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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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萧让正在逗猫玩儿,那猫儿跟云歇的囡囡一样,也是通体雪白,一双眼格外漂亮,是绚丽的琥珀琉璃色。

那猫儿一副兴致缺缺的样,无论萧让怎么逗,都提不起半点兴致来。

云歇一出现,那猫儿却跟打了鸡血似的,一溜烟儿冲了过来,冷不丁吓了云歇一跳。

“相父。”萧让眼里有不易察觉的小雀跃。

那只猫使劲地用脸蹭云歇的靴子,云歇瞬间心软了,就要弯腰去抱它,萧让却幽幽道:“他就是相父说‘见了就要阉割’的那只猫。”

云歇动作一僵,瞬间打消了抱它的主意,默默站直。

他的囡囡现在天天大着个肚子在他面前晃荡,一声声叫得极委屈,想想就知道有多难受,他不能投身敌营。

萧让靠近,指着猫哂笑:“相父知道它为何蹭你么?”

“为何?”

萧让道:“因为你身上有它配偶的味道,说不定还有它孩子的味道,它在求你让它见见它们。”

猫儿适时地叫了声。

云歇瞬间心软了,却仍绷着个脸坚持着。

萧让又道:“好些天了,负责喂养他的太监一直说它提不起精神,我才弄过来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它都瘦了不少,抱着感觉没几两肉——”

“行了行了,”云歇最听不得这些,瞬间没了底线,“你叫人把它送我府上。”

萧让由衷笑了:“非得入赘?”

云歇怔了下,反应过来没好气道:“要么入赘,要么阉割,你看着办,没有第三种选择。”

脚边的猫儿似乎被吓着了,弱小又无助的身子抖了抖。

萧让叫太监把猫抱下去,问道:“相父进宫所为何事?”

“去见阿越。”

萧让目光还没来得及阴鸷,却听云歇又道:“来跟你说一声,你若是不放心,可叫人看着。”

萧让没想到他会对自己的感受上心,如此开诚布公,嘴角微不可见地扬了扬,极大度道:“相父都这般说了,自是不用,朕信你。”

云歇冷哼一声,对他的答复还算满意。

承禄拿着干净衣服进来,萧让才注意到云歇衣襟上深褐色和绸缎颜色融为一体的茶渍,当即蹙了蹙眉:“怎么回事?”

承禄刚要解释,收到云歇一记眼刀,瞬间噤声。

云歇随口道:“出门前弄着了,没注意。”

萧让晓得其中有隐情,却也不再问,见云歇不让承禄碰,自己不耐地胡乱穿着,无奈笑了,过去帮忙。

“我自己来就行了。”云歇戒备地避开他的手。

萧让不由分说把他揪回来:“多大人了,衣服还不会穿。”

云歇火蹭蹭蹭往上冒:“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最近总喜欢教训我?我这么多年都这样,还不是过得好得很。”

“不是教训。”

“不是教训还能是什——”云歇话音未落,浑身一激,瞬间失声。

萧让替云歇整理衣襟时,冷白的指无意掠过了云歇襟前两处。

隐隐有点痛,特别是在萧让指尖泛凉的情况下。

异样的感觉泛滥,气氛一瞬间很微妙,萧让终于察觉到什么,动作一顿:“相父怎么突然这么敏感?明明之前——”

“你闭嘴!”云歇窘迫难当,恼羞成怒地一把推开他:“你故意的!”

云歇胡乱笼了下衣襟,气冲冲地走了,徒留身后一脸诧异的萧让。

他真不是故意的。

这几天云歇似乎有点不一样,人还是那个人,脾气却好像更恶劣了些,一些习惯也改了,甚至身体反应都……

云歇平复好心情,坐在床头,冷脸看着趴在床榻上的阿越。

阿越被打了二十杖,大部分时候趴在床上养伤。

“说,找我何事?”

阿越察言观色,见云歇脸色微阴,略带歉意道:“那日情非得已,多有得罪——”

云歇打断:“并非在生你的气。”

阿越眼里划过了然,笑道:“那就是在生陛下的气了——”

云歇恼羞成怒打断:“别顾左右而言他,我没功夫跟你耗!”

云歇转身欲走,被阿越拉住。

“是真有要事。”阿越领完罚后问了宫人,萧让当晚并未传召太医。

阿越时而觉得其中有隐情,事情就是他想的那样,时而又觉得是自己杞人忧天、杯弓蛇影。

一个像痣的疤痕和一个偶然的作呕能证明什么?

可阿越明明还记得那日他触碰到云歇左眼眼尾那点红痕时他的剧烈反应,那明明和自己……一模一样。

红痣于他们这种可怀孕的男子而言,是另类的敏感区域,是只有最亲密的人才可以触碰的地方,因为一旦被触碰,他们会极其脆弱,需要呵护疼爱。

仔细想想,其实所有条件都具备,云相和陛下暗度陈仓,云相也的确是接纳的那个。

“云相请留步。”

云歇不理会。

阿越再接再厉,神色戚哀道:“云相先坐下,就当可怜可怜阿越,阿越背井离乡,被困深宫,怕是终此一生都再难逃脱与亲人重聚,如今又犯下罪过,惹人嫌恶排挤——”

“你别给我装。”云歇打断,暗暗磨牙,却还是不情不愿地坐下。

阿越暗道他吃软不吃硬,刀子嘴豆腐心,眼巴巴地望他:“云相可否陪阿越说说话?”

“我……”云歇刚要拒绝,眼见他眼泪汪汪的可怜样,瞬间没脾气,“你说,我听着。”

“云相可知,在我们大昭,一般来说,姿容越出众的可孕男子,面上的痣越鲜艳?身子也越**蚀骨,越容易受孕?”

云歇摇头,有点羞耻:“你没事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阿越披上衣服坐起来,状似不经意道:“阿越已是大昭公认的第一美人,云相样貌,却胜阿越良多,大楚朝可从未出过这般姿容的男子,就是陛下,也多是气胜质,方显天人之姿,并非容貌绝艳。”

云歇最讨厌别人夸他美,又见他可怜,不好发作,冷下脸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越那日于监斩台上初见云相,当真惊鸿一瞥,当时就在想,云相不像大楚人,倒像大昭人呢。”阿越笑得清浅,像是一句随随便便的感叹。

“我那会儿就在想,自己真是糊涂了,云相生父乃赫赫有名的云大将军,生母也并非籍籍无名之辈,又怎会是大昭人呢。”阿越旁敲侧击,说完紧盯着云歇。

阿越有些怀疑云歇身世,他一切推论的立足点都在云歇怀孕了这个事实上面,显然这个立足点并不很牢靠。

阿越的关注点主要是云相的生母,他比较怀疑云相生母的身份,却未承想在他提到云相生父云大将军时,云歇的脸色变了变,前所未有的阴郁。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云歇桃花眼睨他,他一旦心下设防,人便轻佻散漫中透着彻骨的冷意,令人不寒而栗。

阿越心下一惊,忙严肃起来:“阿越无意冒犯。”

云歇嗤笑:“没什么不可说的,云峰平不是我亲爹。”

云峰平是云大将军的名字。

阿越万万没想到他歪打正着,陡然闻此秘辛,阿越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云相为何告诉阿越?”

“从来没人质疑过这点罢了,若是有人问,我决计不会隐瞒,只是不会主动招摇地提,毕竟是家丑。”

“……家丑?”阿越第一次觉得失控,任由云歇摆布。

“你知道我为何弑兄杀父?”云歇懒散一笑。

阿越却在这惹眼的笑里感到莫大惶恐,他似乎太得意了,忘记云歇除了是男人外,还位极人臣,把持朝纲多年。

“因为当年云峰平叫他义子,也就是我表面上的义兄,强|暴了我娘,他自己的妾。”

云歇话家常的语气,阿越却倏然瞪大眼,满目难以置信,胸口剧烈起伏。

“所、所以……你、你是……”阿越嘴唇不住哆嗦,“你是……”

阿越说不出那个答案。

……云相是他明面上义兄的孩子。

“可他……他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让义子强|暴自己的妾室,还对那个孽种视若亲子?

云歇却是不愿多言:“与你无关。”

云歇似乎提起当年,心情不佳,从袖中掏出药膏扔给他,转身走了。

阿越却是盯着云歇离去的背影心下发怵发懵。

云相的生父若是他义兄,那也是完完全全的大楚人。

所以真的是他想多了么?

阿越有些懊恼,他又不好开门见山直接说一句云相你可能怀孕了,这要是弄错了多尴尬,云相又是那脾气,可不得叫他好看。

阿越平静下来,耸了耸肩,笑里带着点挪揄,云相怀没怀孕又不像云相的身世,需要有心人刨根问底才能得知一二。

秘密可以藏,肚子却藏不住。

他只肖等便是。

若是真的,云相自会回来找他。

第二天上朝上了一小会儿,朝臣发现陛下的眼神不住往云相身上飘,于是朝臣们也开始偷偷地往云相身上瞟。

李御史正大着嗓门逼逼叨叨地着政事,萧让给了他一记眼刀:“大殿内不得喧哗。”

李御史:“???”

云歇下巴一顿,醒了,向来横波流转的桃花眼里一片睡意未尽的迷蒙:“下朝了?怎么没声了?”

萧让:“……”

这个情况维系了两三天,萧让终于一言难尽地提议:“相父若是嫌冬日早朝累又困顿,改了晚朝如何?等冬时令过了,再改回来。”

此举颇合云歇心意,云歇嘉奖地瞥了他一眼,回轿辇继续打盹儿。

于是第二日晚朝,大殿上人望着阖眼小憩的云歇,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朝臣们有苦说不出,不让人说话,这上的是哪门子朝??

一整个晚朝,众朝臣就眼巴巴地站着,看着云相坐着睡,云相稍稍动下,他们就得跟着胆战心惊。

云相生得昳美,他今日穿了件月白的罗裳,羊脂润泽的玉带曳地,秾丽中透着几分清艳皎皎,乍看惊艳,细品无穷。

萧让干脆散了朝,把人叼回寝宫。

萧让就是再迟钝,到这会儿也该察觉出云歇嗜睡的不正常了。

云歇揉揉眼醒来,发现萧让正坐在床边,眉头深蹙地凝望自己,也不知保持这个姿势多久了,云歇懒得理这个蛇精病,爬起穿着靴子就要回府,却被萧让拦住。

“相父,你这样嗜睡不太正常,让儿派人去请了太医院院判,你且稍等片刻。”

“我没病。”云歇一口回绝。他有没有病他自己清楚得很。

“相父不能讳疾忌医。”

云歇稍显不耐地微蹙眉:“我真的没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还是看看为妙,总无坏处。”萧让不由分说把他按下。

拗不过萧让,云歇只得闷闷坐着等。

半盏茶功夫,沈院判迈着老寒腿进来:“相国,微臣替您诊脉。”

云歇胡乱伸给他一只手,转头瞪了萧让一眼:“本来晚间约了谢不遇,这下被你耽搁了,你怎么赔?我都说了我没病……”

沈院判瞧云相面上容光焕发,不像是身体有恙,本来心里轻松,一搭上云歇的手号了下脉,佝偻的身子猛地一僵,沟壑纵横的脸上神情风云变幻,异彩纷呈,几息功夫,嘴角已不住开始抽搐。

沈院判不信邪,以为自己在做梦,在云歇错愕的目光下突然狠狠打了自己一耳光。

云歇乐了:“老头,你这……”

沈院判摇摇头,用袖口揩了揩额上冷汗,讪笑:“方才不甚清醒,云相再伸手让微臣诊诊。”

“哦……”云歇不以为意,又把手递给他,转身望萧让,“我都说了,诊多少次都一样,我没病。”

萧让不听他说,只盯着沈院判。

沈院判再次探到那滑脉时,一颗本就拔凉的心彻底沉入寒潭。

他从医多年,医术就是招牌,是饭碗,绝无可能诊错。

云相他,有喜了。

沈院判很想当头给自己泼盆冷水清醒清醒。

云相是个男子,还是个权倾朝野、嚣张横行十余载的男子,拜倒在他亵裤之下的女子不计其数,仰慕他的人从东街排到了西街末,可他……有喜了。

沈院判脑子炸成一团浆糊。

云相为何会怀孕??孩子又是谁的??哪个男子敢‘那样’对云相??

沈院判偷瞥一眼云相神色,看样子云相好像对此一无所知……

“如何?”萧让见沈院判久久不语,还表情诡异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紫,心下隐隐不安,出声询问。

云歇也终于察觉不对劲,疑惑不已:“莫非真病了?”

“云……云……”沈院判涨红着脸往外挤着字,额上冷汗哗哗地往下流,云相何等骄傲爱面,他要是将这事儿抖出去,铁定项上人头不保!

云相定是不晓得自己会怀孕,这才一时贪欢,同旁人行那事,他这会若是说了,又是当着陛下的面,云相定会勃然大怒迁怒于他,到时候有九条命都不够他死的!

他这是遭了什么孽!

不行,不能说,一定不能说,就算要说也不是现在!

可眼下云相和陛下都盯着自己……

沈院判心思疾闪。

“老头你怎么回事?”云歇奇了怪了,“还结巴起来了。”

“沈院判?”萧让的耐心也被磨尽,声音里透着前所未有的冷意。

沈院判计上心来,右脸开始剧烈抽搐,口齿歪斜,涎水和唾沫不断从侧漏的嘴角溢出来。

云歇看着沈院判翻起了死鱼眼,被吓了一大跳,猛地站起,萧让立时把他拉过去。

沈院判脸上的抽搐蔓延到了身上,像垂死挣扎的鱼剧烈的打挺了几下,然后翻着白眼“扑通”一声倒了下去,在地上不断抽抽。

云歇惊呆了:“……”

萧让:“……”

还是承禄反应快,见此情形遽然变色,对外高喊:“快来人!沈院判癫|痫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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