时又故意疏远他,玩得一手好欲情故纵。
书生情窦初开,哪里有不上钩的道理,无心夜读,灭了烛火悄悄溜去了平眉房中,与她共享**之欢。
第三回 里,与昨夜之事有任何没相似之处,苏绿檀不仅没有欲情故纵,还故意挠他脚心,主动送上门来。
所以昨夜苏绿檀的种种举动,很可能都是临时起意,并非提前设计。
第四回 钟延光也匆匆扫了一眼,除了书生偷偷潜入平眉闺房,在床上被平眉占领了上风,也没有别的描写了。他暗道:苏绿檀第三回都没学到,第四回里的内容,肯定也不会去学了。
这大概,是好事……?
钟延光心绪复杂地上了衙门去,后来下衙门回家了,见过几个客人之后,索性直接留在了前院。
苏绿檀打发了夏蝉过去催他回来吃饭,钟延光犹豫吩咐小厮道:“跟丫鬟说,我手里有事,这几日忙着,就……不回去吃了。”
小厮如茗也是个机灵的,有样学样,把钟延光的语气和神态学了十足十,夏蝉还笑着赏了他几个钱,便回去回话了。
苏绿檀听罢淡淡“哦”了一声,便继续在西梢间里清理起账本来。其实她倒对钟延光的态度并不意外,昨夜着实亲密过分了,连她自己也是有些后怕的,虽日日跟他两个打嘴皮子功夫,到底没有真真儿地做过什么,倘或昨夜真要成事,她反倒会不知所措了。
女人经没经人事,当然是藏不住的。
苏绿檀不禁兀自想着:钟延光从未碰过她,以前对她也总是警惕着的,所以他现在也肯定不会碰她的……对?随她怎么闹,都是安全的。谁让他就是这样的人,怎么挑.逗都没事儿。
如此一想,苏绿檀也就安心了,就钟延光现在这副态度,她就算真的扒了他的衣服,也不会发生什么事。
想着想着,苏绿檀又有点紧张了,万一钟延光真从了她呢?
不可能不可能,钟延光定是不会同意跟她有肌肤之亲的。
拍了拍脸颊醒神,苏绿檀安慰自己,一定不会有事的,若真发生了,就、就……咬着牙上!眼睛一闭一睁,不就过去了么,何况她见那书中写的,那事倒像是十分快活,羞是羞人了一点,肯定不会难受就是了。
何况还是钟延光这样的男人,苏绿檀怎么都觉得同床共枕的感觉不会很差。
想透彻后,苏绿檀原本胆怯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在清账之余,还把《今平眉》第三、四回也看完了。
第四回 和第二回一样,多是写平眉与男人之间的亲.热之举。苏绿檀从前只略扫一眼,如今却是看的细致了,有些字儿她还真不大认识,待查明白之后,脸红的透透的,总算是知道钟延光那物事叫个什么名儿了。
不过这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钟延光不是故意躲着她么?那好呀,平眉教的招数正好有用武之地了。
经过那晚之后,钟延光有意避了苏绿檀两天,直到她把他入宫的官服差人给送过去了,他刚平静下去的心,又躁动了起来,他决定等典礼的事过了,就去看大夫。
这肯定是病了。
钟延光收了官服,大清早就出门了,入了宫。
奉天殿里,百官站列,每官用捧诰命、捧礼物各一人,俱北向,其余陈设与朝仪无异。
皇着龙袍,受赏官员皆跪,宣制曰:“朕嘉钟延光为国建功,宜加爵赏。今授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一职,赐金千两,绸缎千匹,其恭承朕命。”
后又依军功大小宣制其余几人,待毕,受赏官员俯身伏地跪拜,起立,再拜。共经四拜,典礼才完全结束,待皇帝回宫,钟延光等人也都退至午门之外,宫中用仪仗鼓乐送还。
他这么风光的归家,两个弟弟和侯府的管事都出来迎接,从正大门进去,回到后院给太夫人和老夫人请安,该看到的人都看到了,偏偏少了她。
赵氏还关心钟延光道:“儿啊,你脸色怎么不大好看?是不是今日累坏了?”
钟延光冷着脸语气也不大好,道:“无事,儿子回去休息了。”回的自然是前院。
次日,钟延光进表称谢,还家之后,定南侯府才定了第二次开祠堂祭拜先祖。
祭祀这样的大事,钟府所有主子都必须出席,钟延泽在这儿苏绿檀碰上了。但两个人心照不宣似的,老老实实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一个字一句话也没有。
尤其苏绿檀,像变了个人似的,看都不多看钟延光一眼了,本分的出奇,叫钟延光很是不习惯。
吉时到了,祭祀也要开始了。
钟府宗祠里香烛鼎盛,锦幛绣幕,钟家众人按齿序尊卑排列,钟延光主祭,钟延泽陪祭,钟延轩献爵,宝哥儿被侯府里三代衷仆抱着献帛,捧香、展拜毯、守焚池的都是钟府旁支里找来的同辈人。
青衣乐奏,三献爵,拜兴毕,焚帛奠酒,礼毕,乐止,退出。(注)
祭完了祖,参与的人就散了,旁支亲戚自然归家去,太夫人只留了自家三房人到永宁堂用饭。
吴氏的婆婆韦氏实在躲不过,也跟着去了,她们婆媳两个和苏绿檀走在一块儿,亲亲热热的,刘氏跟房氏走在一起。钟延光兄弟三个走在一处,相互之间隔着一臂的距离。
到了永宁堂,下人已经把酒菜备下了。忙活了一大天,吃过了午膳,太夫人才同一家子说起几天之后宴客之事。
叮嘱了一些要紧的事,老夫人酒劲上来了,说了许多高兴的话,接着就晕晕乎乎似要睡着了,晚辈们才不好打搅她,都渐渐散了。
苏绿檀故意冷落钟延光,同韦氏与吴氏一道走的。
钟延光的眼神不自觉留落在苏绿檀身上,脚步也跟了上去,就听见韦氏叮咛她多多注意身子,语气轻轻柔柔的,和从前对待她嫡女钟婷别无二致。
钟延光不禁好奇了,韦氏性子向来寡淡,就是同太夫人关系也都是淡淡的,跟妯娌刘氏和赵氏更是没有话说,怎么会对小一辈的苏绿檀这般厚待。
苏绿檀这女人这般跳脱性子,怎么定南侯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喜欢她?
抿直了嘴角,钟延光一路跟了过去。
直到苏绿檀同韦氏分道扬镳了,跟吴氏说了好一会子话,约了下午再见,也就分开了。钟延光才顿住了,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夏蝉早看到后边的钟延光追了一路,悄声问苏绿檀:“夫人,侯爷偷偷跟了好久,好可怜……要不你让他回去住?”
苏绿檀轻哼道:“不让,走,回去,别理他。”她这人顶记仇的,钟延光不是故意躲着她么?那好啊,她也装作眼里没有他。
说罢,苏绿檀就领着丫鬟回去了。
钟延光自然是去了前院,请小厮请了之前给他看病的胡御医过来。
胡御医给钟延光把了脉,皱眉捋着胡子问道:“侯爷这是身上哪里不舒服?”
钟延光眉头拧着,道:“心里不舒服。”
胡御医:……
轻咳一声,胡御医问道:“侯爷心里如何不舒服?”
“闷得慌,比我从前在漠北晒斗大的太阳还要闷,有时候还会莫名地难受,就好像浸在了水里,喘不上气。”
胡御医开始怀疑自己的技术了,于是再给钟延光把了一次脉,苦着脸喃喃道:“不对,我着实没查出什么问题来啊。”
思来想去,胡御医道:“侯爷把五官让我看看。”
钟延光依言,伸舌头,让胡御医扯他的眼皮子。
依旧没有问题,胡御医忽然想到曾经经手过的一个得了相思病的小娘子,倒是有些这种症状,但钟延光已经娶妻,还与夫人甚是恩爱,定然不会是这个毛病。
无奈之下,胡御医只好道:“许是天气变了,侯爷有些不适,不大要紧,喝两副温和的安神汤药养一养就好了。”
钟延光听胡御医说开药了,那肯定就是病了,竟松了口气一般,又听说不大要紧,更加放心了。
嗯,吃了药一定就好了。
送走了大夫,钟延光让人给他赶紧煎药,不等药放温了,他就一口灌进嘴里,就在书房坐着,什么也不干,一门心思等药效发作。
等了一夜,钟延光的病症还没好,反而愈发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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