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良宸又忍不住抱怨:“你们看看,若非你们非要我尝迷药,就这几个毛贼如何能撂倒咱们?”
朱厚照与朱台涟哥俩都面色发窘没有话说,钱宁却道:“行了,你媳妇露脸,不也是你露脸吗?就甭抱怨了。”
邵良宸一想也是,媳妇的本事还是我教的呢。
何菁匆匆取了一个看守身上的佩刀,跑到邵良宸跟前来,想替他割开绑绳。绑在人身上的绳子想要徒手解开是很难的,而那把佩刀只是把廉价铁片刀,钢口差劲得很,用来割手指粗的麻绳只能一点点磨,一时半会儿割不断。
邓二他们随时可能出来,邵良宸有些心急:“咱们那边那么多好刀好剑你也没拿一把?”
何菁费力地拿刀尖一点一点挑着麻绳上的纤维,烦躁道:“废话,我要有机会拿刀剑,还用得着抡烧火棍?”
他们带来的刀剑武器都在艉楼卧室那边存放,何菁匆匆脱逃,没来得及拿武器,艏楼这边夜间连厨房也是锁闭的,她就连菜刀也摸不来一把,能捡到一条烧火棍已经不错了。
钱宁看他俩拿着把刀还整不开绳子,心里起急:“成不成了?不成拿给我来!”
正这时,只听艉楼那边传来说话声,像是邓二他们要出来了。
何菁吃了一惊,想再逃回到艏楼里去又怕已来不及了,邵良宸往钱宁一边挤了挤:“来,坐下来也装作被绑着的样子,他们看不出来。”
这都看不出来,岂不是眼瞎?何菁觉得这招儿笨透了,可眼看已经没了别的办法,只好把单刀藏到他们背后,挤在邵良宸与朱台涟中间背着手坐了下来。
那把刀被放在邵良宸身后,刀尖处的一截伸到了钱宁跟前,钱宁便抓紧机会自行把手凑上去磨绳子,真自己上手才明白,果然没那么容易割断。破刀割绳子不好割,割肉倒是容易,这样背着手去磨绳子,还没怎么着就先在手腕上划了道口子,多年当着高官没受过皮肉之苦,钱宁暗中一咧嘴:果然是血光之灾啊!
很快邓二便与剩下那三个手下走出艉楼,见到两个看守都倒在地上,他们就是一愣。
邓二朝周围喝问:“这是怎么回事?”
钱宁道:“方才船身晃悠了一下,他俩没站稳,就摔倒了。”
邵良宸道:“是啊,不然你看看,我们都在这儿绑着呢,谁能那么老远够的着他们?”
周围众人点头:“是啊是啊。”
何菁垂着头强忍着,才没笑出来。
那几人倒也不傻,立刻有个说道:“大哥,这船上怕是还有人咱没抓着。”
“不管他,真有也是个不敢见光的地老鼠,找到咱们的宝贝才是要紧。”邓二对个不敢露头的船员并不十分在意,只为一直找不到宝贝心急。
邵良宸见他们一时还未发现何菁,便小声为她解释:“前日去泉州市集时钱宁淘来一本春宫……”
“唉!”钱宁翻了一下眼睛,“你就非要告诉她,还非说是我淘来的!”
一旁共同赏鉴过的朱台涟亦感脸上无光,不做声地扭过头去。
“我给菁菁解释清了,说不定她能出出什么主意呢。”邵良宸一向视媳妇为首席搭档,对其极有信心,说完接着给何菁解释,“不知那本春宫里藏着什么秘密,被这伙人奉为宝贝,他们扣下我们就为了找那玩意。”
何菁就像听了个荒诞笑话,神情古怪:“什么……春宫?你不是迷药的劲儿还没过、脑袋不清醒?”
邵良宸从她的语调中听出了点门道:“难道你知道他们的宝贝是怎么回事?”
没等何菁回答,邓二瞪着眼睛,目光忽然锁定在他们这边,抬手一指:“你!”
何菁等人都是心头一凛,钱宁加紧在刀尖上磨绳子,邵良宸则摸索着刚才已割了大半的绳子断口意图挣开。
但见邓二上前几步,手上指的却是邵良宸:“你终于醒了,你是东家,快来说实话,我们那宝贝被你们藏到哪里去了?看你们都是体面人,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还真是瞎呀,何菁瞠目不已。
邵良宸一脸的惊惶与迷茫:“你能不能先说说你们那宝贝什么样儿啊?是长是圆,有多大个儿,我们也好帮你们想想,宝贝可能被藏到哪儿去。”
一旁的钱宁不停附和,邓二脸色忽然一变,“唰”地抽了佩刀出来指向邵良宸的鼻子:“老子听出来了,那天在船帮上说起宝贝的就是你们俩,还敢跟老子装蒜!快说,宝贝藏到哪里去了?再不说老子割了你们的鼻子!”
这下没法装傻了,邵良宸只好问钱宁:“你记得宝贝藏哪儿了么?”
钱宁忙着磨绳子已将手腕在刀刃上擦了两道口子,正鲜血直淌难受得咬牙,闻听皱眉道:“要不,你们先放我起来,我领你们去找?”
邓二再看不出他们有猫腻就真成傻子了,他转转眼睛,忽然盯上了朱厚照,过去一把揪着衣襟拉朱厚照起来,抡刀“当当”两下砍断了朱厚照身后与两边人相连的绳子。他这刀倒是真快,看得邵良宸与钱宁万分羡慕。
邓二将朱厚照揪起朝船中央一搡,交给自己两个手下抓着,自己则晃着手里的刀吆喝:“我知道这小子才是你们真正的主家,识相的就快把宝贝的下落说个清楚,不然,我这就剜了他的眼睛!”
看着他的刀尖真在朱厚照眼睛跟前晃悠,邵良宸等人都愈发紧张了起来,钱宁手上加紧磨绳子,结果就是又多划了一道口子。
邵良宸道:“有话好说!我们虽拿不出你们的宝贝,却拿得出银子,你们别来伤人,我们去信给家里,拿钱来赎人还不成吗?你们的宝贝,难道还值得了几万两银子?”
邓二已耗光了耐心,面色狰狞地叫道:“放屁!老子还要等你们几天拿银子?老子就要老子的宝贝,你们再敢废话托工夫,我这就先剜了他眼睛,再把你们一个个都点了天灯!”
朱厚照看着他亮闪闪的刀尖就晃在自己脸前,随时可能触到脸上,心慌慌地琢磨:昨儿个刚听他们说不少海盗都是独眼,难道就因为我有意要当他们的同行,就注定了也要少只眼睛?
“慢着!”何菁忽然高喝一声站了起来,手里将一个绣花钱袋掂了掂,“你们的宝贝在我这里。”
邵良宸他们都看呆了那袋子会是宝贝?到底是什么宝贝?
他们此次出行一共携带了现银千两上下,是不小的一箱子,都存放在货仓里,几个主子身边只带着少量花用。何菁凭着生来的抠门个性,昨晚逃命时不记得去拿武器,倒及时将钱袋抓来揣在了怀里,也多亏如此,等听见邓二他们说起寻找市集上失落的宝贝,联系到她本就觉得这袋子不大像自己那个,才发现了这钱袋里藏的奥秘。
邓二他们见到那钱袋眼睛都直了,邓二当即就要上前来拿:“快给我!”
“站住别动!”何菁背靠着船舷,将提着钱袋的手伸出了船舷之外,“再敢过来一步我就把袋子丢进海里,你们这宝贝再好,也总不会泅水?”
邓二只好停步,阴冷问道:“你想怎么样?”
何菁不急不慌道:“实话跟你说,我们都是有钱人,根本看不上你这一袋子宝贝,你们想要宝贝,我只想要我们的人平安,所以怎么交换,咱们可以慢慢商量……”
这会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被两个邓二手下架住的朱厚照也不例外,他看见何菁一边侃侃而谈一边朝他这边望着,望他一眼就朝旁边望一眼,再望他一眼又朝旁边望一眼,像是在朝他使眼色,朱厚照顺着她的眼神看去,目光落在了一旁的主桅杆上,顿时明白了过来。
再次与何菁对了一下眼神,朱厚照收到信号,猛地抬腿朝主桅杆下的转帆杠杆踹去一脚,“坷垃”一声,杠杆被踹得转了九十度,头顶巨大的主帆也随之“呼”地一声猛地转了向,整个船体顿时朝一侧倾了下去。
这一下船体是在几秒钟之内就倾斜了三十度角,邓二等四人毫无准备,一齐惊呼着摔倒在甲板上,叽里咕噜地朝邵良宸他们这边滚了下来。
邵良宸他们都背靠船舷坐着自是不受倾斜影响,看准邓二滚了过来,邵良宸起身一脚踢去,正中其侧脑,当即将其踢晕了过去,朱台涟与护卫们也都及时动手,不,动脚,对付另三个手下。那三人单个武功再好,也没法在这般狼狈滚下的时候应对七八只脚的围攻,很快都被打晕制住。
朱厚照因有所准备,及时躺倒在了甲板上,只往下出溜了一点,倒没跟着滚下,这时看着几个贼人迅速被解决,他挺身坐起,哈哈笑道:“妙计妙计!好玩的很,真该再玩一次!”
何菁捡起邓二的刀来给邵良宸划开了绳子,又去给朱厚照松绑,也笑道:“爷,您真机灵,我还怕您看不懂呢。”
朱厚照得意道:“我怎会不懂?早在好几天前我就发现这玩意好玩,已经玩过几回了,你们都没发现?对了,就你把江彬胡子剃了那天,我还这么玩了一次呢!”
何菁听得一怔,转过脸去与朱台涟对了一下眼神敢情二哥的眉毛事故并非舵手的过错。
邵良宸猛然注意到一旁钱宁的位置空了,只剩下一点染了血迹的断绳,他看看左右惊问:“钱宁呢?”
那边原本挨着钱宁被绑的护卫愣愣答道:“钱爷……他好像掉海里去了。”
“啊?”
钱宁并不知道何菁这声东击西的用意,还当她只是想办法拖延时间,待得发现自己绳子终于蹭开了,就猛然站起想要对邓二等人发难救下朱厚照,结果他站起的一刻也正赶上朱厚照踹开杠杆船身倾斜。
这就是个子高的坏处了,船舷的高度足以挡得住矮个子不掉下去,钱宁却直接从船舷上翻了出去。而当时邵良宸等人都被朱厚照那边的变故以及船身的倾斜吸引着,竟都没留意到。
在京城市井长大的钱大佬下过最深的水不过澡盆,半点水性都不识,海水本就起伏很大,这会儿船帆没收,船还在走着,船侧的水流更大,都打着小漩涡,钱宁坠到水里才扑腾几下就晕头转向了,心里只剩下一个声音:完了,天欲亡我,果然是血光之灾啊!我都还没帮儿子拐到邵良宸他们家闺女呢,就特么要完蛋了……
忽然旁边伸过来一条手臂将他的肩膀托起,邵良宸的声音响在耳边:“别乱挣哈,不然我打晕你!”
钱宁畅快地大吸了一口气,简直感动得不要不要的:“老弟你真能耐,竟然还会泅水!”
“废话!”邵良宸可不觉得这算多难得的技能。
“老弟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就是我这辈子的贵人,我一定要跟你做成亲家!”
“那就叫你儿子入赘!”
“……我自己没爹没娘的好容易有了俩儿子,你忍心还叫我无后?”
“那就别惦记我闺女!”
“话先别说这么绝,好商量嘛……”
船已经慢下来了,可见何菁他们已经放开了老孙等人开始控船,邵良宸带着钱宁游回到船身跟前,见何菁他们给他们扔下了绳子,还嘈杂地招呼他们:“快上来!快点!”
邵良宸觉得奇怪,这些人要真那么急着要他们上去,干什么不再多下来俩人帮忙呢?
等到他抓住了绳子,才听清何菁指着海面叫着:“快快,有鲨鱼,鲨鱼!”
邵良宸惊然回首,果然见到有深灰色的鲨鱼翅浮在水面上迅速迫近,而且不止一个!这可是动画片里才见过的情景,他心里大骂一声“我靠”,赶忙与钱宁一齐抓紧绳子,攀上船帮。
上面的人奋力拉,他俩也一块儿往上爬,等到他们身体刚离了水面,最近一条鲨鱼也游到了跟前,就在他们脚下盘桓。感觉到从钱宁身上淌下合了血腥味的海水,鲨鱼就仰起头朝他俩龇牙咧嘴,还好没像电影里那样跳起来咬他们。
钱宁低头看着那满嘴尖牙的大怪鱼心惊胆战:“那是什么玩意?”
“你没听老孙头动不动就说‘把你丢下海去喂鲨鱼’吗?”邵良宸瞟了眼他横着两三道伤口的手腕,“这东西对血腥味最灵敏,就是你的血把他们引来的,再晚一会儿你就被他们撕成块儿了。”
这么一想,倒是跟千刀万剐的下场差不太多。算命先生诚不欺我!
钱宁也更加真切地感觉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道:“老弟,我一定要跟你做成亲家!”
“美的你!”就他现在这德性,留了一把胡子还浑身淌水,活脱儿是个怪蜀黍,还敢惦记我家小萝莉呢!邵良宸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菁菁怎没想办法把这货的胡子也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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